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禺玄言》明公

29、节一

　　“…大…大须弥山！”老和尚圆慧一语中的，几个僧人也都想了起来，释家境地里欲界第一重四王天里的大须弥山，便是那顶天立地的神山，山顶上矗立着第一护法天尊释迦因陀罗。
　　果不其然，那黑条越来越大，再近一些便看到那确是一座直插云霄的山峰！巍峨直上不知有多高，五僧都想再往上看看，试着看到因陀罗的法身，可是云层挡住了山峰，无法得见，只能隐隐约约瞧见山峰与云霄的交接之处，佛光从云层里透了出来。那光照在身上，如沐春风，身上疲惫一扫而光，五僧连忙冲着山顶稽首叩拜，不停地磕头，不停地五体大礼，直到五人随风远去了，那山峰不再清晰，才停止了叩拜。
　　“此生无憾了！”
　　“小僧也是！”
　　“这才是欲界第一重天啊！”
　　“也不知道这重天该如何去参悟....”
　　嗷吼！！！
　　道衍的话说到一半，天地间忽然响起了一声巨大的咆哮之声，视线也昏暗了下来，五僧抬头看去，不看还可，一看之下吓得面如金纸，体如筛糠！
　　头顶上一条蛟龙正飞驰而过，还没有看清脸面，如腰身般粗细的龙须唰的从身边划过，那龙身长恐有百丈余！巨大的龙爪拨开云气，一身赤色的鳞甲闪烁着夺目的光芒，龙身扭动间带起阵阵风声，穿行之间云翻雾绕，雷霆闪烁，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威压！
　　嗷吼！那蛟龙又咆哮了一声，瞬息间飞到了不止几千里外，再也难觅踪迹！
　　“…我…我刚才好像看到龙了…”妙同哑着嗓子说道，道衍稳了稳心神，也是吓得不轻，回道：“应该是龙！没想到这么大！这是什么龙啊？”圆慧回道：“这应该是龙众里一条行雨的龙，如果那龙是去行雨的话，前面会有龙众的居所！”
　　圆慧猜的不错，云雾中逐渐浮现出层层叠叠的亭台楼阁，只见那雕栏玉砌的楼阁每一层怕是都有百丈高，偶尔也看见蛟龙穿梭于阁楼之中。这阁楼金砖所砌，以白玉石为梁柱，雕以诸天神佛的事迹，几人的眼睛正应接不暇，突然感到上方有水气袭来，抬头一望，头顶百丈的高处，一道宛若银色匹练般的瀑布从一处楼阁倾泻而出，落入下方楼阁承载的水潭中。水潭里的水却不知流向何处，只见潭水沄回不止，却从不溢出分毫。
　　原来是那散在空中的水珠散成了水气，打在身上，几个人琢磨了半天也不知道上面楼阁的水从何而来。
　　“果然！果然！”谁在说话？声音来自下方，几人向下一看，水潭旁边有一颗古树，枝叶繁茂，树上几只猴子围了过来，冲着道衍几人叫着，那“果然”便是他们叫的，这猴子白面黑颊，多髯而毛彩斑斓，越到尾巴毛色越艳丽，尾巴的末端有分岔。
　　“想不到这猴子还会说人话！”
　　“这个猴子是什么瑞兽？”
　　“还不曾知道，不过好生眼熟。”
　　“嗯，见得多了，这个也见怪不怪了。”
　　“是啊，会说话的猴子已经不足为奇了，对了，我们飞了多久了？”
　　终于又恢复了平静，一片山河天地，道衍扭头看了一眼身后，那大须弥山渐渐变成了一条通天彻地的黑线。
　　“许是快到了吧！”
　　不知又过了多久，五僧渐渐向下飘落，双脚再次透进了脚下的云层，渐渐全身没入云层中，风在减速，五僧大抵也猜到了快要到达多闻天王的国度了。果不其然，不多时之后，拨开云雾，面前再次亮了起来，五僧尚未从方才的奇景震撼中完全走出，眼前又现出一尊神迹。
　　整座大山被筑成了多闻天王的模样，半身在云雾之上，半身在云雾之下，右手撑伞，头戴宝冠，左手呈托天之势高举，整个山体被漆作了旃檀黄金之色，头发胡须都是树木林丛。那棱角分明的四方面庞正是垂直的陡峭山崖，双眼由无数的白玉与墨玉所垒，晶莹剔透，光华夺目。眉头微压眉尾轻扬，狮鼻之下为一张方口，唇色浓重，辨不清是朱漆还是朱砂所染，虽是雕塑，但这庄严的神色也令众僧心生敬畏。
　　头上一尊八角宝冠，鎏金的宝冠八个尖顶之上各嵌一颗硕大的玉珠，珠下八面嵌着八尊坐佛像，皆是整块宝石所刻，蜜蜡砗磲各不相同。山峰上生了许多林木，那森森绿冠彼此牵绊之间，竟为这多闻天王的塑像披上了一层翠绿的甲胄，树冠中亦嵌着珠宝，令这“甲胄”流光溢彩，贵不可言。雕像右手持一把遮天蔽日的慧伞，整根伞柄为紫金所铸，红蓝双色的慧伞之上宝光吐露，异常耀眼；左手向天迎着，指甲亦是白玉所雕。仿佛这世间的七宝都镶嵌于此，天王塑像雕刻之精细，虽因腰在云雾之间而不得窥见，可只见上半身却已然栩栩如生！
　　“天王手里托着的是一座城市！”
　　“头冠上也是一座城市！”
　　“宝伞上的城市最大！”
　　道衍定睛一看，那天王手里、头冠和宝伞上果然各都承载着一座城市，还未等看的详至，几人已经飞过了天王手上托的和头冠上载着的城市，径直的朝伞盖上的城市飞去。
　　“看来是宝伞上的城市了！”
　　“恩，那神风好像也减弱了！”
　　听妙恒与妙同这么一说，道衍才感到身边的风儿确实减弱了，身子渐渐下落，滑行至那宝伞的城市之上，更看到了城门匾额上的“众归城”三个字。
　　“这城似比善见城大上许多！多闻天是有三座城嘛！？”
　　“是的！神风将咱们直接送到众归城了，另外两个应该是可敬城与可畏城！”
　　“道衍师兄，你懂的好多啊！”
　　“哪里哪里！唉？！好像没风了！”
　　道衍刚说完，那神风便戛然而止，五个和尚叫喊着从空中跌落下来！
　　下方是一座大殿，那大殿更像是一片半环形的露天空地，此时空地上聚集着百十个魑魅魍魉似的鬼怪，几人急速下落，已经吓得什么都顾不得，只会一个劲的嘶喊。
　　道衍见命在旦夕，也无计可施，闭上眼睛，默念心经，等待最后一刻的降临，正在这时，突然听到一阵天籁之音，而后感觉有一股缠绵之力，如丝如绸托住了自己。睁眼一看，自己和几个和尚不再极速下降，而是被那神力托了起来，又开始缓缓下落了。
　　这才看清地上的一群形态各异的神灵，都是夜叉、罗刹、判官等鬼王，而这些鬼王神怪们都围着的一个红衣女子，这女子站在高位，像是发号施令。那女子见这五人落下来了，伸手一指，不知念了一句什么咒语，那声音犹如天籁一般，几个和尚听到之后身体迎风而长，一下大了数倍，不知大了几丈！当飘落下来的时候已然和这些八部众一般大小了。
　　道衍一行人站稳了脚跟，也知道了救自己的是那位红衣女子，便商量好了一同过去给神灵见礼，那女子也背着手向这边走来，等离得近了，再一看这女子，登时醉得神魂颠倒。
　　那女子容貌生得甚是美艳，媚气摄人心魄！印堂挂金底翠玉，细眉凤眼，鼻高唇红，金灿灿的鼻钉，长发如挥毫出去的墨笔，在身前身后打了几个盘旋随风而摆，衬得那娇嫩的肌肤冰清玉润，身上只有一件贴身的红锦衫，单单遮住了羞处，显得身段妖娆无比。璎珞、臂环、腿环更显得华贵，长袜长靴尽现异域风情，那红锦衫若隐若现，妖冶的胴体让几个和尚不敢多望一眼。
　　能在这天王的国度中令鬼众以其为尊，自然不是寻常人物，道衍与四个和尚连忙稽首：“阿弥陀佛，这位尊神有礼了。”
　　那美艳女子淡淡的说道：“几位高僧有礼了。”
　　那声音荡人心魄，说不尽的风骚，道不明的多情，听的几个和尚三尸神荡漾，四肢体酥麻，既不敢看又不敢听，搞的面红耳赤，好不尴尬。
　　美艳女子可不管那许多，走到几个和尚近前继续言道：“已经有好多年没遇到来此境界的高僧了。”
　　道衍见四人不敢言语，稳了稳心神，上前一步道：“阿弥陀佛！这位尊神如何称呼？”
　　美艳女子轻轻的回道：“叫我羽罗吧！饿鬼道有些悟性的鬼都归我管！”
　　“啊，原来是羽罗大人，我们几个和尚想参悟四王天，敢问尊神能否指点迷津？”
　　羽罗又走近道衍一步，眉头一皱回道：“很不巧，我父多闻天去兜率天听佛祖讲解大涅槃经，叮嘱我近日会有参悟者拜访，可赐于金刚杵，度其飞升四王天。”说着把自己耳垂上的一个金灿灿的吊坠拔下了来往风中一祭，那吊坠迎风化成丈八宽的金刚杵，飘在空中无比夺目。
　　几个和尚看了无不汗颜，纷纷跪下叹曰：“佛法无边！”
　　道衍问道：“尊神这金刚杵如何使得？请赐教！”
　　羽罗看了道衍一眼，慵懒地指着那金刚杵道：“这金刚杵上有四个把手，每一个把手能度得一人，也就是说一次最多只能度得四位高僧，如今父尊不在，审核各位高僧的任务就交于我了。你们有五个人，只能按道行的高低排座次，先让四位荣升忉利天，剩下一人要等我父回来，赋予金刚杵元气，才能再次升天。”
　　几个和尚一听这话都皱起了眉头，妙同急着问道：“怎么能评定我们之间道行的深浅呢？”
　　羽罗微微一笑回道：“父尊的通天眼，只消一眼便可识得。可惜我没有修到那种境地。”
　　几个和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言以对。只能等着羽罗往下说，羽罗饶有兴趣地盯着他们，红唇轻翻道：“你们现在就想飞升的话，我可以给你们划个道道，如果没有兴趣，就等父尊回来吧。”
　　可行问道：“多闻天王什么时辰返回？”
　　羽罗掐着指头算了算：“大约一纪即返。”（一纪为一十二年）
　　可行追问道：“那敢问尊神是要审评我们几个？”
　　羽罗背过身走了几步，回身一坐，这平地之上猛然窜出一段红焰，红焰过后现出一把赤艳艳的贵妃椅，羽罗刚好入坐，接着冲着几个和尚诡异的一笑，指着后面的群鬼言道：“我的道道很简单！就是取悦我！还有这众百鬼头目。”
　　后面的百鬼一听来了兴致，纷纷叫好，几个和尚有些不解其中意味，都是面面相觑。羽罗架起二郎腿，脚尖左右指点着几个和尚：“你们各施所能，让我们高兴！用什么法子都可以，而且就是此时，就在此地。”
　　几个和尚哗然，意想不到会遇到如此荒唐之事，道衍对羽罗深施一礼：“尊神稍等，容我们商量一下！”
　　几个和尚聚在一起商量对策。可行叫嚷道：“这分明是无理取闹嘛！”最年长的圆慧倒是沉稳的多，低声言道：“既来之则安之，此劫是厄，彼劫也是厄，早度是度，晚度也是度。咱们都顺其自然，各显其能吧，即使落败，也无非是在此地多修行一纪，消除业障而已。”其他几个和尚一时也没什么主意，回道：“那就听大师的吧。”
　　道衍虽然满是不愿，见几位都已无怨言，自己更不好说什么了。几人商量好了，妙恒上前回道：“敢问尊神可有什么规矩？”
　　羽罗微微一笑，回道：“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