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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节四 ...

  •   黄昏临近,残阳如血,城门口再也看不到一具尸体,城墙内外的血迹也被冲刷干净了,大门重新安置上,四周都安插了岗哨和暗哨,一切宁静如初,只是方圆几里似乎还能闻到一股血腥味。
      青霜按照师傅给的地点来到了邓愈的兵营,一路询问,找到了兵营后方的一块空地。这片空地上支起了百十来顶帐篷,帐篷里布满了床位,看样子是为救治伤员专门划分出来的区域。帐外的空地上聚集了影影绰绰百十余人,走近一看多是医官、郎中和药师,不用多说,师傅一定就在这里了。
      这百十余人正围着一个临时搭建的台子,台子上站着三个人,左手边的道士模样,右手边的员外模样,中间的将军模样,那将军模样的人此时正在讲话,众人皆是专注倾听。青霜离得远听不清楚,一旁有官兵把守又不敢上前,只能在后面踮起脚向人群里看。

      “.....大战在即,邓某担心军中的医官不够,特请诸位前来帮忙,各位馆主大力支持,‘仙岩斋’与‘倾囊医馆’的两位东家更是倾尽全力前来相助,此举正如雪中送炭,邓某不胜感激,在此先谢过了。”说话的人正是邓愈—邓伯颜,当介绍到仙岩斋与倾囊医馆的时候,台上道士模样与员外模样的两位都冲邓愈欠了欠身。
      道士模样的人正是仙岩斋的主人公,是一位道医,姓楼名英,字公爽。此人三十岁上下,一支铁簪束发,杏子眼,下颚蓄着短须,奶黄色外氅与衣襟,一身的正气。员外模样的人是倾囊医馆的东家,名唤吕恙,字盛奇。此人四十岁上下,头戴淡黄员外巾,圆脸八字小胡,身披绿色员外氅,身材略有些胖,红光满面。两位都是洪都响当当的人物,仙岩斋行医本着仁心仁术,倾囊医馆售药一贯货真价实,也是两位当家人品行端正,妙手仁心。倾囊医馆的影响力尤其大,在洪都开了不少药铺分号,城里城外无人不知。
      青霜在圈子外围瞄了半天也找不见面熟之人,急得直跺脚。这时后面有人拍了她一下,青霜回头一看,面容一下舒展开来。面前的是一位二十多岁的道姑,鹅蛋脸,五官标致,身材修长,气质落落大方。
      青霜欣喜的抓住那道姑的手,唤道:“青修师姐!你早就到了嘛?”青霜的声音有些大,惊扰了左右,引来众人纷纷侧目,青修马上低声赔了不是,拉着青霜挤进人群。两人离台子近了,青霜一眼看到楼公爽,摇着青修的衣袖叫道:“师姐,师傅在台上呢!”这一声又没收住,青霜赶忙蹲下身来,躲过众人的目光。
      此时台上邓愈也表完了感谢之情,冲着楼公爽、吕恙以及诸位医官深施一礼道:“酬劳方面不必担心,医官只要出诊便当日结算银两,抓药按市价给诸位。再次感谢‘仙岩斋’与‘倾囊医馆’的两位东家,还有各位前来助阵的医官、药师,烦劳各位了!”
      “将军太客气了!”
      “邓将军说哪里话,这是我等分内之事!”
      邓愈将营房所需的药单递与二位,叮嘱道:“之后我还要巡营,楼大夫、吕大夫,这是营中所需的药材,两位可以先行商量一下,加减之后再给我意见,辛苦二位了!”
      吕恙和楼公爽收好药单账目,一同送走邓愈。几个令官接待与安置这百余位医官的住处,将几个医馆的药师都安顿了下来,青霜与青修都是女药师,女药师本就不多,于是便安排两人住在了一起。
      到了晚上,青霜净了面,哭过的眼睛略有些红肿,青修看得仔细,关切地问道:“青霜,你的眼睛怎么肿了?刚才哭过了?”
      青霜一听到师姐问这个,又回想起城门口那事端,气呼呼地说道:“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当兵的人,曾救过我的那个人,就是他气的。”
      “哦?这么巧?这次又碰到了!”
      “哼!现在才知道他们当兵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哦?怎么回事?”
      青霜见师姐问到这了,就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青修。青修较青霜年长十岁,入门也早,人情世故看得多,处理事情自然要比十四五岁的孩子沉稳。听完就明白了其中原委,抓住她的手劝慰道:“青霜你还小,这事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战场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想想,即使你救活那些垂死的汉兵,也会遗留下很多问题:他们由谁来看护?后续的医药、粮食、住处等问题谁来解决?咱们洪都守军的粮食、医药一旦给他们用了,咱们自己的兵士们怎么办。所以像这样的战争,是不可能留下伤员和俘虏的。”
      青霜听了觉得确实有些道理,低下头沉默不语,青修摸着青霜的头继续说道:“其实你的朋友做的没有错,他们当然也不想这么做,可他们也是没有选择的。”
      “可咱们平时救一个人那么费劲,那些人都快死了……那么可怜.....”
      “没办法,你年纪小,但必须得理解。咱们救人虽然辛苦,但杀人也不是他们的本意,真的是每个行当的责任不同呀。”
      听了青修的一番劝解,青霜也觉得自己有些冒失,抠着手指低语道:“看来真是我错怪他们了...”
      青修笑着回道:“其实错不在你,你天性善良,发生这种误会在所难免,下次再见面把话说开就好了,你那朋友有情有义,肯定不会怪你的。”
      “谢谢你,师姐。我心情好多了,现在确是觉得对不起他们...下次见面该怎么说啊?”
      青霜正要倾诉,突然有人在门外喊道:“青修师姐,青霜师妹,师父叫咱们去帐外!”
      弟子们纷纷走出帐外,楼公爽已在帐外等候,不经意间发现眼眶红肿的青霜,调侃了一句:“哎呀!青霜,还没见到伤兵就吓哭了?”
      弟子们纷纷看向青霜,青霜脸一红,高声说道:“师父,你误会了!”青修向楼公爽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楼公爽不要再接茬了,楼公爽当然明白青修的意思,不过还是“不解风情”地说道:“哦哦,知道了!青霜是到了该婚嫁的年龄了吧,看上哪家哥哥了?是人家哥哥不同意嘛?”弟子们听了此话登时哄堂大笑,青霜也被闹得满脸通红。
      “哎呀,师傅我这就给你办理还俗手续!”
      楼公爽兀自还在说着,青霜的脸已经红到了耳朵根,她不喜欢师傅开这样的玩笑,气得跺着脚说道:“师傅!!你再取笑我,我就回医馆里了!”楼公爽一看青霜真的生气了,知道再往下说就过火了,连忙打自己的圆场道:“哈哈!到此为止了,师傅有些为老不尊,不开玩笑了!咱们说正事。”
      弟子们都止住了说笑,气氛恢复如初,楼公爽正色道:“洪都被围,形势岌岌可危,陈友谅生性残忍众所周知,他这次回来绝不会轻饶了咱们洪都的百姓,五年前的赣州就是鲜活的见证!十几万无辜的性命惨遭屠戮,你们经常听为师念叨我的师弟,也就是你们师叔,他医术精湛,救人无数,百姓有口皆碑,如此大善之人却也没能逃过那一劫!我们修道之人不会去报复,但求自保。眼下洪都危在旦夕,古人有云: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们作为洪都子民一定要尽手中微薄之力支援,绝不能让赣州的惨剧于洪都重演!”
      “谨遵师傅教诲!!”弟子们听了楼公爽的这席话,个个义愤填膺,有些弟子是赣州逃过来的,有些是亲旧在赣州,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不由红了眼圈,紧握着拳头,恨不得亲自上阵杀敌。
      “弟子们,上阵杀敌非我等所长,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让咱们洪都的子弟兵安心的打仗,给他们最好的救治!仙岩斋于外伤诊治并不擅长,我们也正好借此机会将这一环历练成熟。此次为师将与诸位一同修行!一同历练!此后,洪都势必有恶战要打,咱们也必然会经历艰辛困苦,而作为修道之人,要懂得容忍,忍得大苦方得大道!望众弟子与我共勉!”
      “与洪都守军共存亡!”
      “保卫洪都!”
      楼公爽的一席话让弟子们士气大振,各个摩拳擦掌,等着救治伤员。楼公爽趁机分派好配药的排班,出诊的排班,把擅长刀伤的、贯通伤、骨伤的弟子都分了类,然后依次商定救治对策,弟子们也都积极的准备外敷的金疮药、金簇散,外伤手术用的刀、剪、针,以及配一些内服的汤药,一时间忙得不亦乐乎。

      汉军大帐中将列两班,皮士坤双手缚于背后,绳子紧紧地陷在肉里,赤着上身,背负荆条,跪在大帐中间,时不时地瞄一眼坐在龙椅上的陈友谅。陈友谅不动声色,细细地擦擦拭着自己的佩剑,两班的将领也跟没了魂灵的木雕泥塑一般直挺挺的站着。
      陈友谅擦完了佩剑,抿了一口茶,看了看下面跪着的皮士坤。皮士坤见陈友谅望了一下自己,明白是该说话的时候了,马上跪走两步痛声道:“汉王!是皮某无知,配给不全就冒然前去攻城,望汉王再宽限几日.....”
      陈友谅依旧阴沉着脸,还是没有说话,抽出箭筒里的一支箭,随手抛在空中,将手中的佩剑一挥,箭矢被一分两段,手法甚是利落。
      皮士坤被吓得打了个哆嗦,看着陈友谅提着剑一步一步冲自己走来,他的心中忐忑不安,盘算着陈友谅会怎么处置自己,现在他应该不会杀自己,因为他刚刚称帝,若要服众就要收买人心。自己既然已经打了头阵,表了忠心,命肯定是保住了,而他最怕的就是削去兵权,带兵的一旦没了兵权就没有用了,没用的人往后的日子可就是难过了。莫说是自己,徐寿辉、赵普胜是何等的豪杰,不是照样被他算计?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陈友谅走到皮士坤近前,把剑戳在地上,将皮士坤慢慢的扶起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皮将军这是何苦,胜败乃兵家常事,又没立军令状,不必如此。”
      皮士坤见陈友谅没有责怪,算是给了个台阶,只要手里还有兵权以后就有生路,想罢再次跪地请命:“罪将愿领军令状,若破不得此城,我就与我那十万弟兄成为这墙底之灰!”
      陈友谅仰天一笑:“军中无戏言啊,皮将军。你看,你总是喜欢把自己束缚住,你的忠心本王已经知道了。本王对你的要求不高,多宽限你几日,也容你好好想想,这样如何呀?”
      陈友谅不光没有步步紧逼,还宽限了时日,皮士坤激动得眼泪都要流下来,大声吼道:“三日内必破此城!”陈友谅哼了一声:“好,我来问你,你如何破城?”
      皮士坤想了一下之后回道:“请汉王多调配几门攻城火炮和投石车于我。”陈友谅见皮士坤也发现了问题之所在,欣然道:“嗯,我看对面城头上配有强弩车,很克制火炮,咱们的火炮数量有限,你要谨慎使用,下去准备吧。”
      “是!谢汉王!”皮士坤连绳子都没有解开,就匆匆地跑出去准备,笨拙的身子刚迈出大帐就绊了一跤,模样甚是狼狈。众将见了想笑又不敢,有绷不住笑了的又赶快收了回去,因为他们心中清楚,现在的皮士坤有可能就是日后的自己,笑的心情也便没有了,于是又拉长了脸呈现出难以形容的复杂表情。
      陈友谅见皮士坤走得远了,转回头对张定边说道:“我不放心他,这次你做督军再陪着走一趟吧。”
      张定边领命而动。

      经过一天的准备调度,攻城武器终于配备妥当,第二次进攻的号角就再一次吹起了。
      “后退者死!”
      皮士坤撕心裂肺地咆哮着,汉军的攻城装配全面升级,云梯加长了,吕公车和搭天车的轱辘也加大了一圈,轻而易举便过了护城河。虽然如此,汉军士卒却依旧碰不到城墙的边,搭天车的梯子还没粘到城墙就被城头上的高吊钉板砸得稀巴烂,木头做的吕公车更没法避开成千上万的火矢。
      即使有几个汉军侥幸跳上城头,也被轻松的解决,皮士坤见自己精心策划的第一波攻击这么轻易就被破解了,心中不免起急,瞪着眼睛吼道:“把火炮给我推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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