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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节一 ...

  •   “去啊!去救他们啊!”老齐冲我喊着,确实不能再耽搁了。不过还是要思考一些对策,像老齐那样阻拦大家定是行不通的,能不能从老祖身上找一些机会?他是能够左右村民们的!
      告诉他祖婆生病了?不行,他会找人照顾祖婆,依旧阻止不了他们去拜祭。扯谎说村子里着火了?.....也不可行,因为从山上就能看到村子的全貌....即使真的放火了,他们也走远了。
      一时间竟无任何有用的对策,看来只有先追上他们,再从长计议。在老齐的吼叫声里,我也踏上了那条通向死亡墓地的山路。
      我快走了几步,赶上了队伍,默默地跟在后面。队伍走的较慢,我也竭尽全力的想着主意,没注意到有个人冲我说了句话:
      “先生!你也要跟我们一起去嘛?”
      我转头一看,是个孩子,十四五岁的年纪,肤色黝黑,身材比较结实。
      “啊!是啊,我也想跟着去看看!孩子,你一个人去祭拜嘛?”我见这孩子和那些乡亲一样,也被黑气死死地缠着,便试探着问了一句。
      那孩子听了摇摇头,指着前边的一人说道:“不啊!我爹也在。”前面有个中年人似乎听得到我们的对话,扭头过来冲我招了招手,原来他爹就是昨日那个老徐,那个被老齐气走的人。
      “你是老徐的儿子?”
      “是啊!您认识我爹?”
      “不,我初来贵村,是昨天听那位齐先生说起过令尊。”
      小徐一听见齐先生三个字,面色一变,恹恹地回了一声:“哦!”
      我见他似乎不乐意听见老齐,看来昨天老徐回家定是把这事讲给他们听了,赶忙换了个话题:“不是家里有一个人去就行了吗?”
      小徐眉毛一扬,坚决地说道:“我也要去!我要给药王爷多磕几个头,让娘的病早日好起来!”
      这孩子眼中的笃定让我甚是欣赏,我突然觉得他很可爱,但又很可怜,从气色看他今日定是在劫难逃。我心中不由得一阵难受:“你的生辰能给我嘛?我看看你娘的病能不能好的快一些!”
      “哦!对了,听我爹说你是看相的!好啊!我的八字就在这长命锁上刻着呢!”说完他把胸前的长命锁给我看,我看完之后还不死心:“能把你的手给我也看一下嘛?”
      小徐自然愿意。我看完了他的相,心中更是一阵不忍:“好命苦的孩子,面相真是惨不忍睹!”
      “何为惨不忍睹?”高启不禁插了一嘴,袁珙就像早有所准备,毫不犹豫地接着高启的话往下说。
      “除了应有黑气之外,他的头是貉头。貉头多为灾祸之相,额头日月双角下陷,逆生眉,人中短,都是早夭的征兆。他手上的寿线不足半个拇指长,最要命的就是他右眼角的那颗痣,这颗痣非凶既劫!真是少有的‘长命百岁大富大贵’之相啊!”
      “唉,不光面相难,连八字也难,今年的流年更是个劫数,我没见过这么差的相,真的是不能再惨了!!”

      “你看!这有山茶根!哈哈!”我尚在思量该如何安慰这苦命的孩子,小徐忽然指着一旁边说边笑着跑过去,麻利地拔起那几丛黄芩,有几个人也看到了,可是速度没有他快,只得露出了遗憾的表情。小徐高兴地举着黄岑,得意洋洋地说道:“嘿嘿!我够快吧!”他把黄芩精心底放在自己背上的篓子里,放好之后才轻声说道:“娘不用怕得风寒了!”
      看着他那副可怜相,我已是心如刀割,着实为他的那份孝心而心酸。可怜的一家人,如果两人都死在山上,家里的那个生着病的娘亲该怎么活?怕也将命不久矣!
      “如此孝顺的孩子!多好啊!即使救不了谁,也要竭尽所能把这个孩子保住!”
      怜悯之心让我不能自已,我抬头看着天,心中下定了决心:“看来,这次要与天争命了!”

      山路崎岖,走得辛苦,一路上我和小徐形影不离,有说有笑。虽然他一脸的黑气,但他的质朴已经感染了我,让我快忘了一会儿还有一场劫难。不过我心意已决,无论一会儿将发生何事,我都要保护这个孩子,让他安全地回到他娘亲身边!
      拜神祭祖非常顺利,当队伍即将下山的时候天空还是晴朗的。我的心情也开始放松了,看来这山雨是来不了了。虽然我没走过眼,但这次希望是我和老齐都错了!
      呼——
      一阵风吹过,把我刚才的念想一下打断了,心像是被人狠抓了一把,我感受到了一丝不详之兆!这征兆不是来自风中,而是从人的身上,这阵风一过,乡亲们身上的黑气更甚一步,甚至可以说是四溢得到处都是了!
      灾难快来了!
      老祖经验丰富,似乎也注意到来山风了,冲着乡亲们喊道:“起风了!加紧脚步!”
      然而乡亲们没有几个加快脚步的,还是有说有笑不慌不忙,乡亲们身上的黑气已经开始向我身上蔓延,再不离开他们,我就要跟他们的命运相同了!
      必须先离开这里,可是怎么带走小徐呢?顺着山路往下一看,一条妙计随之而来:“小徐,咱们玩个游戏好不好?”
      一听说玩游戏,小徐高兴得不得了,开心地问道:“好啊!怎么玩?”我指着队伍的前面说道:“咱们看谁能跑到队伍的前面!”
      “好!我肯定跑得比你快!”
      “那不一定,咱们这就试试。”
      “好,预备——三、二、一!跑!”
      我跟在小徐后面,小徐跑的还真快,没一会儿就跑到队伍的前面。
      “怎么样!我赢了吧!”小徐见我迟了好久才到,得意洋洋地冲我扮着鬼脸。我喘着粗气,装作不情愿地说道:“这回先算你赢了!”
      我抬头看了看天空,山的后面果然飘来一团墨绿色的浓云,我知道这就是阎王的手,要来抓人了!再看看小徐的气色,却依旧没有改变,额上黑气浓郁。
      这里还不安全,得继续逃!逃出阎王的手掌心!想到这儿,我装作一脸不服气地说道:“我还不认输!再比一次!你看,山腰有个小亭子,咱们谁先跑到那个亭子谁就赢!好不好?”
      果然如我所愿,小徐笑得更是得意了:“哈哈!就知道你不服气!来呀!”
      那个亭子在山当腰,距离此处很远,也不知道把他送到那里会不会安全。
      嗒嗒嗒嗒嗒嗒!
      “哈哈!我又赢了吧!”在小徐得意的笑声中,我们到了亭子前,远离了人群,我对着他挑了挑大指。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座山头已经被乌云笼罩,细密的雨点落了下来。
      乡亲们纷纷打起了雨伞,戴上了斗笠,却还是不紧不慢的走着,看来久在山中之人都知道山间气候变换莫测,斗笠雨伞都是常备之物。我和小徐也正好在亭子里避着雨,雨开始越下越大,天地间已是一片白幕,我的心也越来越沉。
      乡亲们看到雨大了,这才开始加紧了脚步。此时我听到有轰轰的响声,初始只以为是闷雷声,但这轰鸣却不见停歇,甚至越来越大!
      山中的狸子老鼠土狼都惊吓的四处逃窜!悲鸣声由远及近!糟了!来了!
      抬头一看,一波混杂着泥沙的浑水从山上铺天盖地的奔涌而下,卷着折断的树木、难以计数的沙石!那浑水的面积之大、速度之快令人发指,就像千万匹奔马扑面而来,将所有的一切碾于蹄下!
      “不好!是泥水患!!!”见多识广的老人大喊一声!原来这就是老齐所说的山雨!能把人冲下山去的“山雨”!
      “快跑啊!”老齐的吼声仿佛传到了我的耳边!
      乡亲们的反应快慢不一,年轻力壮的跑在前面,有拖家带口来的,老人、妇女和小孩就遭殃了。碰撞踩踏,推搡吵嚷,百十来人顿时乱作一团,老祖焦急地大喊着:“带上小孩!带上小孩呀!”
      此时人群里全是哭喊之声,老祖喊的话已然被淹没了,在我的眼里只看到他们张着嘴,耳朵里全是轰鸣之声。小徐也被吓得不轻,大喊了一声:“爹!”就要跑过去找他的爹老徐!我早有准备,一下抱住小徐,大声在他耳边吼道:“你爹也要往下跑才能活命!这个亭子也保不住了!快跑!”
      只看到山腰上的人乱做一团,拼了命的往下跑,那浑浊的泥水从后面奔涌过来,数十名乡亲转瞬间被冲下了山坡,死于非命!
      奔流的泥浆就在老祖的身后,老徐见老祖踉踉跄跄走不快,想要去扶着老祖帮助他快一点跑,不想却脚下一滑,径直跌下山崖!小徐看到这一幕,瞪大了眼睛,拼了命地要回去找他爹,我死命地拽住他,他也拼着命的跟我抗争!“放开我!”他见我说什么也不放手,便一口咬在我的手上!血唰地冒了出来,我强忍着疼痛,无论如何都不放手,小徐恶狠狠地瞪着我,大声吼道:“放手!我要去找我爹!”
      我想他心里很清楚,从那么高的山崖跌下去的人,是不太可能幸存的!于是我也冲着他大吼了一句:“你别忘了!你娘还活着呢!”
      小徐愣了一下,眼泪唰的流了出来,啜泣着念了声娘。我见小徐不再反抗便拉着他往山下跑,时不时回头看看泥水冲到了哪里,每一次回头都是触目惊心!乡亲们不是被树石砸死,就是被泥浆淹没,那座歇脚的亭子也被冲塌了!
      这次不能装得跑不过孩子了,我拽着小徐拼命地跑,耳边洪流的声音越来越大,乡亲们的呼救声逐渐消失殆尽了。我的体能早就超出了极限,肺和喉咙间像放着一块火红的木炭,腥甜的血味已弥漫在口中,但我根本顾不得那些,脑袋里只有求生、奔跑。我已没有力气回头,也根本不敢回头,也许回过头就会被巨浪吞噬!
      “娘....呼呼呼...我不行了..呼呼呼……”
      “坚持住!呼呼呼...才能活下去!!!”
      我和小徐都接近极限了,他的速度开始慢了下来。我觉得洪流已经到了我俩的身后,它就像一头张开大嘴的巨兽,等着我们落进它的口中!轰鸣声越来越大,已经近在咫尺,我的身体也撑不住了,胸口更是像炸开一样,两条腿沉得每迈出一步都要用倾尽全力。不过我依旧没有松开那只拉着小徐的手,我听到他的喘息声非常大,就像肺里有气抽不出来,这个孩子应该到极限了。然而就在这危急关头,更糟糕的事发生了——
      啪!
      小徐被石头绊了一下,由于奔跑的速度太快,也没有体力把握平衡,他的身体瞬时间摔了出去,而我一直拽着他,也被卷了进去!我本能地抱着他,我们在山坡上滚了数个圈,滚得天旋地转,辨不清南北。
      看来终于不用受罪了,可以解脱了,是该迎接死亡的时候了。我闭上眼睛护住小徐,等着被泥流吞没。
      轰——
      过了不知有多久,那铺天盖地的轰鸣声还在耳边,而我好像还有知觉,身体能感受到疼痛,口鼻还能急促的呼吸。我慢慢睁开眼,看见小徐死死的抱住我,浑身栗抖,凝皱双眉,紧闭双眼,蜷缩成一团。
      我轻轻的拍了拍他,他像个受了惊吓的小鹿,打了个哆嗦,才缓缓睁开双眼。感受着死亡掠过后的惊诧,我们仰头观望,一棵丈余粗的樟木就在我们后面,奔流的泥水,夹杂着的山石、树枝从身边缓缓划过。我还能听到我的心跳声,小徐也是一语不发,看着身边的这些异景,心中不知想着什么。
      雨渐渐停了,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照在脸上,让我再一次感受到了这世界的温暖。山下阳光普照、生机盎然,山上狼藉一片,没有一丝生气,山路已经断了。前方是生界,后方是死门,我们俩就站在交界线上。
      “唔...呜呜....呜呜呜....”
      小徐哽咽不已,浑身颤抖,涕泪横流。我扶住他的肩膀想安慰几句,突然发现他身上所有的黑气正渐渐飘散,就像远处的云雾一样......
      听到这,屋中的几位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高启直了直腰身,唏嘘不已:“太惊险了!真是九死一生啊!”
      “是啊,虽过了五年,可祭祖那日的一张张面孔仿佛还在眼前晃动,宛如昨日一般。”
      “对了袁兄,那小徐后来怎么样了?”
      袁珙喝了口茶,冲屏风外高声说道:“对不起了!多年后又要揭开你的伤疤....”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种小事又算得了什么呢?”屏风外有人说话,话没说完,人已经转了进来。
      “什么?!徐捕头?”
      进来的人正是塘栖县的捕头徐觉!老爷龚杨大吃一惊,几位公子亦纷纷站起身来,前后左右的打量着徐觉,果然右眼旁有个痦子,与袁珙所说一般不二。高启惊声问道:“你便是小徐?”
      徐捕头躬身施礼,回道:“正是小的,先生五年前确实救小的于危难之中!后来小的与老母随先生来到了塘栖。三年前小的在先生的举荐下当了捕快,由于得老爷赏识,去年底升了捕头!”
      县令龚杨不住地点头,站起来对高启说:“高大人,徐捕头确实是几年前由师爷举荐进来的,我也没想到徐捕头还有这样的身世!”
      高启和几位公子闻言无不抚掌赞叹:“奇哉!幸哉!”
      虽然徐觉一直身在屋外,不过就在屏风处守卫,静听着屋内的动静,他心中所念非别,正是袁珙的安危。这份心念要从今日的清晨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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