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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啼笑 ...

  •   止水当然不知道,扪心自问,认为已经“客气”到“仁至义尽”地步的小姑娘,是怎么样无师自通地将两位“好心”前辈气得七窍生烟。反正等他提着满手有的没的的零嘴回来的时候,七窍生烟并自知讨人嫌的两位早已经识趣地各自散了。

      房间里就剩下一个早就洗漱完毕便等在那里百无聊赖的小姑娘,正抱着从柜子里仨瓜俩枣里捏着鼻子选出来的鱿鱼丝,有一根没一根地往嘴里塞,眼睛时不时瞅着门,显得有些眼巴巴。

      盼星星盼月亮,好容易盼到零食,哦不止水终于回来了,露果断把那些口感欠佳咸得要死的鱿鱼丝往角落里一丢,蹭到止水跟前亮着一双眼讨好地看着他,嘴角不自觉往上弯,露出两点虎牙尖。

      “喏,拿去,小心烫。”
      止水弯下腰递给露两只纸袋,不成想也不知是饿惨了还是嘴馋,那只贪心小猫干脆把什么有的没有都一股脑抢过去。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被饿了整整三天。

      他顿时好气又好笑,又被那对小虎牙晃得心痒,干脆托着露的膝弯把整只小馋猫都搂了进来,走到矮几边坐下后也没舍得把她放下去,而是把露放在他的膝盖上。

      露也没动——从六岁到十岁,五年的时间,起码大半的时间她都是在根里度过的,剩下一半不是杀人就是准备杀人。虽说在根里学会在某些事上杀伐决断,但根压根就没把人当人看,是男是女也就无关紧要,自然不会察觉到这样亲昵的、就算是对拥有血缘关系的兄妹来说,也是种越线的行为,有哪里不对劲。
      反正如果需要,就算让露扎进沼气池里她最多也就在心里给团藏扎小人,该怎么样依旧怎样,当机立断从不会含糊。
      同理,止水是抱着她,还是让她坐在膝盖上,只要别再弄乱她的头发一切都好商量——充其量觉得有个混蛋又想拿她当小孩子戏弄,但看在鱿鱼的份上他爱咋滴咋滴,懒得计较。

      简而言之,露小姑娘虽说体不见如何胖,心却着实有南贺川那么宽。

      撕开裹在烤得焦香蜷缩的鱿鱼外的纸袋,露张嘴就咬,舌头哦不巧被烫得“嘶”了口气,小狗似的吐了吐舌,缓了一秒,仍是张嘴就咬,半点也没吸取教训。

      止水:“……”
      要忍这祖宗的吃相,还真是难为富岳那么正经古板的人。

      “你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
      然而猫舌头长在露身上,一口好牙也长在露身上,就算是猫舌头也无法阻止露对烤鱼鱼深沉的挚爱,嘴里边不住呵气边眨眼间把鱿鱼干掉大半。
      止水无奈,一手小心扶着露的肩膀,一手去够桌上的荞麦茶——龙之介和智史来时沏的,现在已经凉得和室温差不多。
      倒了一杯,止水递到露嘴边,露眼皮都不抬地接了过去,看都不看是什么一仰头“咕咚咕咚”灌了,末了一抹嘴,把茶杯还给止水,终于得了几秒闲暇的嘴还不忘记大言不惭:
      “你买的是什么鱿鱼丝?咸死了。”

      止水:“……”
      他微笑着心想自己是不是喜欢没事找虐,才要自寻烦恼喜欢了这么个小玩意?

      见对方不语,露鼓了股腮帮,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戳戳止水的肩膀,“喂,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呀,离开都得有半年了,再不回来,族里的蠢货们可真的要造反啦。”

      止水回过神,低头看着坐在自己膝盖上的小姑娘,对上那双可怜兮兮眨巴眨巴眼的浑圆的眼。

      止水:“……”
      他默默把“找虐”俩字揍回去,“不知道,得看情况,如果没意外,七月可能会有两周休假,那时候应该能回去一趟,怎么了?”

      “……不怎么,”露低下头,用力撕下一口鱿鱼,有些兴致缺缺“就问问。”

      止水困惑地皱了下眉,不知道她又怎么招惹小姑娘不痛快了。

      被少年恍若使人无所遁形的目光笼着,露咬了咬嘴唇,内心仅仅在憋闷的隐瞒与懦弱的坦白间挣扎犹疑一瞬,便懒得再在止水跟前隐瞒自己那点怯懦的小心思。
      凡是要么不做,要做必然要将事彻底做绝是小姑娘的人生信条——反正都已经豁出去不要脸了,露干脆破罐子破摔,更加臭不要脸一点,径直拿胳膊搂住对方的脖子,几乎和他脸贴着脸,“想你了。”

      止水愣住了,不知是女孩忽而在眼前放大到以至所有细节分毫毕现的脸,还是那句坦率的心思:“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你了。”
      露知道,每次但凡是她这么腻着止水,止水都会有些许不自在,反应会要迟钝上许多——露觉得这也没什么,易地而处,露觉得除了佐助和鸣人,但凡是有小兔崽子能胆大包天敢腻歪上他……
      ……好像也不会谁有胆子。

      可这也未免,太久了点。

      见止水只是愣在那,半晌愣是什么反应也没有,露不由撇了撇嘴,有些悻悻。
      就算反正是自己自作多情,和止水没什么关系,指望对方能和她一样那就是痴心妄想白日做梦,但连半句敷衍也无的反应,未免也太伤人了点。

      然而凡是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露自认平生最不怕的就是各种磋磨,遂把嘴凑到了止水的耳朵边,嘴唇近乎蹭着对方柔软耳垂开阖,一遍又一遍呢喃重复着,像是为得到小鱼干而不惜代价卑躬屈膝取悦主人的狡猾猫咪。

      “我说,我想你了想你了想你了啊。”
      一手不自觉微蜷起勾在他胸前位置,歪着脑袋,带着些婴儿肥的脸蛋落在止水肩上,腻人而讨好地蹭了蹭。
      “你都走快有半年了,我是真的想你了嘛~~~”

      止水却恍惚未觉,依旧呆呆地愣怔在那。

      露扁扁嘴,终于泄气了,蔫蔫儿的模样看着挺沮丧,“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想我的嘛?”

      止水想我想你都想疯了,可过分强烈的感情争先恐后地堵成一片,一个字也没从嗓子里逃出来,他只好轻微颔首,不自觉地微用力轻按住露的肩膀,仿佛惜字如金地吐出一声低沉的,“嗯。”

      露:“……”

      “哦,没有,不是,我是说……呃那个……”
      知道自己说了句蠢话,止水扶额,嘴角却绷不住地往上扬起了愉悦的弧度,仿佛就连愚蠢,在此时此景下,也都是莫大的慰藉。
      “那,还是有点的。”

      露:“……”
      什么鬼。
      她说了什么很好笑的东西吗?没有吧?没有的。
      她明明就,超级——超级———超级————认、真、的、好吧!!!

      露磨了磨白森森的好牙。
      所以果然还是个欠咬的混蛋!

      ……

      当然风卷残云干光零食就翻脸不认人自顾自回了木叶的露,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前脚刚回家,后脚就跑到日历跟前圈掰着指头开始算离有个人回来还有多少天。

      啧,当时怎么就没问那个混蛋是月初月中月末什么时候回来的呢,蠢死了。

      至于龙之介当时那句隐晦的承诺,露权当做耳边风,压根没打算往心里去。
      不论是在“根”里,与黑暗的欲望一道滋长而生的任务,还是那些她至今依旧不知从何而来的诡梦,露见多了翻脸无情的大人们,明白小人喻于利才是大多数的现状,对人性,委实不必过分求全责备。

      对两条腿直立行走的生物的不信任感,已然成为一种深入骨髓的天然本能,倘若有心,即便是白纸黑字的契约,也会因时过境迁的利益纠葛而变质销毁,口说无凭的空头约定可信度又能是多少?

      ……好像也不太对——两条腿的又不是只有人类。
      譬如袋鼠,再譬如……鸟类?

      说起鸟类就想起乌鸦,说起乌鸦露肯定又得想起止水。
      露盯着距暑假仿佛遥遥无期的新鲜的红色圆圈,拿盖好了的红色记号笔撩开额头前的碎发,仰面向天,无言以对地发着没来由的闲愁。

      没见面多久就又开始想他了该怎么办……

      这么缠一个人好像不太行,露估计是自己太空了才会变成这个样子;太闲就该找些事忙起来,可,该找些什么事呢?

      因为局势关系,大玩具……哦不,鸣人暂时还是不要在明面上接触为好,私下找他露自己玩得提心吊胆担惊受怕不说,还要防有些人狗急跳墙,脑筋动到那孩子身上。
      佐助也不用想,充分理解姐姐究竟有多没溜,那孩子还是更粘靠谱的大哥,何况露看那孩子跟老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本正经就牙疼,真不知道现在的小姑娘心里都怎么想的,约好了一样,统统就喜欢这个小东西。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混蛋……到底喜欢谁来着的?

      露心里忽而一动。

      ……

      从边境回来抵达木叶述职的当天,止水本能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局势紧张肯定不是,谈话时三代目的言外之意是宇智波进来情况算是稳定,看上去甚至好像有比前段时间更安稳了——这样的“安稳”无异于饮鸩止渴,再多再来几次,毒发身亡的未来已然可期。
      也不像是有别的什么危机,村子还是老样子,凯依旧挥洒着他仿佛不尽的青春汗水,阿诗玛和红依旧腻腻歪歪,就是在碰见卡卡西和玄间这些人的时候,仿佛能从他们身上察觉到点让人不太愉快的东西——
      一种欲言又止、一言难尽、而又诡异的眼神。

      换用一种不太尊重前辈的说法,止水有种感觉,从列位仁兄的嘴脸,依稀的,是他那亮着一双眼、高谈阔论指点江山和嗑瓜子两不误的亲娘的缩影。
      当然依止水拙见,诸位前辈的段位,在他亲娘跟前,和战五的渣,没有区别。

      止水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这么久都没回村,就算真有什么热闹,也肯定是轮上木叶的观众来期待的。
      不是他自己的问题那就只能是其他人的,而一种没来由的强烈直觉又明确告诉止水——有个小丫头,八成是趁自己不在的时间里,又弄出了什么幺蛾子。

      回来这天正巧赶上忍者学校期末的结业考,露不在家但鼬在休假,止水回家匆匆洗漱过换了身衣服就找上门堵鼬,得到一句开门见山的真相——
      “止水,露来问过我你暗恋谁。”

      止水:“……”
      为什么他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

      止水觉得此时的自己仿佛成了两半,一半为女孩而没出息地暗自窃喜,绷不住地想要偷笑出声,另一半则因无端被牵累作八卦对象当而微妙暗恼,又唯恐有谁会多说一个字,把心大如斗又胆小如鼠的小姑娘给吓跑了。
      但人情练达的母上大人辗转得知此消息时如获至宝的嘴脸,是可以想象的。

      于是止水连一张意思的笑脸都有点披不住了,然而火冒三丈委实有失风度,当着鼬的面止水也不是很干得出来,遂干脆直接面瘫披挂上阵。

      因此仅从表面上看,只是一脸无奈的鼬,和面无表情的止水面面相觑了几秒,接着罕见面无表情的止水便面无表情地问:
      “都有谁。”

      “卡卡西桑,天藏,还有泉和玄间……”
      说到一半,鼬见止水抬手摁住微跳着青筋的额头,善解人意地主动闭了嘴。

      止水扶额半天,认命地长叹口气,“鼬你,确定没有告诉过,别人?”

      万万没想到止水平复半晌得出如此疑问,鼬微诧异地挑眉,轻点下头,一顿,“那倒没有,只是止水,你为什么,不干脆……”

      “还是别了。”
      拇指与指尖捏着眉心,止水无奈苦笑,像是回家见到被小猫弄得一团糟的家,微恼又无奈,却又不得不着手收敛一番残局——反正只要小猫喵喵叫着再撒个娇就没什么过不去的。
      “她还小,懂什么,别到时候吓着她了。”

      无法理解止水将妹妹一味当做孩童的百般纵容,甚至忽略后者已算得上是个强大忍者的事实。鼬皱眉下意识想反驳,不知怎么,却想起昨晚父亲才刚板起脸斥责歪倚在自己身上吃饭的女孩一句“坐没坐相”,小姑娘下一秒当着所有人包括佐助的的面一头扎进母亲怀里,仰起小脸满脸委屈地哭诉“妈老爹凶我”。
      一双水汪汪大眼睛里头,要掉不掉的眼泪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于是鼬默了。

      他忽而发现,随着年岁渐长,彼此生活的轨迹越来越少地交织重叠,自己很难,再像小时候那样,通过一个眼神便分辨出妹妹埋进骨子里幽微真实的喜怒哀乐。
      就好像是隔着一层半透明的薄薄气泡膜,使流于表面的女孩时而顽劣幼稚,时而又果断残酷;好像哪一面都是她,又好像哪一面都不是她,失真得很。

      而一直以来,鼬都下意识觉得,果断残酷,是露因为根而不得不磨砺出来的皮囊,至于孩童心性粘人又爱闹的娇憨,大抵是为亲人留下的软肋。忍者本质合该是冷静疏离且沉默隐忍的,一切行动准则皆以利弊为论。
      譬如止水,又譬如,他自己。

      因此直到刚才,鼬才忽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会不会顽劣幼稚也好,果断残酷也罢,都不过是因仅有忍术与心智诡异快速成长孩子,由过分强烈分明的爱与憎而表现出的扭曲极端;小女孩自己的心性,反倒是一不小心,被困锁在了七年前秋天遍布阴霾铅灰色天空下的葬礼上,再没走出来。

      “……不过这么下去,也的确不是个事……”
      没留意到对面鼬有些异样的沉默,止水放下手,朝他耸耸肩无奈叹口气,“我自己去和她说,别担心。说起来考试应该也快结束了,一起?”

      ……是嫌佐助碍事了对吧是吧一定是这样的……
      鼬回过神来,无言以对同时又暗自觉得好笑,不便拆穿只得颇为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一起,我去接佐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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