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止水BG）晞露》肆书五味

36、无枝

　　翌日傍晚，露从睁眼起便扶着额头，脸色凝重地坐在床上，一动不动，木住了似的。
　　止水一进来就被露那副思考人生的架势吓一跳，“你，你怎么了？”

　　“止水。”
　　露沉吟着抬头，盯着止水，罕有地叫出对方的名字，“我昨天，干了点什么？”

　　自己心怀鬼胎，止水的心率差点没因为那个眼神蹦到180，就着回忆将昨天的一切细节从头到尾挨个排查了一个遍，定定神，努力诚实而淡定地摇了摇头。

　　露长叹一口气，仰面栽回床上，双手掩面长叹一声。
　　“完了——”

　　面前的小姑奶奶仿佛总有一肚子用不完的坏水，不是在琢磨怎么祸害人，就是在琢磨怎么继续祸害人。
　　还没见她这么愁眉苦脸过，止水不由一惊：“怎么？”
　　露放下手，双手摊平用一种生无可恋的眼神看着止水：“我忘了在家里留影分身了。”

　　“……然后呢？”
　　“没了。”

　　止水：“……”
　　他几步上前，没好气地一爪扇在露头顶，“你想吓死我？我还以为什么事。”

　　自觉莫名挨了一巴掌的小姑娘出离愤怒了：“夜不归宿，这明明就很重要的好、吗！！！”
　　“你以为你爸是谁，一个影分身就想瞒过去？”
　　“怎么瞒不过去？连你都能瞒老爹凭什么不行！”
　　“你还好意思提！再说那时候我才几岁？”
　　“那我也才6岁好不好，再说……”
　　“咕噜——”

　　露：“……”
　　止水：“……”

　　眼见两人又要开始秀智商的下线，露早空空如也到在消化自己的胃顿时不干了，竟然在此时发出一声英勇的抗议，声音嘹亮绵延不绝，许久才不甘情愿地低下去，估计还在蠢蠢欲动地准备下一波。

　　止水嘴角一抽，默默背过身。

　　露：“……”
　　这个混蛋绝对在笑绝、对！！！

　　……

　　止水自己就是个来支援边境的忍者，就算是上忍也不用指望有太好的待遇，有个两室的公寓算很不错了，没太多存放多余东西的空间，厨房这种更加不要想。
　　但好在止水自己也是个凑活惯的，有在住所囤些耐放干粮的习惯，偶尔懒得出门吃饭就随意吃些敷衍胃，看小姑娘实在是饿惨了就翻出来给她垫肚，还怕挑剔的小丫头不喜欢，替她冲了杯热牛奶。

　　结果万万没想到，那么能挑三拣四的小姑娘凑活起来比他还能凑活，总而言之只要不是兵粮丸，一切都好商量。

　　随便就近拎出几袋离自己最近的零食，看都不看，撕开包装袋直接往嘴里丢，“咔吧咔吧”三两下嚼碎就囫囵咽了，偶尔才用一两口牛奶压下被塞满的喉咙，风卷残云的豪迈之势，让止水有点不忍心直视。

　　风卷残云干掉大半桌的零食，露终于饱了，往瞬间空空荡荡的矮桌上一扑，后脑勺朝着天花板，面对桌子发出一声心满意足的长长喟叹。

　　止水坐在露对面，一手托着腮帮，面对一桌子狼藉叹为观止。
　　这该是被饿了多久！

　　“嗳，止水。”
　　连根手指都懒得动弹，更加懒得坐起来，露侧脸枕在桌上，歪头看着止水，疑似因懒得动脖子而把眼睛翻得格外向上，恍若一记白眼，好歹想起了正经事，“你觉得，最近雾隐的动静，可疑吗？”

　　应该是在家过得比较滋润，露原本单薄瘦削的脸颊蓄起了点柔软的婴儿肥，被桌子挤着，微微走了样，可爱又好笑。
　　止水轻搓着垂在桌下的指尖，没忍住，探出手戳了戳露另一边的婴儿肥。
　　露想翻个白眼，奈何眼球滚动角度着实有限，只得退而求其次一巴掌扇开止水的手指，“啧，问你话呢，戳我脸干嘛？”

　　“不干什么。”
　　小女孩伸手扇人的样子像极了会被逗猫棒戏弄得团团转的小猫，止水没忍住，“噗”地低笑出声来。
　　露被他笑得一脸莫名其妙。

　　“没什么，”止水轻咳着压下溢出嗓眼里的笑意，“和情报相差不多，雾隐只是单纯向边境加派人手，看上去暂时没有动手的迹象，怎么了？”

　　“……也没怎么，”露鼓鼓腮帮，像只气鼓鼓的小金鱼，“就觉得，挺烦的。”
　　“什么话？这也算好事，国家之间的战争不是儿戏，能避免不好吗。”

　　“不是说这个。”
　　露不满地反驳，一顿，却又沮丧地低下头去，整张脸都压在桌子上，鼻尖被压得扁扁的，只露出个后脑勺，看上去蔫头耷脑的，没什么精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觉得，好歹拿人当半个朋友，被骗就挺烦的。还说什么喜欢，忽悠人的混蛋。”

　　止水一愣，“……谁？”

　　露：“矢仓啊，不然还有谁？对了他还猜到族里的事，问我愿不愿意留在雾隐，为了万花筒还真是够了。”
　　“……所以你，答应他了？”

　　露在桌子上翻个白眼，也不管止水看不看得见：“怎么可能，你是不是傻。”
　　一顿，她又自顾自小声咕哝，也就没注意到面前少年微垂眼眸压抑下的沉郁眼神，“随随便便忽悠人真讨厌死了，长得好看就了不起哦，那么矮还不是照样娶不到老婆？该。”

　　睡饱吃饱喝饱后，小姑奶奶崩掉的心态回来了，贼损的刻薄嘴皮子也连带跟着心态一快满血复活。

　　止水：“……”

　　“干嘛？”露脸蛋往左边一滚，翻起白眼睨着止水，“有意见？”
　　止水回过神，目光落在露一点微红的鼻尖，干咳一声，“噗……没、没什么，不敢。”

　　露：“……”
　　那你个混蛋玩意笑什么？

　　可被那双洋溢着温和笑意的双眼注视着，露缩了缩脖子，早不知被遗落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的羞耻心居然百八十年也难得一见地作祟了一次，没就这么反驳回去。
　　她扁扁嘴，疑心自己被对面那个混蛋下了什么药，鬼使神差地探出一只手，拇指和食指小心翼翼地捏住他的衣袖，轻轻拽了拽。

　　止水被拽了袖子的手没有动，只低头看着露，“怎么了？”
　　露眨巴眨巴眼，声音仿佛只在喉咙里咕噜着，捎带着浓重的鼻音，听上去黏糊糊得，腻人得要命。
　　“抱。”

　　止水：“……”
　　他他他，是不是在露刚吃的零食里错放了点什么稀奇古怪的药？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止水呆若木鸡太久，小姑奶奶不耐烦了，撇撇嘴，索性自力更生，站起来踩着矮几同时，避开一桌子散落的零食袋，纡尊降贵地主动扑进止水怀里。

　　止水回过神来，无奈叹口气稳稳接住露，纵着她坐在自己的臂弯里。
　　怀抱里的孩子柔软得很，他不自觉地放缓了呼吸，连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到底怎么了？”

　　露扒拉着止水的衣襟，的脑袋不安分地在他肩膀上乱蹭，鼻子东嗅嗅西嗅嗅，跟只确认自己所有物的小奶猫似的，不知道在闻点什么，也不知道从哪学来的坏毛病。
　　她听了止水的问题动作稍稍一顿，“不怎么。就要抱嘛——”

　　说话带鼻音还拖长腔简直就是犯规！
　　止水哭笑不得，抱着这只仿佛永远都长不大的小奶猫，有些手足无措。既嫌她任性喜生事端，爱一脸无辜地撩拨自己；又顾忌她是个连心性懵懂的孩子，生怕自己一不留神把她给吓跑，再三斟酌也只是低声说，语气无奈得连呵斥都够不到。
　　“你……别闹。”

　　“我哪有闹嘛。”
　　露瞪大了一双大眼睛，倒是不乱动了，直勾勾地盯着止水，委屈地嘟着嘴，不显得咄咄逼人，反倒是可怜兮兮的，“你干嘛吗，不喜欢我了嘛……”

　　对上露可怜又通透坦荡的眼，止水微眯起眼，被小猫蹭成团浆糊的脑细胞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点什么：“你到底怎么了？”

　　“不怎么。”露环着止水的脖子，重新又低下头去，把侧脸枕在他的颈窝里，漫不经心地换了个话题，“对了止水你有女朋友了嘛？”

　　止水：“……”
　　这又唱哪一出？

　　“估计你也没有，你不总说自己忙嘛，看起来也没那个时间。”
　　没等止水琢磨出一个所以然，露就自顾自地往下念叨——没事喜欢碎碎念是露的老毛病，平时还算收敛，心情不太美妙又外加在止水面前她也懒得藏着掖着，脑瓜子里有些什么都从嘴皮子里吐了出来，嘴上根本也没个把门。
　　“有个小女孩，叫什么我给忘了，问我佐助生日还有他喜欢什么来着，我问她干嘛，她说喜欢佐助，我说你们都还是小孩啊，不是胡闹吗，然后，然后她居然就哭了。”
　　一顿，她叹了口气，小声说，“我真是，不太懂。”

　　止水沉默地听着，指尖不着痕迹地捻住几绺落在露颈边的碎发，仿佛仅仅是因一时兴起的好奇而随口发问，“那你呢？”
　　露一愣：“什么？”
　　“有吗？我是说那个……”止水低头，目光错开却露的视线假装自己是在看别的地方，“喜欢的人。”

　　从没考虑过这类问题，露皱了皱眉，认真而慎重地沉吟三秒接着耸下肩膀，“不知道，没感觉，没心情——有那个时间我还不如想想老爹那边要怎么办呢。再说……”

　　歪起脑袋，几绺贴着脖颈的头发落进肩窝里，微微蜷着。小女孩漂亮的眼睛弯成双新月，嘴里笑出两点小小的虎牙尖。
　　“我有你们就够啦~~”

　　将自己所思所想捂得死紧、吝啬至极到半点都不愿与人共享的孩子，对自己待旁人的感情，倒是意料之外的坦荡。
　　爱就是爱就不爱就是不爱，浓烈鲜明却又混沌，从不曾忸怩过，像是终日耽于玩闹、一眼便见得到底的活泼清泉，顽劣而天真，只贪图当下的痛快，单纯得叫人无奈。

　　止水轻笑一声，掩盖微妙失落的自嘲，“你今天怎么了？这么不要脸。”

　　“就是那个，我好歹也算帮了你点小忙不是，所以那什么，”露转转眼珠，忸忸怩怩的，“能，帮我写作业吗？”

　　止水：“……”

　　从前有个有个人间悲剧叫开学，还有个人间餐具叫假期余额已经欠费，但作业还没动。
　　不过止水是没有体会过的——首先止水是毋庸置疑的全能天才，学校的理论课实在是难不倒他；再说他当年毕业的时候只匆忙过了各一个的寒暑假，还是在战场前线的后勤补给处过的，相比之下还是更家想念学校的课桌。

　　露不想写作业止水理解——她要真想在学校里做个乖宝宝就不会拿光蛋的成绩去对付她亲娘。
　　但居然想让他帮忙写作业，这就让止水无言以对了。

　　边境的工作本来就不算清闲，止水委实不想再为小孩的算术题浪费时间，本能拒绝：“你怎么不去找你哥？”

　　“丢人呐。”
　　“那你这就不丢人？”
　　露理直气壮，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臭不要脸精神：“反正丢够人了。”

　　止水：“……”
　　还真有道理。

　　“哎呀我真不是不会做。”
　　见止水无法反驳，露一扁嘴，腻在他怀里装乖撒娇耍无赖，“就是嫌麻烦嘛~~~”
　　“那你别写算了，”止水不太想每次都栽在同一个套路上，恪守底线别让它向负无限处继续刷新记录，“反正你都是零分了，不差这一点。”

　　“可妈妈说她要检查，检查出来做得不好就扣我零花钱，一题一百。”
　　……想出这种对付熊孩子的办法可真是难为伯母了。
　　止水无语，“你还差这点零花钱？”

　　“钱我自己有的啊，前几年的工资我都有存的。”
　　“那怎么还……”
　　露扁了扁嘴，巴巴看着止水，小声说，显得有些可怜，“可是，那是妈妈给的啊……”

　　止水：“……”
　　论睁着眼说瞎话博得人同情的最高境界，凡事都只提点半句，再“不经意”流露出点小小的委屈跟难过，余下的统统留白丢给就观众，让你们自行揣摩上意去。
　　露自己到底觉得委不委屈什么的，止水是不知道，反正估计见到她这幅样子的人，大概都得恨不能替她委屈。

　　从小就是个把眼泪无师自通收放自如的小戏精，好不容易长这么点大，别的没学到半点，撒娇装乖扮可怜倒是登峰造极了！
　　栽在她手上还真是一点都不冤枉！

　　“行，我帮你写！”止水认命，一顿，“不过……你得答应我件事。”

　　露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