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禺玄言》明公

4、节二

　　有一个看似精明的元匪悄悄地问头目道：“（胡语）真的假的啊？”头目看了看四周这情景，衣服和符咒注定不是假的，现做肯定是来不及的，清了清嗓子回道：“（胡语）宁信其有，万一尸变了怎么办，这年头怪事还见得少吗？”有几个胆小的元匪连忙称是，把那几个胆大的拉开，怕他们惊了古人。
　　小道士虽然搞不清楚这几个人交头接耳在说什么，但还是很清楚自己该干什么的：“几位！子时已过，我要开拔了，两个时辰内要赶到洪都。”
　　那头目听了不敢拦着，回了一声：“好！让路！”十几个元匪马上侧立两旁，闪开了一条路。
　　小道士走到青霜面前，转过身背对着他，一摇铃，青霜会意，便僵直地把手搭在小道士的肩膀上。这一举动吓得群匪更不敢近前，再冲着沐英一摇铃，沐英将手搭在青霜的肩膀上，然后依次是书生、和尚。小道士见那些元匪并没有上前阻止，心中甚是欢喜，接着向空中扔些纸钱，喊了声：“起！！！”几人互搭着肩膀，跟着小道士一步一步的走出庙门。
　　哈哈！成了！小道士心中正在得意，突然听一声大喊：“大师且慢！！”
　　这一声像个炸雷，小道士的腿一抖差点趴下，好在青霜的手搭在他肩膀上，扶了他一下。小道士脸色铁青，咽了口唾沫，问道：“还.....还有事？”
　　那头目霍霍地走过来，每一步都震颤着小道士的心，额头和鼻尖上霎时间渗出了几个汗珠。
　　“大师请留步！大师这边说话，我怕惊了...惊了列位古人！”
　　那头目的语气比较平和，小道士见自己并没有被识破，稍稍松了一口气，冲青霜甩了一下铃铛，青霜会意，放开了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又稳了稳心神，鼓足了勇气问道：“何事？”。
　　“大师啊！我...有一事相求.....”那头目搂住小道士的肩膀，一脸谄媚，与他魁伟的形象截然相反。小道士却是心虚害怕，不过脸上还要显得淡然自若：“但...但讲无妨.....”
　　“大师！你看，其实我是个落魄的元人.....”
　　小道士仔细打量了一下他，确实，他那身衣甲已经穿得旧了，浑身脏兮兮的，“恩，不说也看得出来......”
　　“大师.....匪人的日子朝不保夕，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不敢向神明求些什么。不过我也有未了的心愿，今日遇到大师便是我的福分，长生天护佑！”
　　“慈悲！慈悲！你有何心愿未了？”
　　头目见这小道士面色沉稳，也稍稍放心了一些，回道：“唉！....说起来惭愧，我日夜都思念我的故乡，乌珠穆沁草原。如今的状况，我觉得活着可能是回不去了，我想我一旦有个三长两短.....”
　　小道士这下明白了头目的意思，看样子他是真的以为自己有“赶尸”这门本事！想到这里，他装作一副早已知晓的模样回道：“一旦你故去之后，是想回到草原吗？”
　　头目一听，挑起大拇指叫道：“对！对！大师就是大师！我就是要回故乡草原，做梦都想！您给想想办法吧！大师！”
　　小道士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得意的样子又跃然脸上：“这样啊....”
　　那头目见小道士有所顾虑，赶忙问道：“大师您是不是觉得我是元人...”小道士故作大度地摇摇头，“不，对我来说元人、汉人都是人。”
　　头目听了大喜，恭维道：“大师就是大师！心胸宽广！”
　　啪！小道士击了一下掌：“有办法了！你把你的生辰八字给我。”那头目身上撕下一块布条，咬开手指用血写好了自己的生辰八字递给小道士，小道士看了看，回道：“恩！知道了！我先看看你的手相...”
　　“恩，原地转一圈！”那头目一一按照吩咐做了，书生却在旁边暗笑，现学现卖，这分明就是自己在给他看相的时候用的法子。
　　“恩！我已知道你何年何日死在何处，时候到了我会帮你回到你的故乡。”
　　头目一听来了兴趣：“哦！！法师明示一下，我是在哪死？”
　　“无量天尊！天机不可泄露！”小道士摇摇头呵呵一笑，这句话等候多时了。那头目觉得是这道理，只得遗憾地说道：“好吧！大师我没事了，您请吧！”
　　这句话一出，装作古人的四位算是松了一口气，本以为总算相安无事了，可那小道士站在原地并没有走的意思，淡淡地回道：“喂！还有件事！”
　　这下可把后面的四位“古人”吓得不轻，额头上一层一层的出冷汗。沐英气得差点跺起脚来，心中骂道：“这个腌臜货搞什么鬼！还不快走！”。
　　那头目听小道士叫他，又转过身来恭敬的问道：“法师还有何事？”
　　“你不是想落叶归根吗？那我的定金呢？我可不是无偿的，祖师爷的规矩可不能破！”小道士一脸的理所当然。
　　那头目一拍脑瓜：“哎呀！对不起啊！大师！我这几年习惯了茹毛饮血的日子，差点坏了您的规矩！定金是多少？”
　　小道士毫不客气地扎开手指：“十两银子！不二价。”
　　“这么贵！”头目没防备，被这数字吓得瞪大了眼睛。
　　小道士眼皮往下一放：“那我先走了！你找别人为你收尸吧！”
　　“大法师等一下！大法师稍等一下！我看看！”头目在身上摸来摸去，摸出一些散碎的银两和铜钱，一股脑地塞到小道士手里，“我这大概有五两银子！稍等一下啊！”
　　“（胡语）你们过来！！”那十来个喽啰一听马上跑了过来，“（胡语）凑五两银子给我！”
　　这几个喽啰散散碎碎东拼西凑，兑齐了五两银子，全给了头目，头目又塞到了小道士手中。
　　小道士掂量了一下，甚是满意，然后拿出硝石把头目那张生辰八字点着了，在自己的铃铛里烧成灰烬，又对着铃铛里的灰烬喃喃地念了几句不知什么，把铃铛里的灰烬摊在那头目的手中。
　　“你把这个符收好！时候到了方便我找到你。”
　　要不是沐英几个都知道他是个骗子，还真被他这老练的手法给骗了。小道士见那头目一脸的茫然，摇摇头说道：“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收藏，吞了它也是可以的。”
　　这话听得明白，头目二话没说便把那些烧剩的灰儿啊、面儿啊一点儿不留的全吞了下去，就连嘴边的残渣也一并都舔了。
　　小道士看得咧了咧嘴，言道：“好！我走了！时候到了我自会来见你！”头目一听这话虽有些尴尬，但还是要强撑着那奉承的面皮：“啊！哈哈！法师走好！”言毕与众匪人毕恭毕敬地目送小道士一行人下了山。
　　小道士带着那四位‘亡故之人’拖着僵直的身躯进了村，瞄到一家开着的门户，一下钻了进去。沐英手脚麻利地反手上了门栓，众人长出一口气，浑身是汗地瘫软在门前。
　　沐英撕掉脑袋上的符，对小道士挑出大指：“真有你的！”
　　“哈哈！有惊无险！”小道士也擦了擦汗，从囊中捡出五两银子拍在沐英手上：“五两赔你的马，怎样？”
　　沐英又推了回去：“不必了！没有你这一手移花接木，相信我早死多时了，我的命定是比马贵多了。能骗到我也算是你本事，不过他日你若是再骗其他的善男信女让我撞见，我定是放你不过！”
　　小道士嘿嘿一笑，收起银两拍了拍沐英的肩膀：“放心，我们永远不会再见面了！就此告辞！”说完转身就走，那步子还没跨出去就被脚下的东西绊了个趔趄，转过身一看，差点被吓得魂魄出窍，“妈呀”一嗓子嚎了出来。
　　没想到脚下是一具尸体，而且尸体不是别人，正是下午书生相过的那个疤脸。那疤脸身中数箭，小道士从没见过如此惨烈的死状，吓得面如白纸，更让他心中发憷的是书生那句劝慰疤脸的话：“再不走可能要做最坏的打算了！”真是无一不准，处处应验。
　　和尚对书生的本事已然司空见惯，并不惊讶，蹲下身来对着那尸首默念往生经。沐英青霜虽然不明白陆离与书生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见村民无端横死在此，不禁心生忌惮，如若刚才没有脱身，想必与这人是一样的下场。本来正要庆幸逃出升天，这番景象如同一瓢冷水直接泼在头上，难受劲还没过去，棒子又落了下来——“哐哐哐！”
　　院子外有人不停的砸门！
　　“出来！（胡语）”
　　“谁在里面？！开门！（胡语）”
　　当几声的胡语喊出来的时候，几个人就知道又被堵住了。小道士一屁股坐在地上，以为自己的伎俩败露了；青霜被吓的面如金纸，目瞪口呆；书生也没料到这么突然，一身冷汗无所适从。沐英见毫无退路，急得抄起墙角的锄头就要开门拼命！
　　就在这紧要关头，和尚扯着脖子高喊一声：“（胡语）乌力吉在这！”之后他立即掐了一下小道士的大腿里子，那小道士疼得大叫了一声，声音之大几乎响彻了整个村子，和尚接着冲墙外叫道：“（胡语）我再消遣一会，你们先走！”
　　外面的元匪听见和尚的话以及惨叫之声都笑了起来，丫丫查查地说了几句，也就不再拍门了，其中一个元匪高声回了一句：“（胡语）快点！我和老大在村口等你！”说完便带着一干人离开了。
　　沐英爬上墙头盯着他们，直到都走远了才跳下来，几人这才如释重负，各个心力交瘁，都表示再也经受不起这样的惊吓，不过惊慌之余对和尚的机智与才华肃然起敬。
　　青霜羡慕地说道：“大师连元人的语言都会讲！”
　　书生插了一句：“哈！和尚可不简单！不止胡语，波斯、天竺、东倭、高丽，这些国的语言他都会讲。”
　　沐英挑起大指道：“太厉害了！大师你刚才说了什么，外面的元匪就都走了？”
　　和尚微微一笑，回道：“我刚从庙里得知那个魁梧的头目名叫乌力吉。我看他面相凶狠，猜他定是个残暴之徒，就模仿他的声音对外面那几个元匪扯了个谎，说我正在折磨一个村民。为了追求真实性，便随即捏了一下这位小道长，小道长甚是配合，叫的令人满意，他们听到喊叫声，以为是乌力吉在折磨村民，所以才很放心的走了。”
　　小道士搓着大腿里子，委屈道：“疼死我了，你怎么不掐别人就掐我！”
　　和尚笑道：“你离我最近嘛...况且你的惨叫又救了我们一次，也算一件功德啊！”转而又对书生说道：“就你会无端的挤兑我，这一切岂不是在你意料之内？”
　　书生摇摇了头，“这可是你高估我了，咱们几位的命运都还未有定数！想要活命还需各位共同努力才行啊！”
　　小道士问道：“往下怎么办啊！我那伎俩只能顶得了一时，要是真有个不怕死的出来揭穿我，到时候真就都完蛋了！”
　　其他人也觉得有道理，书生回道：“我觉得咱们在没逃出去之前还是不要分开了。”
　　青霜赞同道：“先生说的对啊！咱们在一起还能有个照应，反正都是去洪都，不如一起行动吧。”
　　几个人一拍即合，打算共同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