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场》青橘一枚

12、第十二章

　　在华灯初上的时候，傅丛佳领着唐墨来到了车库。

　　傅丛佳打开车门，坐上了驾驶位后，唐墨很自然地坐上了副驾驶座。

　　尽管他面上的神态看上去好了很多，但傅丛佳依然能感觉到自他身体深处透露出来的疲惫。

　　“小墨，是不是周曦派给你的工作太多，然后她自己当甩手掌柜了？”

　　热车的空隙，傅丛佳开口问他。

　　“嗯？啊，不是！”唐墨连连摆手。

　　“周曦姐对我挺照顾的，她自己也是终日不得闲。”

　　“是么？”傅丛佳笑。

　　“是的！”唐墨斩钉截铁。

　　“好……”

　　傅丛佳按下手刹，拨动手挡，踩下油门，卡宴开始缓缓驶出车库。

　　“你不用特意帮她遮掩，周曦是我的助理，她需要亲自工作那是最基本的要求。如果她没有做助理应该做的事，小墨切不可替她遮掩。”

　　方向盘呼呼地转，傅丛佳淡淡地说。

　　唐墨一愣，知道傅丛佳这是在关心他，连忙扬起嘴角冲她解释：

　　“傅姐姐放心吧！在你面前，我自然是毫无遮掩的。这点工作量，我完全应付得过来。周曦姐工作努力，对自己对我的要求都很高，她是一个优秀的助理呢！”

　　傅丛佳点点头，利用看右侧后视镜的空隙，飞速地瞟了一眼唐墨：

　　“既然不存在压迫和剥削，那你怎么累成了这样？”

　　“……”

　　唐墨很意外。

　　“是么？我很累？”他抬起一只手，摸上自己的脸，一脸疑问。

　　“噗——”傅丛佳忍不住笑了。

　　“你累不累，自己也不知道？你可是才两岁？”

　　“呃……”

　　唐墨也笑了，羞涩中带着爽朗：

　　“还好，傅姐姐，我不累。”

　　伴随他的笑，似乎有花儿陡然打开花瓣，车厢里的氛围也随之变得热烈起来。

　　傅丛佳自然会判断他的话，只在心底愈发疼惜起这个懂事的孩子来。

　　“小墨你放心，姐姐这里事太多，我不会亏待你的，月底，我会按照伯骏新进助理的正常标准给你薪水，嗯……”

　　傅丛佳顿了顿，再继续开口，“再加上姐姐我给你的提成。”

　　唐墨大惊，赶忙侧过身来，冲傅丛佳直摆手：

　　“傅姐姐，别啊！你别这样，我只是来学习的，怎么还能要工资？”

　　“怎么不能要工资，你干了这么多活，如果不给你工资，那我岂不成了万恶的资本家了？”

　　“这哪跟哪呀？你见过学生进学堂，老师倒给学生钱的吗？应该是我唐墨给姐姐学费才对。”

　　“噗——”傅丛佳忍不住了，咧开嘴，抬起手来一拳头捶上他的肩：

　　“行了行了，你就别再跟我争了，再争，我就把你开除了。”

　　“呃……傅姐姐……”唐墨终于止住了嘴，一脸羞涩。

　　拉好手刹，关闭电源，傅丛佳干净利落地打开车门。

　　“小墨下车，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

　　……

　　唐墨的确是累坏了，傅丛佳从洗手间回来时，发现他竟趴在餐厅桌子上睡着了。

　　傅丛佳无奈地摇摇头，走到唐墨的对面坐下，只手端起身前的水杯，望向桌对面睡得正香的唐墨仔细端详。

　　他的头发半长，浓密又蓬松，压过他放置桌上的，两只线条流利的手臂。毛茸茸的发隙间，透出他高挺的鼻梁与同样浓密的长睫毛，如此温顺又乖巧，这让傅丛佳想起曹屹他后妈养的那只同样毛茸茸的猫。

　　唐墨的皮肤细腻又柔润，手指纤长，指节分明，不见老茧，也不见疤痕，像十指不沾水的富家公子，如今这只细腻又柔润的手腕只无力地耷拉着，修长的手指也松开，虚虚地拢着一只还在亮屏的手机。

　　看来他是在跟人聊天的过程中睡着的……

　　傅丛佳不由得摇摇头，有些无语，难道白天他在她的事务所干了搬砖的活？这都能睡着。

　　“喵，我们法律援助中心缺人，已经严重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方师兄已经累趴下了，去医院挂了两天的水，就算你不在乎我的生死，你也要体谅体谅方师兄吧？八月五号太早，八月十五你总能返校了吧？你好歹也休息一个半月了。”

　　手机上这条消息的来源清晰又明白：学生会谭清芷。

　　透过唐墨的手指缝，傅丛佳毫不费力地看见了这样一条消息。

　　傅丛佳无意窥探唐墨的隐私，但是无奈唐墨的手机屏幕太大，他就这么摆在饭桌上，傅丛佳想不看见都不行。

　　谭清芷，听上去像女孩子的名字，还是学生会的，是女朋友？这么关心他的行踪，现在才七月，就催着他回学校，是不是太着急了点……

　　只是开头那个“喵”又是什么意思？

　　不等傅丛佳想明白，手机又是叮当一声响，再一条消息推送过来。

　　“今天是我负责热线咨询的第一天，我和圆圆搭档，收获挺大。猫猫，你不来可惜了，其实要说做兼职，咱们这法律援助岂不更适合你？听民生，解百态，比你回繁城明显好太多了，你说你是不是傻，是不是傻？”

　　“傻猫猫！傻猫猫！傻猫猫！傻猫猫！”

　　唐墨的手机叮当叮当不停歇地振，那女生连续发了好几条消息。

　　扑面而来的“傻猫猫”把傅丛佳逗笑了，她正在想唐墨像她未来婆婆养的猫，这女孩就发来了这样的消息。她可以想象这位名叫谭清芷的女生，会在宿舍里用怎样的表情与舍友谈论她的“傻猫猫”。

　　傅丛佳忍不住扬起嘴角会心一笑，似乎自己也突然回到大学时代，感受到了那时的青春与美好。她将手中的水杯旋转着，悠悠然靠上自己的嘴角——

　　唐墨长得帅，没女朋友才不正常吧？

　　她不打算再看了，伸出手来，对准唐墨的手心，尽量不碰到他，用两根手指，将那手机轻轻抽出。她按动手机一侧的音量开关，给唐墨调了个静音，再覆转手机，扣到了桌面上。

　　正在此时，餐厅的服务员端着傅丛佳点的菜上来了。

　　“你好，女士，请问您的冷菜和木鱼花汤放哪里？”

　　服务员立得端正，礼貌有加地询问傅丛佳应该怎么放盘子，因为唐墨趴在桌子上，把位置都占完了。

　　傅丛佳忙冲那服务员点点头，示意她就放在桌角，她自己来处理。

　　唐墨没有醒，傅丛佳也不着急喊他。她先将冷菜和两份木鱼花汤都摆在自己的面前，帮他倒了一杯清酒摆好了，再伸出手去轻轻推他的胳膊：

　　“小墨，小墨……”

　　唐墨悠悠醒转，抬眼看见傅丛佳正唤他，忙不迭直起身来，抬手使劲搓自己的头脸。

　　“哈！傅姐姐，不好意思，我睡着了……”

　　“没事。”

　　傅丛佳笑，她手下不停，一边帮他摆放盘碟筷勺,口里一边说道：“吃完饭，我送你回家，回家就赶紧洗漱，饱饱睡一觉。”

　　此时，服务生又陆续送上来几个菜，傅丛佳替才脱离混沌的唐墨都一一摆好了，再耐心地跟他介绍：

　　“这是日本菜，所以给你倒了点清酒，味道不错，你可以尝尝。”

　　傅丛佳笑盈盈地看着唐墨，这让唐墨不好意思起来，他抬起手来摸摸自己的脸，又摸摸自己的头发，有些局促。傅丛佳第一次单独请他吃饭，他却睡着了，真是丢脸，也不知道有没有流口水……

　　“别摸了，没事的！长得帅的人就算当众睡觉也是帅的，头发没问题，脸也没问题，赶快吃东西吧！”

　　似乎看穿了唐墨心中所想，傅丛佳笑眯眯地冲他打趣。

　　“你睡着的时候，手机不停响，怕吵到你，我给你关成了静音。”傅丛佳拿起筷子，冲唐墨手边虚虚指了指。

　　“要不要看看是不是耽误了什么事。”

　　唐墨点点头，回过神来，看见手机果然覆在自己的手肘边，忙捡起来看，一排消息，全是谭清芷的。

　　“错过什么了吗？”耳畔传来傅丛佳关切的询问。

　　“唔，没有！没有！”唐墨二话不说把手机再度扔到一边，冲着傅丛佳做出一个大大的笑。

　　“都是垃圾短信，没事！”

　　傅丛佳正在喝清酒，听得这话，喉咙一松，酒水滑进喉咙，呛得她差点一口喷出来。好容易缓过来，傅丛佳拿起手边的水杯猛灌两口水，再冲唐墨一个嗔骂：

　　“你小子皮痒，当心女朋友翻脸。”

　　傅丛佳望向唐墨，因着呛水，脸颊泛着嫣红，一双妙目水波盈盈，一时间竟让唐墨看得呆了。

　　“谭清芷，是你女朋友？”

　　傅丛佳的追问来得猝不及防，唐墨一惊，下意识便脱口否认：“不，不是！傅姐姐别误会，谭清芷只是我学校的师姐，我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

　　傅丛佳本想像朋友之间那样，以轻松的口吻打听私事，可不知怎的，这气氛，搭配唐墨的反应，像极了情人之间追查对方是否劈腿。

　　尴尬的气息扑面而来，傅丛佳为自己的愚蠢后悔不迭，自己莫不是太闲，非要看别人的手机，现在好了，唐墨尴尬，她也尴尬。

　　傅丛佳闭了嘴，猛喝两口水，放弃了跟同样手足无措的唐墨聊天，她抬手指指他面前的杯盘碗盏，扯起个笑转移了话题：

　　“快吃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