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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节二 ...

  •   金莲花扶摇直上,飞了不知几万里,天空的颜色已经不再是湛蓝,而是微微发白。道衍觉得神清气爽,身心通达,眼耳鼻舌身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在,心中明白已经身处新的一层境地了。
      俯身观望,四大部洲尽收眼底,最奇的是各大部洲的边界,分别站着一位天王的法身。天王的法身顶天立地,脚踩着金、风、地、水四轮,每个法身双手擎住大须弥山的一边,把山体稳稳的托在空中。
      道衍看着四位天王的法身,又回想起方才的一幕幕,叹了一声: “阿弥陀佛!一念之差就是十二年的修行!”他的心中不免有些后怕,如果当时并没有挺身而出,真不知道是什么结果。
      道衍揣摩着接下来会面临什么样的考验 ,遇到情况该如何应对,先做到心中有数,不然会太过于被动。正寻思着,突然发现须弥山的山体有所异样,有楼阁开始从身边略过,仰头观望,面前又出现个偌大的都城。
      这城依着须弥山而建,纵深不知多少层,每层都设有大殿,大殿里来来往往的都是有些修为的部众。修罗王面目凶恶,纷争恶斗;迦楼罗呼啸而过,追龙赶蛟;夜叉殿鬼气森森,暗藏杀机;紧那罗夜夜笙歌,醉生梦死;摩呼罗迦面目狰狞,贪嗜酒肉。八部众齐聚于此,让道衍目不暇给,好一副纵横八众图。
      金莲花行速渐缓,眼前再也看不到须弥山的山石,楼阁和部众也全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金砖和玉石铺成的巨墙,这巨墙延绵不知多少里,无论纵横都望不到边际。
      道衍看着无边无沿的巨墙有些眼晕,便合上眼休息片刻,那金莲花仍在迎风而上,过了不知有多久,隐隐约约听到了头上有仙乐之声,片片金光倾洒下来,同时金砖玉石的巨墙也到了尽头。道衍撩眼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黄灿灿、明晃晃的巨墙,道衍并不在意,以为只是墙体的质地变了花样而已。不经意的向下扫了一眼,只一眼便又让和尚瞠目结舌,下方不知几百里赫然有一双大脚,一只大脚连着的腿一直延伸到自己面前!由于道衍的身子在这境地里过于渺小,看到的也非常局限,就像苍蝇落在大象的身上一般,等远了才能看的清楚。道衍这才恍然大悟,那黄灿灿、明晃晃的就是巨神的皮肤,那金砖玉石是巨神的宝座,宝座下方的楼阁便是八部众的修行地“善见城”,这巨神一定是站在大须弥山山顶的帝释天!
      那金莲花像是有灵性一般,远离了巨神的身体,让道衍逐渐看到了巨神的样貌。那巨神身披无数的七宝,光彩炫耀,灼人双目。紧那罗仙乐声声,乾达婆随风而舞,五感丰盈,心中自在,真是洒脱的极乐之巅。巨神三头六臂,每个头颅三只眼睛,顶有三花之光华,眼有五气之妙诀;每一头额都罩着八面佛光,与顶轮的大佛光纵横交错,无限的瑞彩,无数的莲花,无尽的祥云。三十三面佛光之中的每一面中都有一个世界,这便是三十三天了。此神灵正是忉利天唯一正神,三十三天之尊,善见城城主“帝释天”,法名释迦因陀罗。
      空中早有仙官传令:“参悟僧人道衍觐见城主!”道衍赶忙五体跪拜道:“参见城主释迦因陀罗。”
      帝释天微微抬起双目,目中星星莹莹,似有无限的光芒蕴含其中,不见张口却声如钟鸣:“我知你来意,可先去我园中一叙。”
      还未等道衍回应,帝释天眼里射出一道金光,将道衍“呼”的一声带走了。
      等道衍恢复了神智,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金莲花上,而是身处一片绿荫之中,绿荫旁竖着一面名为“涩园”的碑子。向远望去,一眼看不到边,不知这园子有多大。绿草、溪水、石板桥,映红的花树飘落朵朵叫不上名字的花朵;鼓乐声声,温婉悠长,天边霞光异彩不知是朝还是暮;暖暖的微风令人陶醉,就连古迹斑斑的佛像都为之倾倒。
      道衍心道:“如此美景,若是再抚琴一曲,那该何等的自在啊!”
      远处的亭子里传来男女的嬉戏之声,道衍走近那亭子往里一望,不由大惊失色。那亭子气派非凡,之中尽是奢华,温泉汤浴,池塘小榭,桌上鲜果美食享之不尽。亭中设有一床座,中间躺卧一人,有数位貌美的女官女眷服侍,那人与那三头六臂的帝释天极其相似,这才想到这是帝释天的本尊,刚才遇到的巨神是法身。
      此刻帝释天正裸着身子左拥右抱,豪饮琼浆,那女眷女官各个美若天仙,舞动腰身,个个妩媚动人,样样摄人心魄。
      道衍赶忙低下了头,面红耳赤的说道:“贫僧冒失!误闯帝尊的寝宫!死罪!死罪!”
      低头时不经意又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帝释天的床榻下半卧着一名女子,好生眼熟!金色鼻钉,发如长墨,肌肤清润,长靴长袜,身上只有一件贴身的红锦衫遮住羞处。
      呼!不正是四王天的百鬼之尊羽罗嘛?
      帝释天见道衍已经到了,站起身来问道:“道衍,你觉得我这园儿如何?”
      “不能再好。”道衍毫不犹豫的回道。帝释天哈哈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道:“忉利天人众每人寿录均五百年上下,你参悟四王天已有福德,这园中上下五百年极乐尽归于你,如何?”
      道衍先是欣喜,后迟疑了一下,问道:“那五百年后呢?”
      “坠入轮回!”
      “阿弥陀佛!”道衍微微摇了摇头,帝释天见道衍面露难色,微微一笑说道:“坠入轮回又如何?三界里哪个不是要坠入轮回,莫说是你,就算是我,时辰到了也要入得那盘子。以你的悟性无非就是再次参悟四王天而已,五百年至极之乐可是不可多得啊!”
      帝释天的话刚说完,一只玉手一下搭在了道衍的肩膀上,道衍身上一颤,仔细一看,正是那罗刹女王羽罗。
      “啊....尊神也在这!”道衍慌忙见礼,羽罗本来穿着就十分暴露,再加上一双玉手缠住道衍的脖颈,这等引诱,怕是那大罗金仙在此也无法自拔。羽罗的红唇几乎贴着道衍的脸,娇媚地说道:“不要再装了,你早看到我了!知道吗?你琴弦响起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与我会在这见面,这里不是别的地方,想和我一起五百年吗?”羽罗那女王般的气质,盛气凌人却又无边妩媚,吹弹可破的羊脂玉肌近在咫尺,唇齿间的灵音简直让人不能自已。
      一旁早有两个妖娆的女官开始为道衍宽衣解带,道衍的衣服只有外氅和僧衣,几件衣衫顷刻间落在地上,转瞬间道衍身上除了鞋子便什么都没有了。
      羽罗的衣服不消女眷帮忙,使了一阵风,便全然不见了,接着双手勾着道衍的脖子,开始调弄起来,道衍根本把持不住,直接把眼闭了。
      帝释天看道衍并没有反抗,也就没有作声,微微一笑,喝了一口酒,像烟一样慢慢隐去了身形。
      羽罗随手一指,地上便起了一片床榻,自己先依在榻上,拉着道衍的手道:“来...极乐就在这里……”还未等羽罗说完,道衍转过身冲着即将要消失的帝释天一躬身念了句佛号,正色言道:“帝尊,色戒乃出家人忌行之根本,就不要跟和尚开这个玩笑了吧!”
      说着扯开羽罗抓着的手,睁开双眼,一脸正气。羽罗没料到道衍会如此不讲情调,又要卖弄个法子上去调情,道衍将身一转,手一甩正色道:“尊神!请自重!”
      羽罗再次伸出去的手还没碰到道衍,便与那一干妖艳的女官烟消云散,化成了泡影,道衍的衣裳也随之恢复到了身上。本来即将隐去的帝释天又现出身来,面上大为不悦,信手指了个方向对道衍说道:“寡人真是低估你了!涩园你已经过了,不过这不止一个园子,你继续前行吧!”
      “领法旨!”说罢道衍离了涩圆,按照帝释天给的方向继续前行,一路香风拂面,仙乐相伴,转过几重回廊,前面又是一处不凡的景致—一个偌大的荷塘。这个荷塘也是一望无际,荷塘里尽是荷叶以及含苞待放的荷苞,一旁照旧有老碑,上书两个金漆大字:乐园。
      “乐园?涩(色)都过了,看你还有什么可乐的?!”道衍心中坦荡,继续前行,走了一阵,景色并没有什么变化,除了脚下的路,到处都是荷花荷叶。
      道衍走得烦了,便脱了鞋和氅袍,打算下水去看个究竟,脚点到水面上的感觉不太一样,更像踩到沙地上,并且站在水上身体竟不下沉,踩那荷叶也如同踩棉花一般。
      “造化!造化!”道衍倍感新奇,提着衣物,赤脚继续前行。他在水面上走了近一个时辰,急切地想找到园子的出口,或者遇到一些考验,但任他百般尝试,仍是无穷尽的荷叶、荷苞,找不见终路。
      道衍坐在荷叶上休息片刻,从池中捧了些水喝,正闲暇间,有几声古琴隐隐的从空中传来,道衍马上起身辨别来音的方向,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出处,好像声音的来源就是空中。
      正狐疑之际,空中又传来女子笑声,接着有名女子叫他的俗名:“天禧儿—”
      “天禧儿—呀”
      “天禧儿—”
      那声音娇媚不已,又伴随着笑声。道衍四处找不到人,仙雾重重,叫他的声音又时远时近,难以捉摸,扰得他一时间心烦意乱,只得在一株荷叶上打坐入定,忽的一下回到了当下在丹房之中。
      “阿弥陀佛,是何心魔作祟?”
      道衍稳了稳心神再次入定,但还是那般光景,自己身在莲花池中,那娇媚的声音反复唤着自己的俗名,叫得他焦躁不安,无计可施,最后只得冲着天空喊道:“帝尊?!帝尊?!”
      没一会儿,空中传来帝释天的声音,敷衍地回道:“道衍,如果参不透这院子,就回涩园吧!五百年的极乐在等你呢!”
      道衍喘了一口粗气,双目中尽是毅然之色:“帝尊莫要取笑,和尚怎么可能走那回头之路!”
      “哈哈哈哈!!”帝释天的笑声带着嘲讽随风而逝,道衍困在这莲花池中,一时也想不出对策,只好悻悻然返回现境。
      烦闷了几日,道衍实在不得其法,突然想起了师傅也许能解那境中疑虑,便沐浴更衣去打算回北海禅院求助师父智及禅师。回去之前要先去二师傅席应真那里知会一声,席应真有自己的专属丹房,道衍没有大事一般是不打扰席应真清修的。
      轻轻叩了几下席应真丹房的门,里面问道:“是道衍吗?”
      “是弟子。”
      “进来吧。”道衍推门进入,里面坐着两位老人,一位老僧人,一位老道人。
      老僧人年上花甲,身披袈裟,慈眉善目,顶有九点戒疤,银眉白须,宽脸阔耳,一脸祥和之气,正是道衍的大师傅,北海禅院主持智及大师。
      老道人年近天命,外披湛蓝道服开氅,腰束丝绦,纶巾芒履,手托拂尘,剑眉鹰眼,也是须发如银丝,一脸的精气神,正是道衍的二师傅,妙智庵的主人公席应真。两人皆是盘膝而坐,似是正在论道。道衍一见两位师傅都在,即刻稽首道:“道衍参见大师父,二师父!”
      “恩,起来吧!”
      “大师傅什么时候到的?道衍正要回禅院拜见。”
      智及并没有回答道衍的问题,笑着反问道衍:“洪都之行有何收获嘛?”
      “兵法、阵法上长了些见识,认识了一些朋友,还访了法源寺的方丈,已将大师傅的心意带到了。”智及禅师笑盈盈地回道:“阿弥陀佛,甚好,甚好。”
      道衍急着想解开禅境中的试炼,直奔主题道:“大师傅,弟子有诸多疑虑,不能自解。境中有水有莲,有音有声,有人反复呼唤我的俗名,却不见其人,疑是心魔作祟,求师傅开示。”
      智及给席应真使了个眼色,老道会意,问道衍:“道衍快而立之年了吧?”道衍不明所以,但仍老实回道:“恩!回二师傅,虚度二十有六了。”
      席应真掐指头算了一下,说道:“你十二岁拜你大师傅,十五岁拜我为师。我并没有教你道中法门,而是让你研习了纵横捭阖、行兵布阵的手段。我知你心有所不愿,你何曾可知,你发迹之日却是在十几年后,届时我让你学的东西才用的上,天命如此,不可违之。你偏爱修禅,禅是心法,能让你对所学更加驾轻就熟,融会贯通,而今你大师傅早知你有障缠身,一早便来跟我商量该如何帮你。”
      道衍闻得此言再次下拜:“两位师傅为道衍劳心了!”智及走下床榻,扶起道衍,让他坐在自己身旁,智及打量着道衍说道:“唉!转眼间十几年了,当年的小孩童已经长大成人了!”
      道衍见大师傅突发感慨,不知该怎么回答:“大师傅...您怎么了?”
      席应真在一旁笑着打趣道:“呵呵呵!人老多情,道衍你不要见怪,此行你要多加小心,兵荒马乱时局不定,所以你大师傅牵挂于你!”
      道衍一愣,问道:“师傅又让我去考察战场了?”席应真甩了一下拂尘回道:“这次不是!这次出行是你大师傅的意思。”
      道衍看看智及禅师,老和尚点点头道:“你所遇之障是不能通过禅境的修行来化解的!此行你要遇到很大的变故与考验,‘明心见性’既可破障。”
      “道衍记下了!大师傅,我此行所去何方何地?要去多久?”老和尚微微一笑,握住道衍的手:“不急不急,这事急不得,五十里外姑苏城慢慢寻来,全由你把控。”道衍赶忙站起身来:“好!道衍这就动身!”
      道衍火速收拾好行李,不消一个时辰就已收拾妥当准备动身赶奔姑苏,还没到山门,又看到了两位师傅正站在门口,望着自己。道衍上前问道:“大师傅是要回禅院了嘛?”
      “不,特来送送你!”
      道衍有些受宠若惊,:“大师傅今日怎么了?如此的客套?”智及禅师笑盈盈的摆了摆手,回道:“呵呵呵!再见又是良久,路上保重。去罢!去罢!”
      “大师傅,姑苏很近的,没几日就回来了!两位师傅都留步吧!道衍走了!”道衍心念着早去才能早回,说罢便转身下山去了。
      老和尚智及望着道衍的背影,一声长叹,慈目中泛起一丝珠光,席应真也叹了一声气,望了一眼智及,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道衍在转弯时回头望了一眼,两位师傅还在山门处看着自己,就挥了挥手让他们回去。二人一直目送着道衍前行,直至他消失在密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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