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5、万劫 ...

  •   火之国极东,国境线。
      和人交接完任务,止水踩着凌晨时深沉悄寂的夜推开设在树林里值班室的门,另一个值班的上忍,武藤龙之介已经先一步回来了。
      “哟,止水,”龙之介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张只剩三条腿的桌上,保持着摇摇欲坠的微妙平衡,右手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根燃着的烟冲着止水一抬,微笑着和他打招呼,“今晚和智史换班了是吗?明明就是新年,真是辛苦了。”

      正月当天,止水本来轮空休息,不过跟人换了个班。
      和止水这样被临时外派到边境、完成任务后迟早还要返回木叶的上忍不同,三游亭智史的妻子家就在离边境最近的小镇,也算是在这里扎根,去年秋天刚有了孩子,平日里因工作分身乏术就盼着新年,却偏巧轮到值班。
      原本智史很是想撕了混账的排班表,再揉吧揉吧塞进排班人的嘴里当做夜宵送给那个人,遇上止水主动和他调换自然求之不得,感激涕零千恩万谢后就乐颠颠地跑去和妻儿团圆去了。

      止水合上门,边摘下护具边朝和自己同病相怜的上忍同事龙之介笑笑,“没什么,反正我家也不在这里,什么时候休息都一样。”
      “那还真是辛苦呢,天才少年,”龙之介摸着下巴戏谑,“老实说,我当时听说来支援的人是宇智波,本来还挺担心来着。”

      “是吗?”止水露出一个恰到好处表示好奇的神色,示意自己洗耳恭听,“为什么?”
      “哎呀,虽说都同时木叶的忍者,怎么说也都算是同伴了,但你们一族实在是太神秘了,几乎都直接进入警务部队,实在是没交集。我最讨厌应酬了。”
      嘴里用牙轻轻咬着劣质的香烟,年近中年的男人抄手缩起肩膀咕哝着,却笑得挺恶劣,眼睛自下而上翻着,似笑非笑地瞅着止水,“没想到,你年纪不大,实力不错人挺不错的长得也不错。在村里很受小姑娘们欢迎吧?”

      止水依旧保持疏离但不会让人觉得距离过远的微笑,没有半点少年人应该的窘迫,大方又坦诚得有点无聊,“这我真没有注意过,武藤前辈才是,说起来您也差不多又三十岁了,还不打算结婚吗?”
      八卦不成反被八卦的龙之介摸摸鼻子干笑一声,“哈哈,你小子……”
      忽而一顿,他一皱眉,隔着木屋粗制滥造的薄薄墙壁抬头凝神盯着岗哨的方向。

      以上忍的听力,龙之介隐约听到,离这最近的岗哨处传来的什么声音,模模糊糊的,像是在驱逐试图擅闯岗哨的小孩。
      瞎跑的熊孩子试图越过岗哨去外头“探险”是常有的事,三天一小波五天一大丛,韭菜似的一茬接着一茬半点不稀奇。然而龙之介却缓缓皱起眉,因为某种若有若无的气息里莫名产生一种浑身不舒服的感觉。
      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直觉。

      上忍关于这种方面的直觉一般都比较要命,龙之介站起来沉着脸看了眼止水,“止水,你留在这里待命,我去岗哨那……”
      注意到少年的表情,龙之介愣住了。

      年龄介于男人与少年之间的半大黑发少年用单手扶着额头,对前辈与部下永远谦和有礼的微笑微妙地变了些味道,多了些惊讶,以及无奈与困扰。

      “……真是。”
      止水没注意到龙之介的惊讶,低声轻叹,回头冲龙之介略表歉意地笑笑,“抱歉,武藤前辈,我可以,暂时离开一会么?”

      身为过来人的龙之介对这种表情简直不要太熟悉。他愣了愣,一时之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哈……那什么,工作的时间已经结束了当然是没问题的,但是……”

      门突然被人撞开。
      腊月砭骨的寒风,裹着一个穿着水蓝色和服的小女孩,猛地扎进朝她半蹲下的黑发少年的怀里。手臂紧紧收着,环住了他的脖颈。

      负责值守的中忍锲而不舍地紧随其后,“喂小鬼,这里不是能随便跑的地……”
      最后一个字被眼前所见的给硬生生地给憋了回去,尴尬地噎在喉咙里,看样子仿佛恨不能原地土遁。

      “混蛋……”
      伏在止水肩头的小女孩蜷缩成了一团,浑身仿佛因寒冷而不住战栗,像是被气狠,连发火的力气都没能剩下,翕动着的嘴唇里颠来倒去地止不住重复同样的词。
      “混蛋,止水你混蛋混蛋!”

      止水托着露的膝弯,小心翼翼地把她抱起来,由着她在自己怀里谩骂撒泼,等不及换下一身忍装便瞬间消失,留下龙之介和负责守门的中忍大眼瞪小眼。
      “……赶紧地关门,”龙之介低声骂了句什么,搓搓被冻出鸡皮疙瘩的手臂,“冻死我了。”

      ……

      临海的冬天并不太冷,但风委实大得很。人裹挟在嗷嗷瞎嚎的风里,说实话也并不是太好过。
      止水在附近树林里找了处相对避风的地方,又仿佛不经意地微侧转过身,替露挡掉偶尔吹来的风,低头看着她,语气略带点责备,“你怎么又乱来。”

      “我乱来?”露冷笑,把收着情报的卷轴往止水身上拍的时候却没带什么力度,轻飘飘的,“你呢?”

      止水随意把卷轴收进忍具包,看都没看一眼,“我怎么了?”
      “你明明就知道……”露用力抿住嘴唇,努力把随便来点什么都都能点炸的脾气往下咽,“你,你干嘛故意瞒着我?”

      “哦,这个嘛,”止水耸耸肩,看上去若无其事,“你又没问。”

      “那你截查克拉想干什么?!”
      此人不光敷衍,敷衍随意之程度简直令人发指,露当场成了一只炸了毛的猫,“既不告诉我你到哪,又不让我来找你,还说没瞒着我!”

      止水也不辩解,只顺着露头发自然滑落的方向,轻轻抚着她的脑袋。
      露后脑勺上,美琴替她扎的团子头早不知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跑散了,半长的头发自然地垂落了下来,微打着卷,有几绺溜进了露和服的衣领里。
      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轻抚着后脑勺,露微低下了头,后知后觉觉得被冰凉头发贴着的脖子有些冷,微打了个寒噤,迟钝地察觉到了微冷的难过。
      她忽而地,便沉默了。

      坐在止水怀里,露的侧着脸靠在他的肩膀上,两人离得挺近。在黎明前夕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里,露的眼睑低垂着,睫毛随着眼睑偶尔的眨动微颤——止水好像这才第一次注意到,这个皮肤苍白的孩子,居然长着这么浓密好看的睫毛。

      “我,找你好久了,从午夜开始,一直找到现在。”
      也许是被一路的风吹得有点头疼,露又把自己缩了缩,整个人几乎都蜷在里止水胸口,突然觉得有点累,她吸吸鼻子,小声地、低低地说,有种 孩子 委屈 可怜:“一族和村里的问题,我知道你们都不想我管,那我就不管了。可雾隐针对木叶的问题,好歹也算是被我解决的吧,就算一族的事情瞒着我不让我管,那我就连这个都不能管了吗?还有,你为什么让我找不到你啊,你就那么,那么……”
      讨厌我嘛。

      最后的话因为有自作多情的嫌疑,露没说出来。只扁扁嘴。觉得不说不知道,越说越委屈。
      变本加厉觉得委屈。

      可又有能什么能值得委屈的呢?反正谁都没求着她这么做,知道的也没来谢谢她,不知道的依旧只是不知道,而每次但凡是出了点意外,好像,还都得把止水牵扯进来。
      所以最该委屈的,都还不该是她。
      她永远,都在自寻烦恼、又在给他徒增烦恼。

      露自顾自地喋喋不休的时候,止水却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只一下一下地轻轻抚摸她的头发,目光穿过漆黑的眼与浓稠的夜,落在隐约发着抖的女孩身上。

      不经意抬头对上止水的目光时,露恍惚有某种错觉,一种在这个人面前,无论自己是嚣张跋扈也好,黯然神伤也罢,甚至就算十恶不赦,他永远都会用这样宁静而深远的目光耐心注视自己,包容她一切任性又没有道理的行为。
      仿佛场地老天荒的荒唐。

      所以怎么可能呢?

      “……骗子。”
      露低声呢喃喃,低下头重新又扎进止水怀里,借些胡乱的狠话,掩饰自己的懊丧与忽然狼狈决堤的眼泪。
      “都是骗子,一群混蛋王八蛋!”

      原本抚着孩子头发的手顺势落在她的脊背上,止水佯装没察觉到死要面子小女孩的眼泪,只一言不发地听着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点什么的胡言乱语,偶尔在喉咙里低低地轻“嗯”着轻轻附和。
      没有说话,看出露现在的沮丧,只是需要哭一场,无论是痛痛快快抑或小心翼翼是一个方面,至于其他……

      怀里孩子的呼吸渐趋均匀,止水这才低垂下眼,轻轻微调下自己的手臂,让她在自己怀里能睡更安稳些。
      要是一不小心没管住自己,说出什么吓跑小丫头了,上哪里再去找第二个这么古灵精怪的小东西?

      隶属暗部的忍者一般不会有什么不良的睡姿,有也会被纠正过来,否则在一些任务里就是灾难本身。平常还挺能闯祸的小姑娘在止水的臂弯里微蜷着,手轻轻搭在他胸口,睡得乖巧,像只无忧无虑酣眠着的奶猫;眉心却仿佛为些说不出的忧虑浅浅地、无意识地褶着,梦里也没能解开。

      说来也奇怪,再漫长再使人疲惫不开的战斗与奔波对露而言都该是家常便饭,一口气跑遍大半国境哨所也不见疲态有力气骂街的小东西,却反倒被几滴眼泪给抽干了浑身的力气,居然就这么一头睡过去了,昏天黑地心安理得,好像此时就算天崩地陷,也都碍不着她什么事了。

      那种发自本心、赤诚而无条件的信任,有一瞬让止水觉得怀里的分量甸甸的如有万钧,压得他茫然而又惶恐,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可落在怀里毫无知觉的孩子本身又像稚嫩柔软的羔羊,在野兽的巢穴里酣睡得懵懂又安稳,完全不明白自己其实是道可口的点心,能用舌头捻开不带咀嚼的那种。

      随着时间的偏移,东片的黧黑天空渐渐分出了渐变的层次,最下方泛起似鱼腹底部的柔嫩的白;在熹微晨光的里,风把浓稠的夜吹开,吹出大片顺着林间叶隙肆意倾泻而下的天光。
      眼看晨曦里女孩由模糊渐渐清晰起的眉目,精神不住为某些特别的用心唾弃自己的卑鄙,行为却不受控制地被那点不该出现在眉心间的细微褶痕牵引,止水仿佛身受蛊惑身不由已,低下头。
      紧抿着的颤抖嘴唇轻轻点在那点微拧的眉心上。
      虔诚而惶恐,轻点过即刻便走,甚至都没来得及尝到点眉心里捎带着的半宿风露的味道。

      止水知道这辈子放不下的记忆有很多,其中有一件其实说来可笑。
      那时是他和露最后一次在矶抚那见面,有个我行我素地把头发削得又短又难看的小女孩迫不及待地掀掉面具,冲他亮着那双用满头稻草也没法盖住的晶亮眼睛,说着“矢仓答应雾隐不会再骚扰木叶”时开心的模样。笑得是那么肆意招摇,就连水潭里明亮的星子也显得黯淡无光。

      反正边境的异动其实根本也就半死不活,和她失望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他想大概连他自己没能意识到到,露在他心里的位置,是从什么时候起,凌驾于国家,亲族,理想与信念甚至于她自己本身的意志等等一切之上。
      忽然有种没来由的焦灼叫他恨不能将放在心上的孩子就这么一辈子圈禁在怀里,止水却只是更加轻柔地抱着露,想就这样吧。

      认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五一快落**ヽ(°▽°)ノ*
    真心希望今天可以是无所事事的咸鱼一天喏_(:з」∠)_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紅兔子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