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场》青橘一枚

11、第十一章

　　唐墨衣着严整地来到了伯骏律师事务所，在李昕热切目光的注视下，唐墨只对李昕挥挥手打个招呼，简略告诉她：傅主任让他去她办公室后，便往事务所办公区深处走去。

　　才到傅丛佳办公室门口，唐墨看见傅丛佳正站在一旁同周曦说着什么。傅丛佳转过头来招呼唐墨进屋，她向周曦交待，要她带着唐墨一起，做她的助理。

　　唐墨面带微笑规规矩矩地立在一旁，周曦看了看唐墨，知道他是傅丛飞的朋友，她只当唐墨是想来伯骏事务所求个好工作的，所以她自心底鄙视唐墨这种依靠朋友关系攀龙附凤，以期弯道超车的行为。可是周曦并没有多说什么，很爽快地便应承了下来。

　　同傅丛佳一样，周曦对待工作很严格，严于律己也严于律人，就连唐墨整理的卷宗她都会再细细检查一遍，好在唐墨做事也算仔细，一天下来倒也没有出什么错。

　　跟在周曦身边靠近傅丛佳处理律师事务，果然比做前台有意义了很多。唐墨很认真，无论是做会议录音整理，还是梳理案卷材料，他上手都很快，当真替周曦分担了不少活。

　　也正因为贴近了傅丛佳的工作节奏，唐墨终于理解了傅丛佳是有多忙，他与周曦一道陪着傅丛佳开会，加班，生活匆忙，却也充实。

　　周曦是傅丛佳的助理，却并不一定会一直陪着傅丛佳加班到深夜。周曦有孩子，若非必要，傅丛佳都会考虑周曦照顾孩子的需要，会让她在完成必要的工作后，便赶紧回家。

　　唐墨照旧每晚都会陪着傅丛佳一直到她下班，再一起坐电梯到车库，他从不让傅丛佳开车送他回家，反倒是他会规规矩矩地立在车库通道旁，一路目送傅丛佳的车开出车库，直到再也看不见……

　　照旧是一个忙碌的周五，伯骏律师事务所开始有人陆续收拾东西下班了。

　　周曦正在翻看她交代唐墨整理的案卷材料，高高一大摞装订整齐的资料全部都做好了封面，过了胶，装订成了书本的模样。这是一桩与繁市军区有关的案子，下周一傅丛佳要带去市委向领导汇报工作，这些材料统统都需要带走，所以一定要在这周五便准备好。

　　“唐墨，王总与军区签订的租赁合同呢？你没有把合同装进这册子。”

　　一直低头看材料的周曦直起身来，几大步走到唐墨的跟前，啪地一声把那一大本材料扔到了唐墨的面前。

　　“目录里有这合同，可卷宗里却并没有装。”

　　唐墨抬头，看见周曦眼里闪烁着类似挑衅和讽刺的目光——

　　靠走后门进来的家伙就是不行，连装个资料都装不好。

　　心头一个激灵，唐墨脑袋一麻，忙不迭一把抓过周曦刚扔下来的案卷，打开电脑逐项核对起来。

　　须臾，他又自电脑跟前抬起头来，冲周曦笑道：“周曦姐，您一开始给我的资料里面缺了这个合同，您说晚点会给我，可是您一直没给我……”

　　“你是在指责我？”不等唐墨说完，周曦扬声打断了唐墨的话。

　　唐墨有点懵，望着突然发作的周曦连忙摆手道：“不……不……”

　　“因为我没有给你这份合同，所以你不提醒我再发给你，就自己直接把资料都装订好了？你是助理，装材料的时候，也从不看看东西是不是都齐全，有无缺损？你觉得有你这样做人助理的吗？”

　　周曦咄咄逼人，她皱起眉头，望向唐墨，一脸难以置信。

　　唐墨愣住了。

　　一下午，他都在忙着做另一桩案子的事，把等周曦补材料的这件事给彻底忘了。只是临近下班，眼看时间不多了，陡然想起还有这堆材料没有装，唐墨便着急忙慌地把材料都装订好了。

　　唐墨承认自己有错，可是周曦也有错，她作为傅从佳的助理，没有认真核实她提供的资料是否完整。唐墨认为自己是傅从佳的助理，不是她周曦的助理，所以周曦应该与他承担相同的责任，而不能一味指责唐墨没有督促她补全资料。

　　可是眼下并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既然事情没有做好，两个人就应该携手合作，赶紧把那合同给找出来，再把这堆资料重新装订才为正道。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就这么干坐着斗嘴。

　　唐墨咽了一口唾沫，忙不迭自座位上直起身来，他柔和了自己的面部表情，冲周曦点头：“周曦姐别急，我再做就是，还麻烦周曦姐把那合同找出来，再发一次给我。”

　　周曦立在唐墨的面前，仰起头趾高气扬地盯着他，她心里烦躁极了。这段时间小孩生病了没去幼儿园，她得早点回家带娃，今天中午催着唐墨加班赶了点工，本想着下午终于可以按时下班，没想到临到快走了，又出这种篓子。

　　“一个下午我看你都在忙，究竟在忙些什么？”周曦一脸没好气地质问唐墨，对当场追究唐墨的“责任”，可谓是不屈不挠。

　　“傅姐姐要给周律师一些资料，我得替她准备好……”

　　“究竟是给周律师的资料紧要一点，还是周一傅姐去市委的事紧要一点，难道你自己还判断不出来吗？”周曦不出了心头这口恶气决不罢休。

　　“……”

　　唐墨语迟，他觉得周曦有点胡搅蛮缠了，他低下头平复了好一会自己的情绪，才又抬起头准备对周曦道歉，想让她尽快把合同给自己，好重新做材料。不等他开口，却听见自周曦的身后传来傅丛佳的声音。

　　“你们俩在争什么？”

　　傅丛佳来到唐墨的面前，冲他浅浅一笑，又再转头看着一脸怒意的周曦，开口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吗？周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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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曦终于还是成功按时下班了。

　　她把正确的合同找出来，拿给唐墨后，便在傅从佳的安排下直接下班离开了事务所。

　　傅从佳觉得这是一桩小事，虽说对助理从严要求是好事，但就缺了合同这件事而言，既然周曦及时发现问题了，那么唐墨赶快补全了便是，用不着这样上纲上线地批评人。

　　傅从佳好言好语打发走了一脸疲惫的周曦后，便静静地坐在复印室的房间角落，看唐墨一个人忙碌。

　　晚霞在天边只留下一抹余韵，时候已经不早，大家都下班了。除了房间里复印机还发出机械又单调的运转声，偌大一个事务所静悄悄的。

　　唐墨立在复印机前，替傅从佳重新装订材料。

　　相较前几日，今天的唐墨格外沉默一些。他低着头全神贯注地忙着手上的活，半丝眼风也没有给傅从佳。

　　很明显，他生气了。于是傅从佳轻轻笑着，张口温言劝慰唐墨：

　　“小事一桩，小墨你别生气。周曦性子急，我也说过她多次了，可她就是改不了，事情一多，脾气就爆，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听见傅从佳发话，唐墨停住了手上的动作，他转过头来望着墙角的傅从佳，扯了扯嘴角，冲她点点头：

　　“恩，我知道，傅姐姐。”

　　他顿了顿，继续开口对傅从佳说。

　　“其实周曦姐说得也没错，是我检查材料不仔细，没提醒她补全缺损，就全部都装订好了。如果不是周曦姐再去检查，下周怕是就捅大篓子了。”

　　他的眼睛肿肿的，眼底抹着一层青色，怀里抱着一大堆卷宗，让人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忧伤。

　　傅从佳望着忧伤的唐墨笑了。

　　第一次，她没有为这种低级错误批评自己的助理。

　　傅从佳反倒觉得这样会丧，会委屈，也会犯错的唐墨很可爱，像她弟弟傅丛飞那样多了一份憨直。她自墙角直起身来，走到唐墨的面前，盯着那双泛着深沉铁青的眼，开口问他：

　　“你累了？”

　　“嗯？”唐墨没回过神来。

　　“来，给我吧，你去歇着，喝杯咖啡。”不等唐墨拒绝，傅从佳便伸手从唐墨手中夺过那一大摞文件，拢到自己怀里，开始自己动手整理起资料来。

　　唐墨大惊，伸手就想来夺，却被傅从佳毫不留情地一把推开。

　　“我说了，你去歇着，喝杯咖啡等我，我这里弄好了，就带你去吃好吃的！”

　　傅从佳转过头冲唐墨眨眨眼，露出那种逗弄孩子的，狡黠的诱惑神态。

　　他累了，如此疲倦，这让傅从佳忍不住就想犒劳犒劳他，让他高兴高兴。今天可是周末啊，她许久没有单独请唐墨吃饭了，回想起上一次请他吃饭，那还是他才回繁城过暑假的时候。

　　见傅从佳主动邀约自己，唐墨果然来了精神。

　　他一大步再度冲到傅从佳的身边，抖擞了精神，一脸兴奋地对傅从佳说：

　　“那感情好！傅姐姐，我来帮你，咱俩一起来，也能结束得早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