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岁月可回头》孙悟空大战猪八戒

2、第 2 章

　　通常情况下这个二手书店开门时间都很随意，端的是要看林溪几点起床，几点吃完他那顿绝不能糊弄的早饭，几点从家里磨叽出来，最后几点能晃悠到店里。但是今天不是通常情况，因为今天有个公益组织要上门来拿书了。这批书是买来给外三县的村里小学捐图书室的。

　　公益组织小，资金也挺紧张，为了实现利益最大化，就找上了林溪这个二手书店，想收一批九成新的课外读物给孩子们。林溪是个打小就不太认识钱的大善人，象征性地收了点钱，一分卖九分送地搭了一大堆书进去。

　　负责跟林溪联系的是个大学生，叫白亦奇，林溪一直管他叫小白，开学刚上大四。之前是他们学校的学生会副主席，在职的时候专门搞外联，学生会退职以后又进了这家公益组织，而且打算毕业以后专心公益。也跟林溪一样，是个家里不缺钱的大善人。

　　小白一进门，让林溪的样子吓了一跳。“诶我去林哥你这状态是心疼得一宿没睡吗？”声音还中带着年轻人的爽朗。

　　林溪神思恍惚，坐在椅子里装深沉。小白这下真感觉出了点异样，靠近林溪小声问：“林哥你没事儿吧？是有哪儿不舒服吗？”

　　林溪一听他这个瞬间调小的声音就笑了：“啊，没什么事儿，你大点声也不能给我震碎了，搞得跟地下党接头似的。”

　　小白犹不放心：“关键我也从来没见过你这种脸色啊，这吓死人的，像遇上女鬼了似的。”

　　林溪搓了搓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有点血色。心想女鬼呢就没遇到，倒是遇上了前男友这只魔鬼。不由得又觉得有点好笑，28岁了老子依然为爱痴狂为爱失眠。真真永远宛如少年。

　　装箱的工人往外一箱箱搬书，林溪一边在边上帮忙一边感觉微信叮呤咣啷响个没完。傍晌午时候终于基本忙完了，林溪歇口气，打开微信看。四十多条微信，除了老妈发了一条问自己今天周日回不回家吃饭以外，其他全是小花荣发来的。

　　小花荣是林溪高中同学，真名叫李广，就是李广的那个李广。本来这个名字充满了了大将风度，
　　气派又威严，奈何它有一个疑似失读症且二逼的主人，自有一套歪理邪说。比如小花荣这个外号就是他自己取的：因为“古有‘小李广花荣’，今有我‘小花荣李广’”。所以大家都叫他小花荣，渐渐地遗弃了他本来的名字。

　　学生时代小花荣就用他的二逼属性成功征服了笑点奇低的林溪，俩人成了铁磁，友谊一直延续到了今天。但这也不能让林溪容忍他一口气发来的四十多条60秒语音，看见那一大长串长条条加红点点林溪炸了，直接把电话打了过去。电话一接通林溪先骂了个够本，问他是不是疯了一口气能发那一大堆语音。小花荣没理会他的挑衅，直接问他，昨天见到苏语灏了吗？一句话就给林溪怼没屁了。

　　苏语灏。是的。射手是有名字的。他叫苏语灏。林溪多年没有连名带姓地喊过他，现下乍一听这个名字，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

　　林溪听着小花荣问的这句话，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安静了半天他有点迟疑有点试探地反问：怎么他回来了吗？

　　小花荣听起来却像是对昨天俩人见过面的事儿全不知情。更像是出于关心才问的：“我也是昨天聚会听说的，你昨天咋没来啊，给你打电话你也没接，我还以为你知道他回来了躲着去了。”

　　林溪心想我可不是想躲着吗，结果一个不小心让人找上门来了，还上我家给我做了顿饭，给我弄得整宿睡不好觉我找谁说理去。

　　小花荣听林溪不说话，以为他乍然知道这个消息心里波动太大濒临崩溃，赶紧接上一句：“没事儿你要不想见他他也烦不着你啊，过去的事儿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就算他找你你也甭理他，六年了都没消息，现在回来想找你，想那美事儿呢他。”

　　林溪一下就抓住了这句话里的重点：“谁？苏语灏说要找我？什么时候？跟谁说的？”

　　李广一听林溪这陡然提高的调门和语速，心里就“咯噔”一声。心想该不是林溪还要跟苏语灏再续前缘吧。虽然他知道林溪这些年一直没忘了苏语灏，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支持俩人和好。

　　从情感上来讲林溪跟他认识在先，苏语灏只是当年那俩人处上对象以后才熟悉起来的，所以明显没有林溪更亲近。林溪弄丢了苏语灏这几年怎么跌跌撞撞走过来的没人比他更清楚。所以他心里还是埋怨苏语灏，埋怨他当年说要出国就真的一去不回，埋怨后来林溪找到苏语灏妈妈问他下落的时候发现苏语灏跟他妈妈说会找个人结婚，回来后一蹶不振整夜失眠，头发大把的掉几乎去了半条命，治疗了两年多才勉强治好。

　　现在苏语灏一回来，林溪就是这个态度，说他心里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他什么也不能说，他不能说你不能去找他，因为他知道林溪如果不把心结解开是没办法继续走下去了，这么多年谁也没法走进林溪的心里，他就像个海螺一样，缩在自己的壳里刀枪不入。他也不能提醒林溪苏语灏可能已经结婚了的事儿，因为林溪只会更在意更不会忘记这件事儿。

　　不过林溪自己心里应该是有数的。至少林溪有底线，插足家庭的事儿他是不屑做的。想到这李广又淡定了下来，回答林溪：“昨天聚会上班长跟我说的，说是苏语灏刚回来就找他，想弄个聚会，让他叫上你。班长昨天没看见你，开席以后苏语灏打了个招呼结了账也不见了，咱俩关系好，所以班长悄悄找我，让我给你过个话。”

　　林溪被班长奇异的逻辑和办事技巧惊呆了。又不是没有我的联系方式，既然要告诉我干嘛不直接联系我？而且干嘛不能提前一天告诉我？如果不想告诉我，为什么又事后告诉了李广？？这种两边出卖的行为谁能理解？？

　　李广可能也觉得这事儿办的挺搞笑，就劝林溪：“行啊，你也知道他那个人，班长能干三年全靠没别人愿意干，反正这次也没造成你什么实际损失，你也别跟他一样了。”

　　林溪在心里呐喊谁说我没损失了？爷爷我损失可大了！我连门都稀里糊涂领着射手认过了我会告诉你吗？这事儿真他妈太操蛋了！林溪边心里骂街边嗯嗯啊啊地挂断了电话。

　　挂了电话心里也不平静啊。自从昨天见过了苏语灏，八百年前的事儿也都在眼前在心里在脑子里轮番蹦跶。鲜活的就像才发生过一样。

　　那时候的苏语灏太好了，那些记忆简直太温暖了，林溪一个也不舍得忘掉，这六年只要他想苏语灏想的狠了，苏语灏就会出现在他梦里，还像当年一样对他笑咪咪地问他：“小西西，要不，男朋友的事儿，你考虑考虑我？”林溪想点头，但是怎么也动不了，想说好，但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然后他就被急醒了，才发现又是自己的梦。这样的梦做多了，林溪甚至在梦里就知道自己在梦里了。

　　林溪陷在沙发里一个不小心就胡思乱想到了太阳快下山。掏出手机看看都五点了，答应了老妈早点回去的。林溪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又整了整头发，力争不让老妈看出任何异样。

　　回家的时候老妈正在做最后一个菜。给他开门的时候不满意地埋怨：“小兔崽子也不说早点回来帮帮我，饭点儿都快被你踩死了。”林溪嬉皮笑脸：“我这叫有口福啊婉君女士，这点你是羡慕不来了。”

　　林溪的母亲孟婉君女士的原名已不可考，反正她自己从没跟林溪提过。她只跟老公孩子说过现在这个名字是自己中二时期根据疯狂迷恋的琼琚阿姨的一部小说自己擅自改的。那时候的户籍管理还挺松散，去派出所说改就给改了。结果老了老了，发现琼琚阿姨她自己的感情生活不是那么光彩，于是又想给改回来，结果改过去容易改回来难，就只能一直叫这个名字，经常被林溪和林溪他爹拿出来笑一笑。

　　满桌的菜已经齐活儿了，一家三口打算开饭。60岁的林国庆林老汉上个月刚退休，把自己的日程安排的满满当当，一波接一波连续应酬了三个礼拜，这还是退休以来第一次跟林溪一起吃饭。饭桌上非要儿子陪他喝酒，林溪其实已经有段时间不怎么喝酒了，但是今天他想喝。于是爷俩你一杯我一盏足喝了二斤。

　　喝完酒体力明显跟不上的林老汉进屋睡觉去了，林溪木木地蜷在沙发里坐着，抱着抱枕一动不动。林溪的酒品很好，喝完酒从不乱闹，喝得太多了倒头就睡。今天林溪心里装着事儿，喝的挺多也并没去睡觉。他坐在那里，心里感觉委屈得要翻天。“射手……”他低声喃喃“我……”声音低下去，终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