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禺玄言》明公

13、节一

　　“糟了！”沐英不禁叫出声来，他非常明白，别看己方□□手有五百余众，要是被这一百骑兵冲了进去，即便再多□□手也拦不住这群饿狼！□□手死了，己方就失去了主要战力，而我们这些刺枪手和刀盾手就会被对面的□□手一直吊射，等骑兵清掉□□手之后就会再来偷袭我们的后方，形成前后夹击，届时就是我为鱼肉，人为刀俎了！
　　沐英越想越急，从地上操起枪就要冲到后方去，刚跑出去两步便被人一把拽住，回头一看，是六爷！
　　“傻小子，听号令，守住阵地才是你该干的！”
　　“可咱们要是不过去，□□手阵营就被破了啊！！□□手要是没了！....”沐英急得想要甩开六爷的手。
　　“你现在再看看....”六爷向后一指，沐英顺着六爷手指的方向聚精凝望——
　　那些叛军骑兵马上就要突进到□□手阵营了，就在这时，冲在最前面的马匹突然嘶鸣不止，接二连三的马匹也跟着嘶鸣起来！紧接着尘土飞扬、人仰马翻！原来布阵的时候□□手便在自己的周围布满了绊马索，挖了诸多陷马坑，近百骑瞬间被困，当那些叛军竭尽全力从坑里爬起来时，等待他们的却是无数冰冷的箭头！伴随着利箭离弦之声，一道道身影应声倒下。
　　“原来早有准备！”看到这一幕，沐英才恍然大悟，每个阵营、每个兵种在战场上都有自己生存的法则，搞明白法则你才有资格继续活下去。
　　“刚才你差点就完蛋了，小崽子。”六爷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也许像沐英这样的“生子”见得多了，自然也就麻木了。
　　“我学着了！六爷！”
　　“战场上听指挥和活着才最重要！”
　　六爷的这句话虽然简单，但是比书上一切华丽的兵法、战术来的实在，这不到半个时辰的争战已经足够让沐英刻骨铭心了。
　　“守阵！！！”
　　百夫长的号令又传了起来，雁阵两翼的刀盾手和刺枪兵听令后急速收缩，沐英紧跟在六爷的身后，不敢再擅自行动。
　　与此同时，大地又传来震颤之声，朝声音源头一看，是己方的两队骑兵向叛军阵营发动袭击。只见那些骑兵绕过叛军前面的步兵方阵，向后面的□□手方阵奔袭而去。
　　方才叛军的方阵分成前后两个阵营，继续往前走的是步兵阵营，留在原地的是□□手阵营，因为□□手再往前走就会进入雁阵的射程，所以不敢再向前推进。叛军只能把阵营分开，让步兵阵营攻击雁阵。
　　“哦！——明白了！对面的□□手不敢再往前走是因为射程！我方的□□手居高临下，射程自然较他们远一些，如果对方□□手再强行冒进，那么就会暴露在我方□□手射程范围之内！这地势选的好！”沐英看到妙处，一拍大腿，惊呼了出来。
　　叛军的步兵根本来不及回防，邓愈的两队骑兵如风如火冲入叛军□□手阵营，叛军的□□手在飞驰的奔马下毫无抵抗力，顷刻间化为乌有。
　　此时叛军的步兵阵也与雁阵碰到了一起，双方的盾牌重重的顶在一起，相互较力，有些刀盾手干脆用背靠住盾牌，后排的刺枪手将长枪搭在盾上，开始互相戳刺！
　　刺枪手间的戳刺非常讲究时机，不过两方刚刚短兵相接，都有些心气，便把平时的训练抛于脑后，一通搏杀血雾之后，才逐渐冷静下来。
　　叛军的刺枪手数目较多，溢出的便从雁阵两翼绕到后面偷袭，沐英在雁阵的右翼，作为刺枪手替补，等着六爷、苏大等人累了接替，他也想见缝插针进阵捅个几枪，无奈试了几次都没有缝隙让他来练手。
　　正踌躇着，猛然发现很多叛军抄后路杀了过来，自己这边也冲过来三四个叛军。他见六爷等人正集中精力在前方奋战，便没有叫人，自己挺枪迎了过去！
　　这几个叛军见沐英没叫人帮忙，料定他是个生子，想一哄而上把这个愣头青干掉。万没料到这生子的身手异常敏捷，先是躲开最前面叛军的一枪，紧接着斜踹了一脚，将那叛军的腿硬生生踏折！惨叫声还没传出去，第二个冲过来的叛军就被一□□中肩膀，被一脚蹬了出去，踉跄的撞翻了身后的一个叛军，沐英将拔出的枪顺势向后一扫，划开了身后那个折腿叛军的喉咙。
　　血还没从脖颈中喷射出去，沐英又到了，两三枪挑飞了第二个叛军手中的长枪，又一枪结果了他性命。被撞翻倒地的那个刚爬起身来，沐英抬手一掷，那枪瞬间穿入他的胸膛，即刻毙命！这几下干净利索，只在转瞬之间。
　　此时前方的战事也明朗化了，由于邓愈的队阵在坡地上占据了地形优势，叛军的刀盾手大多体力不支，不少顺坡翻滚下去，这就让盾阵出现了很多缺口，叛军失去了大盾的保护，阵型大乱，被杀的节节败退。再加上邓愈的骑兵已经解决掉了叛军□□手，从后面包抄上来，收割的混战开始了！
　　叛军知道败了，便收缩阵容，让刀盾手和刺枪手围成一圈做好防御，圈中三十余骑兵护着叛军头领，边打边往密林撤退。
　　沐英追击了几个逃兵，觉得这不是办法，杀再多的小卒没有用。兵法有云，擒贼先擒王。想要立功升官，就得抓住叛首！打定主意后不再追赶逃兵，找了个较高的地势一蹲，眺望整个战场的局势。
　　经过一番观察，沐英发现叛军的头领也不是等闲之辈，他们撤退也很有章法。虽然头领一定就隐藏在圈中的骑兵队里，可他们穿的都是一个样，根本分辨不出来。
　　叛军边打边撤已经接近那片密林了，进了密林可就不好追了！叛军要是真的逃了，便失去了一次立功的机会！想不了太多了！上吧！
　　正要跳下去追赶叛军，突然余光扫到一名骑兵在叫喊。虽然离得远，但有个直觉在告诉沐英，这人是在发号施令！不过他旁边还有一个骑兵也在叫嚷着，他们穿着都是一样的，这么做应该是想混淆视听，让我们分辨不出谁是主将！
　　正在发号施令的绝不是他们的主将，应该是传令官！谁是主将呢？别着急，再等等！沐英继续等待着时机。
　　这时叛军已经离密林不到三十步，沐英的直觉告诉他不要急，这次抓不到也没关系，只要能找对头领，以后就有机会立功！！！
　　就在这一刻，时间仿佛都跟着慢了下来——
　　他看见一个骑兵向那传令官喊了一句什么，那传令官听到后马上恭敬的点头，转身又向下喊喝，这个“恭敬的点头”被沐英捕捉到了！
　　就是他！能让传令官恭敬点头的就是叛军头领！
　　抓住他就是本战最大的功劳！沐英瞳孔猛然放大，浑身血脉贲张，似有无穷的力气加于身上！
　　抄起地上几根长枪，冲着叛军飞驰而去，一边疾驰一边念叨着，要是能有匹马就完美了！没想到眼前白影一闪，距离自己不足十步的地方就有匹失去主人的白色战马！
　　哈！今天真是老天眷顾！让我得首功！沐英几个箭步飞身上马，策马向叛军的环阵冲去。

　　“兄弟们！跟我来立功啦！”
　　葫芦、苏大、苏二还在追击逃兵，见沐英飞马从身边掠过，葫芦问道：“是新来的那个小沐嘛？”
　　苏大回道：“嗯！是他！好像还说跟他去立功！”苏二也听到了沐英的话，对两人说道：“我觉得这生子有本事！走！跟过去去看看！”说罢三人一起追了过去。
　　这百十来叛军开始进林子了，沐英一边催马一边解开自己的绑腿，把一支枪的枪头与另一支枪的枪尾捆在了一起，绑好的这根枪足有丈余。接着再用另一条绑腿遮住马眼，点蹬催马加速往阵里冲。
　　叛军的刺枪手看到了有个不怕死的骑兵正往阵里扎，手里还有根很长的枪，马上过来几个伸出长枪，打算将沐英和马一起戳下来。
　　只见沐英顺起那捆在一起的长枪，将一头往地上一戳，以长枪为支点把自己撑了起来，直接滑过敌军的刺枪阵，如天神下凡一般，将那个他认准的叛首扑于马下，骑兵队的守卫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尘土过后，只见沐英锁住叛首的脑袋，用随身匕首抵住他的脖子，说道：“可以收兵了！将军！”
　　那个叛首见性命已在他人手中，无计可施，叹了一声气，旁边已经有人把武器扔在地上投降了。其余的骑兵也都纷纷下马，扔了手上的家伙。看到这个景象，沐英豁然开朗，知道自己押对了！
　　很快，外围的叛军也不再抵抗，葫芦、苏大和苏二也到了，上前护住沐英，葫芦叫道：“小沐！真有你的！当生子的第二天就立了大功！”
　　沐英见袍泽们到了，心里更加有底，喊道：“太好了！功劳也有你们一份！”
　　“哈哈！好啊！回去你要请喝酒啦！”三人护着沐英，挟住叛军主将走出密林。
　　苏二捡了条绳子，将叛首捆了个结实，绳子一头交给沐英，葫芦与苏大则干脆把沐英托了起来，坐在二人的肩膀上，沐英牵着叛首，得意的高呼道：“我是第十百夫队一十五旗的生子沐英！晚上十五旗兄弟的酒我请！不醉不归！！！”
　　“这生子真厉害！一个人擒住了叛首！”
　　“好像是新来的！以前没见过！”
　　“哇！这生子一下不得提个百夫长？”
　　兵士们纷纷议论，多不了的羡慕，少不了的嫉妒。正热火朝天的举着沐英往前走，不想迎面来了一队骑兵，这队骑兵不容分说便把沐英和他那几个弟兄一并围住。骑兵队之中走出一匹骏马，马上一个年轻人，红头发，三角眼，黄眼珠，方下巴，鼻孔朝天。嘴里还衔着一根稻草，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这人沐英自然是不识得，看他的穿着是自己人，可不知道为何要围了自己，沐英一时不知所措，苏大苏二也是一样。只有葫芦认出了来者，马上放下沐英，拱手施礼： “哎呀！原来是赵公子！”
　　那个被叫做赵公子的人没有下马，对葫芦也视若无睹，向一左一右使了个眼色，即刻过来两个骑兵从沐英手中夺过那叛首，直接接管了。
　　“住手！你们要干什么！”
　　沐英这才明白，这是要抢功，说着就要上前把俘虏抢回来，苏大、苏二几个弟兄也按耐不住了，葫芦则跳到中间挡住双方：“哎哎哎！！别！都是自家兄弟！”转过头低声跟沐英说道：“这家伙有来头！别动手！事情闹大了对咱们不利！”
　　沐英点了点头，知道自己是生子，洪都这潭水有多深更不得而知，只能先听葫芦的。只见葫芦笑着对那赵公子说道：“赵公子！哈哈！赵公子咱能不能商量一下...”话还没说完，那赵公子反手就是一马鞭，将葫芦抽翻在地。
　　沐英见长官被打那还得了，一脚踹翻左边的喽啰，手一翻，掰着另一个喽啰的手指，直疼得他鬼哭狼嚎，把那拴着俘虏的绳子颤颤巍巍的递给沐英，沐英一把拽过来，那俘虏如皮球一般滚到了自己这边。这一下就像捅了马蜂窝，那骑兵队稀里哗啦的把家伙都对着沐英。
　　葫芦一把抓住沐英的裤腿，叫道：“听我的！忍了！”后面的苏大苏二一看这阵势也不敢轻举妄动，沐英气得青筋暴起，也不知道对面什么来头，葫芦的劝诫又不能不听，只好把绳子一放。
　　赵公子哼了一声，带着马队和俘虏扬长而去，留下了愤愤不平的沐英、无所适从的苏大苏二，躺在地上叫疼的葫芦，还有这战场上徐徐的硝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