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禺玄言》明公

5、节二

　　“这儿也不是久留之地，需要赶快撤离。”（和尚）
　　“对。可这地方我都不熟通，从哪条路去洪都好些？”（沐英）
　　“这个我可以帮忙！相信没人比我更熟悉去洪都的路了。”（青霜）
　　“可否绘制个粗浅的地图，咱们定个路线与行动的方案？”（和尚）
　　青霜捡了条树枝迅速在地上画了个简图：“这是整个村子，有两条大路通到洪都城。一条近路，一条远路，近路只要半日就到了。远路要绕过这座山，徒步大约三日才能到。”
　　书生说道：“这个不用考虑了，无论是远路还是近路，出门就都有危险，咱们能越快到洪都反而会越安全！”
　　和尚跟着说：“远路本来距离洪都就远，反而会让元匪更加肆无忌惮，所以远路绝不能是首选！”
　　沐英应和道：“先生和大师分析的是！”
　　小道士问青霜：“这村子里有没有什么不经常走的小路？”
　　“小路肯定是有的，不过谁也不能保证元匪走不走小路.....”
　　沐英拍拍胸脯说道：“小路容不下多人行走，如果短兵相接的话，我可以应付，也方便逃跑，大路无处藏身，被发现可就一点儿办法就没有了！”
　　青霜觉得沐英说的有理，拿起树枝画了几栋房子，在上面标明了名字，说道：“好，咱们先从酒馆的后面过去，穿过草药房，草药房和染坊中间是连着的，那个染坊比较大，穿过了染坊就到了驿站，驿站就是村口了！”
　　“驿站？”
　　“对！里面都是来往的书信，我相信元人对驿站应该没兴趣，他们打家劫舍之后就该逃了，绝不会往洪都的方向走的。”
　　小道士早已迫不及待：“多说无益，咱们赶紧上路吧！”
　　院落的门缓缓的豁开一条细缝，细缝里几双眼睛频频闪动：
　　“左边？”
　　“没有！”
　　“右边？”
　　“没有！”
　　两边都确认好之后，沐英果断的一个跃步窜到街边的一颗树旁，利落的爬到了树上。确定四周安全之后冲着门一挥手，小道士首当其冲奔了出去，没想到下盘一如既往的不稳，出门便被门槛绊了一跤。和尚与书生两人一左一右把小道士架起来就走，青霜路况熟悉，轻盈地紧随其后。
　　几个人一路小心翼翼，很快的成功溜进了酒馆的后院，从酒馆后院慢慢的摸去草药房。草药房外侧临着大路，有一扇大门开着，门口堆积着很多七零八碎的货物。小道士刚才的那一跤把自己跌得恍恍惚惚，一个没留神又碰倒了一摞斗笠，斗笠散开滚落一地，沐英眼疾手快，飞身压住了几乎所有散开的斗笠，可他没有那三头六臂，还有一只冲着街头翻滚而去！
　　骨碌碌...那斗笠滚得飞快，已在两丈开外，便是追也来不及了！五人的双眼只能直勾勾地盯着，祈求它别再勾来元匪。
　　“嘶——”小道士倒抽了一口冷气，揉着自己摔疼了的膝盖，立刻换来四只手死死地按住了他的口鼻。小道士还有些不明所以，呜呜地试图挣扎，沐英一把掐住他的脸，让他看着远处那还在翻滚的斗笠，只一眼便让小道士也安静了下来！
　　那只斗笠直冲大路而去，而且越滚越快！小道士激灵灵起了一身的鸡皮，祸也！若是被元匪发现——小道士紧紧地闭上双眼，双手合十在面前不住地拜着，心中也不住地念叨：“无量佛！阿弥陀佛！诸天神佛来保佑！”
　　嘭！那斗笠撞到了墙角，将速度减去不少，几人的心也跟着一颤，可依旧改变不了它歪歪扭扭地向前滚着，掀起地上阵阵的尘屑。和尚看起来还算镇定，可是不住微掀的双唇和紧攥着佛珠的手已经将他的心态暴露无遗。书生不外如是，额头上也泛起了两珠冷汗。
　　呼——耳边忽然一阵风声，吹得几人的脊背发凉，但这寒意丝毫抵不过那只斗笠！那斗笠经风一吹又来了劲头，再次加速冲向大路！
　　“唔！”青霜瞪大了眼睛，差点喊出声来！手死死地攥在一起，书生与和尚也对视了一眼，仿佛在说时哉命也，听天由命吧！
　　骨碌……咚！
　　呼呼呼呼——噗啦啦啦——
　　那斗笠终究还是滚上了大路，撞在了一家大户的门上，在门前打了无数个转，最后扣在地上，几个人的心脏也仿佛随之骤停了一般。沐英咬着牙迅速打量着四周，若有个趁手之物也好，元匪来了大不了拼命便是！但寻了半天也没发现任何趁手的家伙，这让他心急如焚，只这一会儿功夫，真像是熬了几百年！
　　呼——呼——四下里火光跳跃，风助火势，火越烧越旺，连远处房梁被火烧出的噼啪声都清晰可闻。过了良久，还是只能听见火声，并没有看见一个元匪。
　　“呼——”小道士长出了一口气，擦了擦汗，愕然感觉像是有人盯着他。抬头一看，那四个人的眼神就像四把利刃，已经直逼自己的胸口了，小道士也自知理亏，如小鸡啄米一般冲着大伙赔不是。
　　看来有惊无险，青霜继续带路，其余几人紧跟其后，顺利地跑到了村西的染坊。这染坊大约千余步方圆，占了村子三成的面积，一堵高墙将整个染坊圈起。西侧有一幢两层的小楼，宽约二十丈，长约十五丈，那里应该是染布的地方，深夜中还在蒸腾着热气。
　　自阁楼外向东是一排排整齐的晾布架子，每个架子都有两丈余高，上面晾着颜色各异的布匹。远远望去，色彩斑斓，一阵山风吹过，布浪翻滚，在火光映衬下蔚为壮观。
　　五人正要往染坊里走，突然听见跨院里有人说话，赶忙藏身墙后偷眼观看，那院子里有三个元匪正你推我搡，像是在争执着什么。他们马上都盯着和尚，希望他能听出来一些情况。
　　和尚低声说道：“他们在分赃，咱们必须绕开他们。”
　　“好，我知道一条路，从正院绕过去，有矮墙隔着，都压低些身子……”青霜略微交代了一下便带着他们蹑手蹑脚的从矮墙下面爬过去，过了矮墙避开了那三个元匪，众人都松了口气，青霜说绕过楼阁便是村口了。
　　几人刚走到楼阁边上，不知从哪跳出一条恶犬，冲着他们一阵狂吠，吓得青霜一声惊呼，小道士瘫坐在地上，院子里的几个元匪也警觉起来！
　　和尚冲着沐英喊道：“当机立断！”意思是让沐英迅速解决院中的三个元匪，因为这些元匪近在咫尺，必须马上解决，不然会招来更多。沐英当然会意，抄起身边的晾杆躲在墙后准备伏击，院中的三个元匪听见狗叫知道出了事端，立即冲了过来，两个在前，一个在后。
　　沐英听得脚步声近了，抢先一个健步跳了出去，探身一竿扫翻一个，手腕再一翻，正抽中另一个的下巴，那元匪被抽的空中翻了一个身，直接昏死过去。被扫翻在地的那个刚要爬起来，又被沐英反手一竿抽中后脑勺，也不知了东西南北。最后冲过来的元匪见沐英武艺精湛，转身便跑，边跑边喊叫。沐英急得将竹杆一把丢过去，那杆子绊住了元匪，让他一跤摔在地上，还没等他爬起来，沐英已经抓住空中的染布，身子腾空而起，一脚踢中他的面门，倒在一旁不省人事了。
　　三个元匪转瞬间被轻松击倒，沐英大气都不喘一下，显得游刃有余，落在地上笑着说道：“哈哈！这几日忙着赶路，把式都不曾演练，今天正好拿你们一试身手！”。
　　书生与和尚见危机解除，直起身来夸赞沐英道：“义士好本事！”“施主好能为！”
　　沐英经这两人一夸，自己也觉得刚才那几下身手很是利落，一身武艺终于得以施展，放声大笑道：“哈哈哈！这不算什么！”
　　青霜和小道士见沐英有如此好的身手倍感欣慰，顿时安全感倍增，赶忙过来大为赞赏。
　　“刚才那个叫乌力吉的大块头和沐英谁比较厉害？”（小道士）
　　“那当然是沐英了！别看那个大块头个子高，沐英可以跳起来把他打倒！”（青霜）
　　“我看他浑身的肉犹如铁石一般，没那么容易被击倒吧？”（小道士）
　　“但他一定很笨重，沐英能以巧力胜他！就像刚才那招，跳到染布上踢的那种！”（青霜）
　　小道士和青霜就像两个娃娃拌嘴一般争论起来，虽然听起来幼稚，倒也觉得十分有趣，几个人被逗的大笑起来。
　　与此同时，阁楼上也有笑声传来，几人纳闷地向上一看，不看尚可，这一看就像落入了无底深渊，坠入了无间地狱。那染坊阁楼的二层出现了无数的元匪□□手，哗啦啦箭矢蓄势待发，五人笑着的脸犹如中了法咒一般，僵在当场。
　　阁楼的门被几个喽啰推开，蒸腾的烟气中下来一票人马。步伐之间溅起片片水花，是煮布的染料被打翻，从楼梯与栏杆间流下来，地上五彩斑斓什么颜色都有，还能嗅到浓重的腥味。
　　“呕……”小道士捂住了嘴巴背过身去，一手颤颤巍巍地指着阁楼的一处，几人一看，也是胸腹一阵翻腾：那阁楼上挂着一截被砍得血肉模糊的残尸！
　　伴随着粗野豪放的笑声，阁楼上走下三位头领。走在最前头的一位，身材魁梧，步伐稳健，身着绒毛黑皮甲，胸衬护心镜，腰间有佩刀，一副元人将领的打扮。一脸钢须连着头发，犹如如雄狮一般，头顶半秃，留有一块发髻，雄赳赳一身咄人的霸气。
　　后面跟随着的两位头领也是将官打扮，其中一位身材修长，绿袄绿袍，背背强弓，腰挂雕花箭筒，头戴翻毛皮帽，瘦脸颧骨高耸，眼如鹰隼一般。
　　最后一位要比那两位高大很多，小道士看到这名头领，腿软了一下，差点瘫软在地上，嘴里喃喃道：“完了完了！冤家路窄，这下真完了。”这位头领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被骗钱财的乌力吉。
　　三位头领身后尽是匪兵，这群匪兵迅速冲下楼台将五人围了起来，五人背靠背紧紧地贴在一起，不敢轻举妄动。情况瞬息万变，刚才还以为能化险为夷，如今又进火坑，看这阵势，即使化成鸟也绝然飞不出去了。
　　小道士流下眼泪来，支吾道：“这下逃不了了！呜呜呜...爹！娘！孩儿要先走一步了！呜呜呜...”书生见小道士哭得伤心，便安慰道：“不要怕，车到山前必有路。”
　　书生的话让小道士燃起了一丝希望，毕竟他的话总是应验，虽然现在分明没有活路可走，从他的话里好像能听出些转机。小道士抹了一把眼泪，问道：“您是说我们不会死？”
　　书生撇了一下嘴道：“我没说过啊。”
　　“啊？——都这时候你还消遣我。完了，完了，我肯定会被那个乌力吉撕成碎片啊！呜呜呜...”本以为会有一线生机的小道士又哭了起来。
　　三位头领走到五人面前站定，沐英虽然手无寸铁，但仍首当其冲的挡在前面，和尚与书生也面无惧色分站两侧，只有小道士和青霜两个躲在后面不敢出来。那将军模样的头领又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们不要怕，这个村子的人与我们有些过节，我们一向恩怨分明！你们不是这个村子的人，所以我不会为难你们。”
　　五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太明白这位头领的意思。那头领继续说道：“时辰还早，我们来玩个游戏消遣一下！如果你们赢了，就放过你们！如果输了的话……哈哈哈哈哈！”
　　他并没有说输了是什么结果，笑声也许更能清楚的表述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