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龙套拂衣去》坐中佳士

20、男二转型记（三）

　　三通鼓后，西郁御极升座，在鸿胪寺唱班声中，文武左右两列齐进，列于陛下。
　　本朝朝仪分为常朝、内朝、大朝会，常朝五日一听事，只有部分京官以及诸侯得以参加常朝，多在南宫却非殿中举行，此外还有特殊的朝会，即朔望日的朝会，多是王上特赐老臣参加，以示朝廷尊师重傅的优宠，而内朝主要是王上亲信的内朝官于禁中参加的议事会。至于岁首正旦大朝会则是朝廷宣扬威仪、宾服四方的大朝仪，在德阳殿前殿举行，届时从诸侯到六百石官员皆可参加，万人齐聚德阳殿，何等巍巍壮哉！
　　奏对几件事之后，胡子花白的蒋克春就出列奏对，中气十足地拿着朝笏：“臣请弹劾王后东方氏，及其父东方林。”来了来了，诸臣子眼前一亮，顿时早起常朝的怨气一扫而空，也有些人看着王上的脸色，心里揣摩着王上将怎么应对，是大事化小，还是雷霆之怒，甚至是动了废后的心思。
　　西郢则是老神在在地站着，并不朝蒋克春那边看，也不同旁人交头接耳，他的形貌俊美，穿着朝服更显姿仪。西郁一听老蒋的奏陈当即沉了脸，第一件事就是看向西郢，随即慢慢地挪了挪身子，对蒋克春道：“事关皇家私事，怎可放在朝堂上评议。”
　　蒋克春没被西郁堵住，而是上前一步，大声道：“天家无私事，老臣一定要在陛下奏陈。”
　　西郁忍住气：“奏吧，奏吧。”说完这一句又道：“爱卿可想好，若有妄议王后处，其罪可不小。”
　　蒋克春没被吓到，当即就念出自己的谏言，虽然没有直接说怀疑王后有亏清白，但是列举出王后的种种失德之行，以及后族不检点之处，总之就是要王上废后。西郢心里道，这老头子倒也不是一味地耿直，也知道就实避虚，强买田地，纵奴欺人这些小辫子可大可小，不上秤不过四两，上了秤可就千斤都打不住了。如今在众目睽睽下说开了，西郁确实不好偏袒了。
　　果然，西郁听了有些动怒，先召廷尉道：“卿掌管刑狱，可曾风闻此事？”
　　廷尉蒯骧是已届不惑之年，鬓丝略白，出班慢悠悠道：“臣似乎没听过。”
　　西郢正欲说话，又听蒯骧接下下一句：“只似乎听见外朝议论过东方家的事情，纵奴和买田这样的事倒有真人上告廷尉府。”
　　道西郢一口气堵了上来，无法道：“听卿所奏之事，确实是作为外戚的东方家失德了，这样吧，廷尉且查实了，若真有，孤王便褫夺东方林的伯爵位，以正典刑。诸爱卿看如何啊”？
　　显然，浩王是要弃车保帅。
　　蒋克春不依不饶：“臣今日主要议论的是王后不堪为国家小君，若王上只罚东方林，却对王后不予理会，是为本末倒置，况且后族骄狂，也足见王后不能约束家人！”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浩王脸绷得紧紧的，并不答话，蒋克春则是针锋相对，丝毫不让，场面僵了下来，这时候，尚书令，也就是事实上的宰相铁修远站了出来，打了圆场，先是呵斥蒋克春进退无节，随即又替浩王说话，安抚住了蒋克春，并且建议，事关国家小君，兹事体大应该容后再议。
　　于是这件事眼看就要被铁修远两头摆平好了。
　　西郢修眉一簇，他身边的御史中丞项戚朝后微微使了个眼色，便见有一个绿袍的年青御史拿着朝笏驳斥国相所言，义愤填膺道：“王后之事，闾巷以为笑谈，使得外邦耻笑我国，臣请王上查明事实，也好止住流言物议。”
　　西郁额上青筋凸起，瞪着一双凤目冷冷地看着那个年青的御史。
　　却不想当即有许多朝臣附议，外头传话难听，对于浩国的国体伤害实在很大，而新王对王后实在鹣鲽情深，许多想把自家女儿妹妹送入宫里的大臣都被新王拒绝了，现在王后声名狼藉，也是他们来踩一脚的好时机，更多的人也是出于公心，觉得王后已经实在不适合再做一国之母了。尤其是蒋克春，被铁修远半威胁半安抚地压下去，本来就不舒服，见说话的人多了，摇杆也挺直了，便也帮着摇旗呐喊，声势比刚才更烈。
　　铁尚书令见群情汹涌，他便也不好为浩王再说话了，国相是百官之长，协理国王和百僚的关系，就如做媳妇一样，两头受气，两头却都要兼顾，如今御史台牵头，很多官员都力主废后，他们说得正兴起，现在对上他们，他就会得罪百官，若是不管，会得罪浩王，倒不如先让他们说，等到气势弱了他再居中调停。
　　但是铁尚书令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眼前这个新王不是先王，他年轻气盛，血气方刚，而刚上位就遇到那么多掣肘议论，如何忍得住，现在他高坐宝座，听着下面的人吵成一团，手指微微发抖，目光空虚而悠远点在殿外的某一处，他们在议论侮辱的，是自己最心爱的妻子，但是他作为一个丈夫，一个君王，却一点都不能替她辩驳，不然就是为君不能纳谏。
　　他已经是王上了！
　　西郁在御极之前，对未来踌躇满志，他要攀登顶峰的顶峰，要做一个雄才伟略的君王。在他的身边，众正盈朝，在他的治下，百姓财货富足，他将励精图治，成为历代伟大的君王的一员，但是现在的他，什么都没有，威望，大臣的尊重，甚至百姓的爱戴，连自己心爱之人都保全不了。
　　在这一刻，西郁的眼神涣散，透出一种横绝于世的孤独，王座高高在上，能看清楚所有人，但是底下的人他都不了解，谁是真心实意为他这个君王说话的，谁是西郢的党羽，把局势搅混的，他只觉得那一张张脸都是一样的，张着口，说着什么。
　　西郁忽然直起身，扫视群臣，森然道：“不必再说了，谁若再妄议国母，是为自绝于天下，孤王定不轻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