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止水BG）晞露》肆书五味

39、怪诞

　　露不觉得自己特别狠地罪过谁，被她的罪过又有心力算计她的，露想破脑袋，充其量，只该是一位或几位——她同样想弄死的一位或几位——尽管她并不认识，但要论想要她脑袋的名次，团藏都得往后站的那几位。

　　于是是谁在暗处大费周章地捣鬼似乎是显而易见的，但露却并不太想计较。
　　当然不是她忽而受到佛祖感化，醍醐灌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她要也能成佛，那佛祖他老人家的莲台座下怕是也得不得安生。

　　再怎么惴惴不安“东躲西藏”，也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当高悬在顶的铡刀终于轰然而落下，对铡刀本身的恐惧早便被磨损殆尽，反倒还有种“终于来了”的病态释然与痛快，以及心灰意冷的微妙倦怠。

　　次日在夜晚举行的宇智波家的集会上，富岳破天荒把露也给带上了；竟然不是和她哥哥以前那个靠近末尾的划水位置，还是核心圈附近，那个，被奉为圭臬的可笑石碑。

　　可真是好荣幸哦。
　　露坐在第一排，屈膝盘腿坐着，脊背微微佝偻，几绺头发滑在额头前，挡住了些脸。
　　露双手抓着脚踝，低敛下眉眼，食指频繁地叩击着脚踝，像在伴着旁人听不见的曲乐敲打急促鼓点。

　　烦。
　　好烦。
　　好烦好烦好烦。

　　耳边响着的是父亲的声音，严肃又郑重，在攒动着众多人影、潮湿阴沉的地下室四壁间隆隆碰撞着，“嗡嗡嗡嗡”的，不知是不是被寄生在此地的幽灵偷听后篡改了去，传进耳朵里的声音听上去，竟然显得有些陌生。

　　彼此之间相似的抑郁与愤怒，倘若不能不在阳光之下排解消弭掉，而是主动或被动地被无声掩盖在阴湿肮脏的泥淖中，积郁发酵，而后在一个狭窄逼仄的环境里世代积累……
　　最后，那沉在沼泽下被煽动起的暗火，将不会是凭任何个人的力量就可熄灭的。就算是消亡，只怕，也非得要拖上什么东西，来殉葬不可。
　　仇恨这种东西，大概，都是这样至死方休、没有道理的。

　　坐久了，露仿佛觉得有些累，便支起手肘拖着腮帮，置身于片沉寂而愤怒的火焰中央，安安稳稳地盘坐着，眼神悠远且沉静，宛如一个隔岸观火的陌生人，用某种凉薄而淡漠的姿态俯视在其中逃脱无能的蝼蚁，充其量至多诧异于这片火焰的凶猛与壮烈。

　　再无其他。

　　别说是被感染后感同身受，连设身处地，也都是鞭长莫及。
　　自己，真该是个怪物吧。

　　露想着，忽而觉得好笑。
　　忍不住，却又担心在这个“节骨眼”上又被人发现揪出什么把柄借机发作老爹。只得微微蹙起眉，浅抿着嘴，假装自己是在为宇智波一族所受的不公而发出冷笑。

　　“露，你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很久吧，周遭喧哗渐歇，富岳的眼神终于落在了露的身上，没多远，却仿佛隔着点什么，冷硬而陌生。

　　露看了眼父亲。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扶着膝盖站起来，走到父亲的身边站定，面对隐约压抑嘈杂的人群，眉目低垂。

　　“跪下。”
　　露闻声依言跪坐下，双手中指相点落于膝前，俯下身去，直至眉心微碰相触的指尖。

　　“诸位，”富岳沉声，以一族族长之尊，缓缓倾下身，深鞠一躬，“小女任性，随意带外族人进入宇智波族内，身为父亲我难辞其咎，实在是，万分抱歉。”

　　“族长，别这么说。”
　　在一片混杂着讶异与惊诧的低声喧哗中，坐在前排的宇智波稻火同宇智波八代互隐晦地相交换了一个阴沉的眼神，稻火率先起身，因眼周颜色过深而显得格外阴沉的目光落在跪在富岳身边的女孩身上，像在看一件强大却并不趁手兵器，贪婪而又忌惮。
　　“取得人柱力的信任，再在合适时候再加以控制，令千金，做得不是很好么？”

　　“我应该已经强调过，”富岳直起身，目光冰冷而坚硬，像是冥顽不近人情的石头，“使用尾兽付出的代价太大，会引发大战的！”
　　“我明白，令千金确实是冒险了，”稻火死死地盯着女孩单薄的脊骨，忽而发难，“但既然她的万花筒，连须佐能乎都能运用自如，想必族长必定不会因为她是您的女儿便埋没这点战力的，对吧？”

　　乍一听“须佐能乎，大多数甚至连万花筒写轮眼只是略有耳闻的人皆是一脸茫然，而随着有心散在人群中“种子”的窃窃私语，失传的不详力量宛若无所不能的神魔，贪婪的目光却终究汇成一股势，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均落在露单薄的脊背上，泛着饿狼眼中贪婪幽绿的光。

　　再也没有人有心聆听族长想要表达的是什么。
　　场面骤然失控。

　　富岳紧紧绷着脸，下颌拗成坚硬的弧度，眼宛若燃烧着鬼火干涸的枯井，盯着稻火。
　　身为族长，宇智波富岳还是颇有些积威。面对长官那样的眼神，稻火下意识低头，心虚避开他的目光，心下却止不住地嘲讽富岳的首鼠两端——
　　既不愿放弃来之不易的和平生活，又对木叶对宇智波所做的一切失望透顶，渴望拥有自己的权力，却又不愿意流血牺牲，竟然还希望能通过谈判和平政变？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至于权力的更迭，那就更是用皑皑的骨累成的。而自己不过是顺应大势、顺水推舟的手罢了。

　　至于他宇智波富岳，充其量是块一次性的踏脚石。

　　露落在额上的指尖抠着坚硬的岩石地面，慢慢慢慢拢成一个拳头，夹杂着碎石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皮肤因被撕裂的尖锐的疼痛不住嚣着，几乎要冲破天灵盖，却仍未止住深埋在心底的、宛若困兽的咆哮。

　　好烦好烦好烦好烦好烦好烦好烦好烦好烦好烦……
　　全都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去死！！！！
　　囚困愤怒困兽的枷锁仿佛在此时轰然而落，灼灼的怒火，终于后知后觉地在那副单薄的躯壳之中肆虐开去，犹如炽热滚烫、沸腾汹涌的岩浆。

　　“老爹。”
　　当千夫所指成为理所当然的正义归属，当愤怒燃烧至濒临爆炸的极限，当露觉得自己已经受够了归来后种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一切，她缓缓，缓缓地抬起头，目光落在父亲身上，嘴唇翕动，无声地唤。

　　兴许是父女间神奇的心灵感应，本该对此一无所知的富岳居然回过头，见到女儿正跪坐在地，仰着脸，静静地看着他。
　　黑白分明眼出奇的平静，映着满室怪诞的疯狂。嘴唇分明地开阖着，声音淹没在嘈杂构筑起的汪洋里，倏然不见，仿佛仅是出自另一维度无声的影像。
　　“没用的，别自欺欺人了，好不好？”

　　富岳一愣，走马灯似的想起女孩过往离经叛道的种种，电光火石间骤然意识到了什么。
　　无暇顾及此情此景自己此举是否妥当，他下意识俯身想拽住露的手腕。
　　却扑了个空。

　　——飞雷神不是为人所囚困的速度。

　　“喂，你，再说一遍。”
　　落在稻火面前的女孩还没他的腰腹高，声音也是这个年纪的稚童特有的柔软与纤细，轻飘飘的，恍惚一团轻柔无害的羽毛。
　　“我，没有听清你在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稻火看着露，不可思议地把露说出的话听的一字不落，却不回答，只是冷笑。

　　岩隐中忍考试上发生的事，只要用心打听不难知道——毕竟是两个须佐能乎。
　　能开启万花筒写轮眼的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只是相比于表面看似宽容谦和、实则油盐不进的止水，还没到毕业年龄的小女孩，似乎要容易挑唆得多。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众口一词时黑尚且能颠倒为白，何况是义不容辞的“分内之事”？
　　聪明人都知道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没什么好下场。能在根里活下去的都是聪明人，哪有聪明人会去自掘坟墓的？

　　稻火料想，露在根里的三年想必也没少和团藏发生冲突，要不是有三代目的命令以及富岳这个身为族长父亲的压制，只要稍稍刺激大事恐怕便可成一半。

　　正自鸣得意时，忽而有种冰凉的丝绳缠上了稻火的脸，他回过神来，浑身骤然一僵。
　　纤细的、不知材质的坚韧绳索，一段连着套在露手指上的指环，另外一段分别落在不知何时出现在人群里的两个影分身手里，将稻火全身都密密匝匝地缠绕束缚起，微用力地绷着，像是一不留神便会绷断那样。

　　——当然被绷断的万万不会是女孩的忍具。

　　别有用心逼宫的都清楚这是无的拿手好戏。传闻李两年前，无只用了这样一招，便在一刻钟内屠净了一整个村落，连只活鸡都没落下，从此之后光荣登上各大国暗杀名册。

　　露把手放在眼前，掌心朝天手腕微往下压着，拇指随意掰过其余四指，包括套着奇特指环的食指与无名指。
　　从指环里甩出的丝绳随着拇指百无聊赖的动作微微颤抖着，递送至稻火身上，已然削弱得仿佛山蚂爬行时产生的窸窣响动，捎带下一滴自男人额角沁出的冷汗。

　　露的掌心里有四道还在渗血的月牙形伤口，盯着那几道血口，她忽然有种不合时宜的恍惚，一瞬以为自己是回到了离开根的第二日——也就是被无情扔进熊孩子堆的那天。
　　在冷静理智又幼稚的小女孩眼里，宇智波一族的精英，和未满十岁的熊孩子，竟然就这么殊途同归了。

　　露眯起眼，没忍住，笑了笑。她稍向后倾身，左手食指轻抚上太阳穴，浅浅地揉摁，知道自己的反应，大抵是出乎某些人，譬如这个人的意料的。
　　而仿佛是陶醉于处心积虑落空后忍气吞声的沉郁愤怒，别人不痛快那她可就痛快了，露满腔的愤怒竟不思议地平静了些许，不再灼人得厉害。

　　可是不够。
　　露想。
　　还不够，只是这样，还远远不够。

　　还要，更加彻底才行。

　　“废物们——哈，我可暂时，就姑且这么称呼诸位吧，如有不满的话，请忍耐下咯，反正，诸位都是忍者么不是？”
　　好像没有察觉到族人听到此话后此起彼伏的训斥与怒吼声，亦或者或浑水摸鱼、或借题发挥向她飞来的手里剑。露面不改色，甚至有闲暇拨开落在额前的碍事碎发，挑出一张稚嫩美好的天真脸蛋，在怒火投射的阴影深处粲然一笑。
　　“废物们，你们是单纯想推翻团藏，还是想和老狐狸平起平坐，或者说都有，我都，没、有、兴、趣。”

　　漆黑的鬼神浮现在女孩的头顶，女孩仿佛这才忽而睁开眼，与写轮眼有着分明区别的血色的眼冷冷地开着，薄薄的嘴唇却笑得张扬又灿烂。

　　那个躲在面具背后的男孩，仿佛又重在女孩的身体苏醒过来，嘲讽着，流露玩世不恭的轻蔑微笑。
　　“但如果有谁，想要动我的父亲，母亲，哥哥，弟弟，还有止水。或者说想把今天在这里这个时间发生的一切透露出去半个字。”

　　食指落在粲笑着的薄薄的唇前，黑白分明的眼顽劣地眨着，浓密纤细的睫毛像是在花丛里调皮扑腾的蝴蝶。
　　“那便多请诸君，以及诸君各自亲眷，在走夜路的时候，多多小心自己的脑、袋~~~”

　　露说这话时，因为懒也没太大声，但她自信该听见得人都听得一字不落——
　　因为集会的地下室，早已是一片鸦雀无声。

　　所以暴力可真是门勇敢而懦弱的冲动美学。

　　露感受得到沉默之下压抑的震惊与愤怒，感受得到身后父亲质问而严肃的目光，甚至察觉得到隐藏在暗处的根的走狗霎时混乱一瞬的气息，可却并不如何在乎——她向来不在乎别人是怎么看待她的，就算是她的父亲。
　　至于其他人，那便更无关紧要了。

　　只是……
　　露低下头，一绺头发随着她的动作又落到了额头前——露其实挺不耐烦自己现在这个发型的，半长不短的头发是最让人讨厌的长度，既没法安稳地挂在耳后又要碍事，讨厌程度简直能反人类。
　　要搁以前她可早就自己给削了，要不是止水有一次嘲笑她的头发还没哥哥的长……
　　打住，够了。

　　只是要是被止水知道她做了些什么，又，该挨骂了吧？或者说，是被一通嘲笑？
　　管他，爱咋咋地。
　　露想反正自己好歹还没越线，没到非得离开村子不可的地步，充其量也就只是甩个嘴皮，最多被这群人背地里咒骂几句，不算食言。
　　无所谓了吧。

　　她想应该够了，该打住了，不用再想了。

　　分明在面对面时，总要不吝于表达自己的依赖与眷恋，彻底乃至有些无赖；然而在心里，死倔又迟钝的小女孩，却死活都不愿承认，自己会忽而难以自禁、懦弱而又疯狂地贪婪思念起一个人来。

　　……

　　“你说什么？！”
　　团藏闻言一惊，神色阴沉地“啪”一声把他正握在手里低头阅读的卷轴倒扣在桌边。
　　桌上燃烧着的烛火随着被卷轴带起的风吹忽明忽灭，晦明不定的光落在老人将大半张脸都裹在绷带下的脸上，显得愈发阴晴不定。
　　“你说，那个小丫头和宇智波家决裂了？！”

　　“是，”新晋的甲深深低下头，“不过确切地说……”

　　“我知道。”
　　团藏挥手止住部下的话音，沉吟片刻，兀自冷笑，“看来，她还真是继承了泽井的意志，打算保全宇智波了。”

　　甲沉声：“那么接下来，团藏大人，您打算，怎样？”

　　位高权重的老人像是没听见，手指有节律地敲着手边的桌子，半晌，几不可闻地喃喃自语着，“宇智波的事，迟早要有一个解决，不管是用什么样的手段。”

　　甲垂首跪着，一声不吭。

　　“……你退下吧，”团藏低头，重新执起手边的卷轴，“我得，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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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水哥，依旧是只有名字出现的水哥~~~【逃走
Ps：我的……止水。
四舍五入表白达成√
久违地想要收藏和评评调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