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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节二 ...

  •   大堂外旁听的百姓本来都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如街市一般,袁珙这话一出,瞬间便安静下来。这回不用老爷的惊堂木,因为众人都十分关心这接下来的事袁珙该怎么圆上。
      “起夜的王妈看到的并不是整个过程,她看到的就是成生与刘二贵在草垛前的争执,当然也看见了地上躺着的刘巧儿,一直到二贵油尽灯枯的倒下,王妈这才知道事情闹大了,我想她当时一定是吓坏了,她的第一反应肯定不是去报官,而是先回去找自己的家人—老伴刘耿,等刘耿起床再回来确认,这时草垛旁只剩下倒下的二贵了吧?”
      王妈听了不在回话,而他的老伴刘耿已经开始浑身发抖了。
      “因为成生在投案自首之前做了一桩事情,那便是把昏死过去的刘巧儿背回了家!且先不谈他为什么这么做。有意思的是刘巧儿头颅受伤,对事情前后都不记得了,而成生自首时的供词对刘巧儿更是只字不提,两方口供上的缺失让刘巧儿彻底的消失在了现场!但是当时王妈肯定是看到了地上躺着的刘巧儿,那王妈为什么不把这件事情说破呢?情景一定是这样的——
      夜里丑时左右,王妈与刘耿来到衙门口报案,王妈叮嘱刘耿道:“一会儿衙役出来你别说话,我来说!”刘耿惧内自是不敢多嘴。门口的衙役出来询问,当时王妈是这么说的:“哎呀!官差大人!我家门前发生了大事了!那成生与刘二贵.....”
      话还没说完,衙役直接打断了王妈说道:“哦,都知道了,成生已经归案了。哎呀!屁大点事,两个老实人居然还能打起来,最逗得是成生居然赢了,这二贵白长那么大块头!”
      “差官大人啊,那二贵都流血了,躺在地上!”
      “嗯,听成生说二贵喝多了,衙门这已经有人过去看了,有什么事明早再说吧。两人打架出点血其实没事,你们都没见过啥,我小时候打架总是头破血流的,流点血太正常了,没事没事啊,都回去睡觉吧!”
      “可二贵好像都没脉...”刘耿还要往下说,被王妈堵住了嘴巴,衙役打了个哈欠,应付了一句便将大门一关回去睡觉了。
      “你干什么?我话还没说完。”
      “你能不能说话前动动脑子!”
      “怎么?....”
      “他说成生一个人来投案,你不觉得奇怪嘛?”王妈反复揣摩着衙役的话,“还敢来投案....一个人....”刘耿则挠了挠脑袋,问道:“你看清了吗?是刘巧儿嘛?可别眼花了!”
      王妈白了刘耿一眼,笃定地说道:“当然看清了,两人缠斗在一起的时候,那刘巧儿就在地上躺着呢!成生和刘巧儿肯定有奸情!不然二贵能和成生动手嘛?”
      “倒也是啊!.....哎?不对啊,刚听那官差说,怎么成了两个人屁大点小事了?”
      “你没听着嘛!成生是一个人投的案,他肯定是想隐瞒奸情!他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让老娘我看着了!”
      “那怎么办?那二贵肯定不行了!要不要把实情告诉官爷”
      王妈急忙捂住刘耿的嘴巴,低声道:“告个屁!你知道中间都有什么事?!成生肯定想一个人兜着,咱们就顺着他!其他一概别提!问起什么都说不知道,万一要是坏了咱们的事怎么办?”
      “啊....唉.....好吧!”刘耿只好作罢与王妈回了家。以上便是事情的经过。
      其实在衙役的印象里成生和二贵都是村子最安分的人,即使闹的再大也不会出人命官司,加上成生报案时说的含糊不清,所以衙役根本没当一回事,随便几句应付了王妈和刘耿。而王妈听到衙役说是成生一个人来报官的时候,肯定让她心生疑虑,她想不通为什么成生一个人来报官,她没法解释倒在地上的刘巧儿是怎么回事,只能单纯的认为成生与她有染。
      那么成生一个人来报官肯定是想隐瞒奸情,虽然这是王妈的错误猜想,但她的心思还是比较缜密的,她知道只要成生认罪,那么有些事情就不会暴露,如果揭露了成生,可能会闹的鱼死网破,真相大白反而更不利于自己。既然报案时已经看透了成生的心思,那么就顺着成生,把刘巧儿从证词里裁剪了去。那么王妈与刘耿究竟隐瞒了什么呢?”
      说到这,袁珙看了看王妈和刘耿,两人闷在那里都不做声,额头上都在不停的流汗。
      “对了,王妈,郝三还给二贵的银子一直没找到,你和刘耿真的没看见嘛?!”
      王妈听了这话恼羞成怒,一下跳起来指着袁珙喊道:“你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拿了银子!”
      袁珙似乎早料到她会撒泼,不慌不忙的笑道:“我并没有说你拿啊!你急什么?只是问问见到没有!”
      王妈坐在地上叫嚷道:“我就是没拿!我就是没拿!你问我老头!”
      刘耿跪在地上已经抖成了一团,不敢搭话,袁珙看着刘耿说道:“都不用看你的八字,光看你的面相,就知道你是个惧内之人!”转过来又问郝三:“你的银子可有特点标记?”
      郝三想了想回道:“用黄布包裹的,两个二两的一个一两的碎银子!”
      “恩!如果我是王妈的话,会把银子藏在哪呢?....”这时刘耿已经手足无措,脑袋上的汗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王妈也是满脸油光,以汗洗面了。
      袁珙仰着头自言自语道:“枕头下面?....梳妆台?.....还是腌菜缸?”当说到腌菜缸的时候,王妈和刘耿两人身体都颤了一下,这一点自然躲不过袁珙的眼睛,笑着对徐捕头说道:“王妈家的腌菜缸,刘村走一趟吧!”
      “是!”徐捕头立即差人去搜,王妈一听这话,整个人瘫软下来,刘耿跪着走过来对着袁珙不住的磕头,连声求道:“大人啊!小老儿和贱内都财迷心窍,求大老爷开恩啊!”说着抡起巴掌就打王妈,边打边骂着:“你个破落户!让你贪!让你贪!”
      王妈的丑事败露在外,臊得趴在地上掩面而哭,衙役拉开愤怒的刘耿,堂上的惊堂木又响了,龚杨喝退了刘耿,刘耿也恢复了一些理智。
      也就一顿饭的功夫,衙役回来上报:“报老爷!如师爷所说!启到了赃银!与郝三所说数目一般不二!”
      堂前左右的人一看这五两银子果然黄布包裹着,两个二两的,一个一两的碎银子。堂上堂下一片骇然,都被袁珙的相法和手法所折服。
      龚杨指着王妈说道:“你这恶妇,为了一己私利,隐瞒不报,着实的可恶!来人!”
      “慢!”袁珙止住了龚杨的责令,龚杨赶忙问道:“师爷有何话讲?”
      袁珙给龚杨施了一礼,回道:“老爷,王妈一念之差,为了些小利隐瞒了案情,这也是人之常情,她在作证词的时候是没有什么太大偏差的,这点我把脉审问时就听出来了,烦请老爷酌情训教一下即可。”
      龚杨见袁珙虽然拦了自己的令,但还是态度谦和,对自己还极为尊重的。心中甚是畅快,琢磨着以后有他的相法相助,官定是越做越稳。马上降下声调问道:“师爷,事情已经真相大白,是不是可以结案了?”
      “不,大人,还有一件事情。”
      “哦?”
      “您不想知道成生为何把刘巧儿送回家中嘛?”
      “对啊!这事忘了!成生为何不据实禀报?难不成与刘巧儿真有奸情?”
      龚杨这话还没说完,跪着的刘巧儿大呼一声:“大人!口下留德!民女一世的名节怎能断送于此,这就随先夫而去!”说着起身冲着一旁的柱子撞了去,袁珙就在刘巧儿身旁,想一把抓住她,没想到刘巧儿跑得疾,而且死意已决,扯开袁珙的手冲着柱子“咚”的一声!
      “啊!”
      叫喊的并不是刘巧儿,而是徐捕头,这刘巧儿一头并没有撞在柱子上,而是徐捕头的胸口。徐捕头一把抓住刘巧儿,叫了三班衙役按住刘巧儿。龚杨也惊得站起身来,没想到这女子如此贞烈。
      龚杨连忙离了座走下堂来,安抚道:“刘氏切莫冲动,本官只是猜测,险毁了夫人名节,夫人海涵啊。”
      刘巧儿见老爷已经如此说了,不再作计较,楚楚可怜地回道:“望老爷明察。”
      袁珙见老爷龚杨已下了堂来,已然不顾脸面,如今为了补救言语之失竟说出如此话来,算是没有什么架子了,这种好官难得一遇,马上过来解嘲,指着成生说道:“大人已观察你多年,你行的端,坐得直,勤学刻苦,还是刘村里唯一的秀才,事情的始末却是因你而起,你不想讲讲嘛?”
      袁珙这话一说完,众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成生身上,成生慢慢抬起头来,看了看袁珙,看了看老爷龚杨,站起身来毕恭毕敬的给龚杨施了一礼,也给袁珙施了一礼,有些哽咽的说道:“谢大人!谢师爷!本以为遇到这种事一辈子都解释不清,没想到师爷通天彻地之能,老爷又明察秋毫!感彻肺腑,小人身死不足以一谢!请受学生大礼。”
      龚杨扶起成生,“把这原由说一下吧!”
      成生擦了擦眼泪,回道:“是!事发之时学生已经慌乱得不能自已,片刻之间地上横着两个人,而且都是生死未卜,让我完全摸不着头脑。我虽然不懂医理,但也能看得出二贵是凶多吉少,倘若此时投案,实话实说的话,不妨设想一下:深夜子时,我与刘巧儿相遇在草垛之旁,草垛这个地方本就让人敏感,常被人的话语所诟病,不巧又被二贵撞见,这个说辞说出来容易,可让人相信就没有那么容易了.....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人言可畏啊!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么就让它简单一些吧!若是二贵真的死了,我误杀二贵已然成立,就不能再让刘氏巧儿背一个莫名其妙的贞洁罪名。女人一旦背负此罪名,后果你我自然能够想象!
      所以我断然就把晕倒的刘巧儿背回她的家中,让她撇清干系,我一人承担误杀罪名即可。倘若她醒来看到自己躺在家中,一定深知我的意思,只要不声张或者谎称一直在家便能保住名节。
      倘若她没有想明白我的意思,再来府衙澄清此事的话,那我们之间真的百口莫辩了!我也认了!万也没有想到的是她头颅受伤,记不起当时的情景,我还真以为她领会了我的意思才不发一言。
      唉,细细想来,他们一家实在是可怜,本就是一场误会,让二贵遭了这无妄之灾赔了性命,如果再将夫人也搭进去,一家两口都毁于此事,岂不是人间最大的悲剧?情急之下我只能救一个是一个,对得住天地良心,也不枉我苦读这么多年的圣贤之书。”
      听完成生的肺腑之言,刘巧儿那泪珠儿如雨般落下,众人更是嗔目结舌,袁珙则是频频点头,见成生说完,把折扇一合冲着成生一躬到底,言道:“舍身取义,鄙人佩服!”
      这一举让成生受宠若惊,忙回礼道:“哎呀!小人不敢!”
      龚扬走过来也是一躬到底,正色道:“县里能出此大德之人,本县之福也!”
      成生满面通红,跪在地上还礼:“哎呀!大人折杀小人了!!!”
      刘巧儿也走过来,给成生连着磕了三个头,这三拜满怀心意,更加释怀了仇怨。堂前左右无不骇然,之中不乏有鼓掌叫好之人:“老爷英明!”
      “师爷神相!”
      “成生大义!”
      皆大欢喜,老爷龚杨着文书呈上供词,令众当事人画押。
      而徐捕头则盯着刘巧儿脖子上的杀夫痣,心中揣摩着:“这杀夫痣怎么回事?相书上的没错啊?我核实了好几遍呢?”待散了堂之后,跑到袁珙身边,偷偷的问道:“袁公!你那相书不准啊!这杀夫痣....”
      袁珙拿扇子一下顶住了徐捕头的嘴,问道:“一颗痣就能定性一个人嘛?我想你最清楚!”这话让徐捕头豁然开朗,摸了摸自己眼眉下面的那颗痣。

      后记,余杭塘栖县刘村刘二贵命案乃刘二贵与成生的无妄之灾,成生虽无辜但涉案其中,罚劳役三十日,刘耿之妻王妈所偷五两碎银,责令已归还刘氏巧儿,罚劳役九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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