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禺玄言》明公

30、节一

　　“戏？”
　　“嗯！即是‘秀技’，在我们面前展示才艺也好，技艺也罢，内容一概不限。规则呢，也很简单。这里有一百个鬼王，每个鬼王都持有一枚点数，而我是他们的主子，我一个人便代表一百个点数的，总共两百点数。你们要做的就是展示技艺，尽量让我们开心，或者让我们佩服，我们开心了、佩服了才会投给你点数，反之就不投，换句话说我们每一个都是审评，我占的比重大一些而已。淘汰的规则也很简单，谁的点数少谁就被淘汰，排在最后的就只能留下来修行了。”
　　“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几个和尚听了如热锅上的蚂蚁，愁得焦头烂额。
　　妙恒有些着急，叫道：“空门之人五蕴皆空，如何有技艺能取悦世人啊！这不是难为我们嘛！”
　　羽罗用脚尖拨弄着那飘在空中的墨发，轻蔑的说道：“不参加也可以啊！那就在这等着吧！”
　　几个和尚无言以对，少林和尚可行天生的急性子，浓眉一竖，脚一跺，喊道：“好，来就来！”说着对群鬼和羽罗施了一礼：“小僧可行，自幼出家少林，没有什么本事，只习得一些防身的手段，这就献丑了！”
　　说着练将起来，羽罗的座位呼的飞到空中，给可行腾出地方。百鬼见有和尚献艺自是高兴，怪叫着为其助威。
　　可行起手练了一套罗汉拳，这罗汉拳乃达摩所传，共一十八手，俗称达摩十八手。那拳冲、举、勾、压；那腿腾、滚、扫、弹；与禅法讲求的“无念为宗”相辅相成。一开始这拳虎虎生威，打的聚气凝风，霸气非常，众鬼一下被吸引过去，看到妙处还情不自禁的叫好，可没一会儿功夫，这本应越练越疾，越练越刚猛的少林拳法，没想到却是渐渐慢了下来，力度也越来越小，花式全无，到最后竟似老叟跳舞一般。这下可让百鬼的兴致大落，有的看着都快睡着了。
　　一套拳打完，可行收功后冲着百鬼与羽罗施了一礼，说道：“功夫粗浅，献丑了！”说罢下台去了，百鬼交头接耳，只有稀稀落落的掌声，也有部分嘘声。
　　羽罗起身飘到可行练功的那片空地上，冲着鬼众说道：“多目鬼出来！”
　　“来啦！主子！”鬼众里有鬼应了一声，跑出来一个绿莹莹的瘦鬼，晶莹剔透的眼珠，看着十分聪慧，额头上有三道竖着的长疤。
　　羽罗指着台下的众鬼吩咐道：“现在统计点数！你们觉得喜欢就举手示意，反之则不需要举。”
　　众鬼一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这是什么嘛？”
　　“是啊！开头感觉还有两下子，越往后越差劲！”
　　“我上我也行啊！”
　　“其实还是有两手的！你们看不出来！”
　　“切！说的好像你很懂似的....”
　　“不好看，不好看！下一个！”
　　多数的鬼王不太认同，只有少数的举手，多目鬼见尘埃落定便张开双手，叫了一声，额头上三道疤痕一下开裂，里面赫然是一双双的眼睛，左右的掌心也各有一双眼睛，那数只眼睛扫了几圈，统计好数目之后，回禀羽罗道：“报罗刹王！九次核实之后，加上我的一点共二十七点！”
　　羽罗慢慢走到场中，说道：“我给九十点！共计一百一十七点！”然后指着场下的可行说道：“你共得了一百一十七点！”
　　场下的群鬼顿时哗然：
　　“为什么主子给了这么多？”
　　“不知道啊？”
　　“刚才那玩意哪好啊？”
　　“是艺术性很强嘛？”
　　“什么艺术性？又不是舞蹈。”
　　可行见羽罗给了自己极大的肯定，马上恭敬的还礼：“阿弥陀佛！”。
　　羽罗对场下的众鬼说道：“你们哪里清楚他的门道，他根基扎实，内外双修，本是外家拳法却练到了内家也有的境地！”
　　说着用脚趾轻轻一点地面上的砖，只听得“咔啦啦”数声，地上的几十块砖头同时龟裂开来，裂开的砖头摆成一个“卐”字。
　　“原来内有玄机！”
　　“这内家拳还是真厉害！”
　　“哎呀，没看出来，早知道就给他那点了！”
　　“你看我早就知道这家伙有本事了吧！”
　　“你知道个屁，啥你都觉得好！”
　　“现在再给点还算不算？”
　　羽罗对可行说道：“我刚才说的你一定没有听真切，取悦我们是要包括所有的环节，而今却是我上来帮你点破你武艺的玄机，如此一来你定然亏了很多分数。但是规矩就是规矩，不能破例，所以记住教训吧！”
　　可行听了也不敢说什么，再次低头冲羽罗和众鬼施礼：“阿弥陀佛。”
　　羽罗淡淡地点点头，扭头看着余下四僧道：“如此的年岁，有这样的修为，实属不易，我给他九十分算是弥补了他的一些过失，希望下一位不要犯这个错误。”
　　几个和尚也议论起来，道衍对圆慧说道：“可行师弟的功夫当真了得啊！您也是教徒有方！”圆慧回道：“少林门人都有防身之能，不足挂齿。道衍师侄，你想好用什么法子取悦他们了嘛？”
　　道衍听了有些犯愁，心道：我会什么技艺呢？
　　羽罗在台上踱来踱去，等了许久也不见四僧上台，冲着那四个和尚催促道：“希望下一位高僧也能如此精彩！”
　　那四个和尚见羽罗已经催了，便急忙商量，道衍问道：“哪位先去？”
　　妙恒站起身来说道：“我去吧，俗家时倒是经常玩那个，不过有些年没碰了，不知还行不行！”说着妙恒走入场内，对羽罗深施一礼问道：“尊神，小僧需一幕布，一桌一椅，一扇一抚尺，可有？”
　　羽罗将玉手轻轻一摆，妙恒要的东西一应俱全摆在面前。妙恒将幕布放在桌椅前面，挡住自己和桌椅，拿起抚尺，啪的一下，幕布落下，众鬼寂然不再喧哗。
　　先是听得幕布后面有潺潺的流水声，又有风声呼呼鼓动，而后又有乌鸦在广阔的平原上尖叫，回声回荡于山谷之间。群鬼们一听无不骇然，都觉得这幕布后面好像另有一番世界，便有鬼叫嚷道：“口技！是口技！”
　　“学的真像啊！”
　　“你们闭嘴安静听着！”有个厉害的大头鬼王喊了一声，众鬼鸦雀无声，都侧耳倾听。
　　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到了近处，踏得水花四溅，乌鸦惊走于天际。远处似有徐徐的震动，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听得出是军队踩出的步履轰轰而至。这时听得马嘶鸣一声，有人似在远处发号施令，士兵的脚步整齐齐的停下，隐隐听得另一面也摆好了阵势，又听得一声嘶喊，两方开始对垒。
　　众鬼听得如痴如醉，无不聚精会神，逐渐听到盾对盾的挤压声，□□到人身体的穿破声，骑兵被人拉下来的人仰马翻声，哭爹喊娘声，箭雨声，战火焚烧的啪啪声，宛若这一切就在眼前！
　　有些鬼众听得如身临其境一般，吓得瑟瑟发抖，有的已经离开位置准备逃跑！突然惊堂木一响，众鬼一惊，幕布拉开，现出妙恒与那一桌一椅，一扇一抚尺，妙恒哗啦啦展开折扇，俨然而立。

　　“禀罗刹王，鬼众共八十三点！”羽罗飞回椅子上，回道：“我给六十五点！”
　　“共计一百四十八点！”
　　“哇，这个领先了！”
　　“嗯，还不止一点两点呢！”
　　“其实上一个和尚亏了，我觉得上一个比较好！”
　　“对，上一个是苦功夫！”
　　“这个也不错啊！嘴上功夫强！”
　　妙恒见领先了可行，自然面露喜色，拜谢羽罗与众鬼后回到道衍与妙同身边。道衍见马上就要轮到自己，安然闭目，浑身放松，心中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
　　再一睁眼，元神霍然回到妙智庵的丹房，一起打坐的道士们已经走得精光了，膝旁放着早已凉了的斋饭，此时已是夕阳西下，道衍慢慢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
　　“师兄！”道衍听到有人叫自己，转头一看，门口来了个微胖的和尚，是自己北海禅院的师弟，法号道清。
　　“哦，是道清啊，你怎么来了？”
　　“师傅听说你回来了，让我传话给你，先不必回寺，过两天他可能来妙智庵。”
　　“是嘛！知道啦，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道清打了个哈气：“师兄入定已经一日有半，快两天没吃东西了，赶快吃点吧，我去给你热一下。”
　　道衍回道：“不必了，我还不饿，我先了了一桩心事，你且先回去吧。”
　　道衍支开了道清，返回到自己的房间，从衣柜中取出一条四尺长的匣子，打开匣子，从里面慢慢的启出一条长物，拨开外面的布套，是一把雅致的古琴。
　　道衍将琴放到案子上，紧了紧琴弦，摆好琴位，右指按住羽弦，左指轻轻一撩，一声妙音倾泻而出，直上悬梁，随烟萦绕，余声袅袅。
　　“阿弥陀佛，许久未曾相见了......”道衍自言自语了一句，再次合眼入定。
　　再睁开双眼时，元神回到了这四王天众归城百鬼之殿，眼前的白光尚未散去，耳边就听得笑声连连。道衍揉揉眼睛，定睛一看，羽罗与那些鬼众全笑得前仰后合，几个和尚也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妙同这时已经鞠躬走下场去了。
　　道衍这才明白，原来妙同是给大家讲了个笑话，从场面的气氛上来看，点数应该是不会低了。
　　“共一百七十五点！”
　　“啊！是目前最高的点数了，不过那笑话实在是绝了！”
　　“是啊！哈哈哈，想想都笑！”
　　“哈哈哈！他是怎么能想出这笑话的呢！”
　　“哈哈哈，能想到这样的笑话当真是无上的智慧了！”
　　圆慧看了看左右，只剩下道衍和自己没有上场献艺，便对道衍说道：“师侄先请？”
　　“还是师叔先请吧。”
　　老和尚也不推辞直接走上场去，问羽罗：“可有笔墨纸砚？”
　　羽罗手指一弹，一缕青烟飘到圆慧手中，幻化成笔墨纸砚四宝，老僧摇了摇头扔在一边，回道：“如此哪能显得我的手段？换大些的来！”
　　“高僧要多大的？”
　　“四丈高、一丈宽的布两匹，四尺高的笔两根，笔头要一尺半，水要两桶，将墨研开放入水桶。”
　　羽罗听得真切，吩咐小鬼把东西备齐，圆慧继续说道：“贫僧见此处的对联已经旧了，愿为尊神写副新的！”
　　羽罗抚掌而笑：“好哇高僧！要献墨宝了！那怎么个演示法呢？”
　　“请设一枚四丈高三丈宽的台架，将两匹布挂在台架上，下方固定住，以确保写字时布不会飘移，再为我备一根同样长短的丝带系于架子顶端的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