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场》青橘一枚

10、第十章

　　傅丛佳来不及想明白，究竟是自己有问题还是唐墨有问题。但是再次与唐墨对视时，傅丛佳倒是镇定了许多。

　　“小墨……上车，我送你回家。”傅丛佳总算没有忘记唐墨还是一个需要她照顾的“孩子”。

　　“不了，傅姐姐，天太晚了，你自己回去吧，我出去坐地铁。”唐墨摇摇头，拒绝了傅丛佳的好意。

　　唐墨不是不想跟傅丛佳多呆一会儿，可是他看出了傅丛佳今晚的不一样，他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他觉得眼下得止步才是乖孩子。

　　听见唐墨拒绝了自己送他的请求，傅丛佳在心底莫名松了一口气。她点点头，不再劝他，她接过唐墨递过来的那只电脑包后，便发动了车。

　　考虑到自己没有送成唐墨，失了礼节，再加上傅丛佳总觉得有点心虚，她想在旁的什么地方能弥补他一下。在车起步之前，鬼使神差地，傅丛佳望着车窗旁的唐墨，大声对他说道：

　　“明天你不用那么早到事务所，九点到就行，我带你去周曦那里，你跟着她学。”

　　听见这句话，唐墨立马冲傅丛佳粲然一笑，他做了个ok的手式：

　　“知道了，你回去吧……小心开车。”

　　再度听见一个缺乏任何特定主语的称呼，傅丛佳似乎习惯了一点，这一回倒是自如了许多，她扬起眉毛冲唐墨回了个笑，脚下油门一踩，便离了唐墨往出口而去……

　　后视镜里，唐墨那挺拔的身影越来越远，傅丛佳自胸腔里大大吐出一口气：不过一次小孩子最质朴的情感表达，竟惹得她慌乱如斯。

　　她懊恼地揉揉自己的头发，觉得自己傻极了。

　　……

　　唐墨立在原地，看傅丛佳的车很快消失在自己眼前，他抬手抹了一把脸就转身往电梯间走。他要去街头的地铁站坐地铁，马上就要十点了，他还得走快些才行。

　　唐墨一边赶路，一边抑不住嘴角的上扬。他想去傅丛佳身边做事，可是傅丛佳把他安排在了前台。他不愿意与那聒噪的李昕一起工作，就算傅丛佳今天不说，过段时间他也会旁敲侧击要求傅丛佳把他调去她身边的。

　　没想到，傅丛佳今天似乎各方面都有点失控，自己不过刚表达了一下想跟她认真学习的愿望，傅丛佳便出乎唐墨意料地，提前将他调到了她身边。

　　傅丛佳的小失态，以唐墨的神思敏捷，自然尽收眼底。

　　在他成长的过程中，一路收获女性各类反应，林林总总。从小学妹到大师姐，唐墨明白异性们对他的某种情绪回馈，虽然唐墨并不当然认为这就意味了傅丛佳会对他产生什么特别不一样的心思，但是有一点他可以肯定：

　　那就是在傅姐姐的眼里，他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小屁孩了，唐墨变成了一个男人，还是一个能让她看得见魅力的男人。

　　这对唐墨来说，可是一次巨大的鼓舞！

　　唐墨从傅丛飞口中得知，傅丛佳虽还没有与曹屹结婚，但是他们二人一直是在一起的。

　　唐墨不在乎，既然他喜欢傅丛佳，而傅丛佳还没决定要嫁给曹屹，那么他就想让傅丛佳知道他对她的心。

　　今晚的一切，似乎证明了唐墨这一从小藏到大的奢望，并非痴人说梦。

　　唐墨一边天南海北地想，一边背着书包，脚下不停匆匆去搭地铁。才刚坐上这末班地铁，荷包里叮铃一声响，有短信来了。

　　他自兜里掏出手机来看，是一条尾号为673的手机号码发来的新短信：

　　“唐墨！干嘛把我删了？有事找你，快点加我！”

　　唐墨皱眉。

　　虽然他并没有记录这条号码，但是这手机号已经给他发过太多的短信了，他不想记住都难——

　　这是谭清芷发来的短信。

　　谭清芷是刑侦系的师姐，是他所在学校的校学生会主席。

　　谭清芷是刑侦系的系花，人美又优秀，对人对己都分外严格。唐墨进入学生会后，因工作态度不够端正，在社员聚会的第一天，就被严肃的谭主席给盯上了——

　　谭清芷要了小干事唐墨的手机号码，她要亲自监督唐墨履行他一个学生会干事应履行的义务。

　　与谭清芷成为微信好友，是唐墨苦闷时光的开始。

　　谭清芷有事没事都要给唐墨发消息，向他阐述每一天学生会的工作，重要的部分，还会给唐墨标出来，提醒他务必保质保量地完成。

　　唐墨很无奈，他并不是想偷懒，只是在他看来，某些工作毫无意义。他不喜欢每一次做重大活动时去记录每一个到场的同学，和翘班的同学，再反馈给他们各自的辅导员，好让这部分翘班者，在期末的综合测评中被记上一笔重重的扣分。

　　唐墨认为：学生活动应全凭自愿，怎能为了迎合某些人的喜好，刻意营造热烈气氛，而强迫学生参加呢？

　　可是谭清芷鄙视唐墨这种挑肥拣瘦的行为，她说了现场需要至少五百人，那么唐墨就不能让现场只出现四百九十九人！

　　“重点人物”唐墨，被谭清芷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监管了起来。她与唐墨谈心，做他的思想工作，还与唐墨辩论，辩论士兵是应当彻底服从军令，还是可以拥有自己的个人意志。

　　唐墨被“监管”，室友们都开始羡慕起他来。羡慕唐墨的桃花运之旺，就连不作为，都可以引来系花的关注。不像他们，累断了腿，也换不来同班女同学的一瞥。

　　今天谭清芷继续在手机上给他夺命连环呼，耳边是李昕的絮絮叨叨，手机又响个不停，唐墨受不了了，索性把谭清芷给删除了好友。

　　“主席，现在是暑假，我家里有事，还要做兼职，恕不能提前返校。我想，就算学生会的干事肩负着非同寻常的使命，也有权利享受自己的暑假吧？如果你也认同我的意见，我就加你好友，如果不认同，就请别再与我联系了。ps：我不接受反驳。”

　　修长的十指翻飞，唐墨给谭清芷回了这么一条短信。

　　谭清芷是他的“顶头上司”，但是现在他也懒得管了，那学生会就是他闲暇打发时间的，去或不去都不重要。

　　这么一条毫无情意的短信发过去后，手机果然安静了许久。

　　地铁停过了三个站后，谭清芷再度发过来一条短信：

　　“认同。”

　　唐墨笑，他翻出微信，在新朋友栏目下那小红点上轻轻一点，通过最近一条加好友申请后，唐墨看也不看就把手机再度揣回了兜里。

　　不出几秒，耳畔果然传来微信提示的震动声。唐墨依旧不看，只将头靠上身后的车厢壁，他闭上眼睛，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眼前出现的，是电梯里那张嫣红欲滴的脸，和那对儿浅浅的小梨涡……

　　……

　　唐墨回到林家巷的唐家面馆时，夜已经很深了。整栋楼黑漆漆的，安静极了。

　　唐墨蹑手蹑脚地把大门推开一道缝，侧身从那大门缝里溜进了厅堂。就在他猫着腰，放轻了脚步，缓缓朝二楼卧房走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后堂的门缝底有光亮射出。

　　唐墨一愣，直起身来，转身就往后堂绕，他推开门，看见李世芳正立在水槽旁拼命洗着什么。

　　“妈……你们怎么又开始了？”唐墨皱眉，一脸没好气地朝水槽旁走去。

　　“我说了你和爸别弄什么烧烤，你怎么还不听？开了一天的店，怎么能继续熬夜？”

　　唐墨抄着手来到水槽旁，果然看见李世芳正卖命地洗着一盆子的豆干。

　　唐墨突然进屋，吓了李世芳一跳，差点将手上一片豆干给扔出去。

　　“嗨，小墨回来啦！白天店里生意有点忙，今天准备的烤串不够，我赶着串点出来好给你爸送去。”

　　李世芳转过头，她抬起胳膊撩了撩滑至眼角的碎发，就忙着跟自己的儿子解释：

　　“你爸也不是天天去，我们也就隔三差五才去巷口摆一趟，累不到的。你外公才做了手术，在老家天天用药养着，正是花钱的时候，你爸也焦虑呢。

　　这段时间学生放假，晚上生意不错，你爸自己也说了，我们一周就去两三次，能赚几块是几块，好歹给你外公多攒点医药费。多的时候也不出去了，就留在家休息，其实算上今天，我们总共也才出去了三天。好在有你大舅在老家照顾你外公，不然你妈就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李世芳絮絮叨叨地念，唐墨无言以对。

　　唐墨的外公得了肺癌，老爷子的身体一向挺硬朗，出人意料地竟得了这样一种病。如若不管，让老人家活生生等死明显不合适，家里人便将老爷子送去医院做了开胸手术，以期能多拖个几年。要知道癌症就是个耗钱的大窟窿，护理得越好，花的钱越多，老人家的命才可能保得更久。

　　唐墨家条件不大好，大学学费也不便宜，唐墨又没有赚钱，也是个只花钱不能生钱的主，李世芳都这样说了，他还能说什么呢？唐墨再不说话，只低着头走到李世芳身边，默默地帮她洗豆干。

　　“妈，你放心，我问过导员了，下学期开学的时候还可以申请助学金。”唐墨开口安慰李世芳。

　　唐墨的外公在得病之前，唐家的经济还算宽裕的，所以唐墨在入学前并没有过申请国家助学金的打算，现在家里出了新情况，唐墨也提前在学校打听过了，他想申请助学金。

　　“嗨！申请什么助学金啊！你的学费妈是提前就给你预留好了的，小孩子家家的，没事去跟学校借什么钱！”

　　李世芳毫不犹豫打断了唐墨的话，在她看来，只有走投无路的人才会去跟领导“赊账”，那会遭人笑话的。

　　唐墨苦笑，“妈，那是国家的政策，专门帮助我们这样的家庭的，我符合条件当然可以去申请啊，这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再说了，我又不是借了钱不还，我毕业后会用工资还上的……”

　　“行了！既然借了也是要还的，又赖不掉，那么你还借钱干嘛？我们家又不是没有！”李世芳斩钉截铁，不容唐墨抗拒。

　　“可是……”

　　“没有可是！我们家不缺钱！”

　　李世芳抬起头望着唐墨，语气郑重：

　　“小墨别担心，眼下我们三个人都在工作，还能缺了钱使？你爸去卖烤串，也只是想趁这个机会就多赚点而已。再说了，你不也在做兼职吗？等发了工资，小墨也给外公买点东西，下个月妈妈回老家的时候给你外公送去，就说是他孙儿自己赚的，让你外公也高兴高兴！”

　　后堂没有空调，李世芳一直在劳作，额角一层亮晶晶的汗，她一边忙着沥干菜篮子里的水，一边满面红光地安慰唐墨。

　　唐墨语迟，他的确是在傅丛佳的事务所“做兼职”，可鬼才知道他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才去求的这份兼职。傅丛佳有助理，人家可从没想过再招个男助理，唐墨自己对人说是去学习的，可从没提过要傅丛佳给他工资，当然，他也完全没有想过要傅丛佳给他工资……

　　唐墨望着李世芳那又黑又瘦的脸心里有些难受，他是家里最身强力壮的男人，却没有替自己的父母分忧。

　　唐墨低下头，二话不说一把端起李世芳摊在案桌上的菜篮子，迈开大步就朝屋外走去：

　　“妈……你先歇着，我给爸送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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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的不离不弃，今天开始日单更，每天下午六点更文。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