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谈杂记》故渊sang

10、井骨（回忆）

　　萧玉在朝堂上的惊人之举，可谓是震惊四座，萧仲元在听到他的言辞之时当场就气的昏死过去而后堪堪又缓回来。萧仲元近日再三叮嘱萧玉莫要出风头，却仍然没有阻止萧玉。
　　朝堂的平西派谁之争过去没几天，明黄色的圣旨传到萧府，果然，皇帝派了萧玉去西北边陲稳定边关。
　　萧仲元父子望着那纸军令，萧仲元一脸惆怅，他害怕的事情最终还是来了。而萧玉看起来是一副轻松的模样，倒不如说，正好遂了他的心意。
　　萧仲元一声叹息，嘱咐道：“看来是没有转圜之地了，平西之战事关重大，稍不注意……唉”萧仲元本意是，此时凶险万分，关系到朝中和边关，干系众多。恐怕不是份容易的差事。
　　萧玉正色言：“父亲，您大可放心，此番前去，我定身先士卒，小心谨慎。尽快平定匈奴之乱。”

　　或许是和萧让血脉相连，又或者是幻境外的萧玉感受的是萧让的感受。他竟然开始为九百年前的自己而感到庆幸，或者说，他在为另一个时空的自己感到高兴。
　　环境流转到一个温暖的下午，金色的阳光洒在花园里的牡丹花瓣之上，好像细碎的金粉飞扬。
　　六岁的萧让坐在石凳上上下抛接着他最喜爱的那颗手鞠球，那是萧玉送给他的，精致的刺绣，六角的铃铛，随着萧让的动作发出清脆的铃声。
　　萧让将球掷给对面的萧玉，萧玉一时反应不及，那颗球滚到了地上，被球砸到的萧玉似是回魂。望着萧让一笑：“诶呀，我没接到，算我一回。”
　　萧让显然知道萧玉根本没顾得上他。小孩心性单纯，只道忽视了自己的存在，脸立刻就晴转阴了。萧让从石凳上挪下来，凑到萧玉身边，拉着萧玉的手臂，脸贴着萧玉冰冷的甲胄，小声说道：“哥，能不能不走？你昨日才归家，现下就又要走。”
　　萧玉摸了摸身边的萧让的头，露出一个苦笑：“本来就是回京述职，能在家留一日已是莫大的恩宠，你要乖乖的，等我把那些外邦人赶跑，就能多待一些时日。我保证，等到再次落雪的时节，我肯定能回来。”
　　萧让的脸上绽开一个笑容，“好吧，哥哥要平安，我会想你，我会等你回来。”
　　萧玉甚至都没能在家睡上一夜，吃过晚饭后踏着夜色离去，夜晚的水雾弥漫，萧让的视线也逐渐模糊，萧玉骑着他的马消失在长街的尽头，萧让觉得他哥就好像一个驾鹤离去的仙人一般超凡，只是萧玉驾的是马不是鹤。
　　紧接着，记忆环境里三人同时坠入一片黑暗之中，想必这也是萧让的记忆。
　　黑暗中，似有微弱的火光，小小的，跳动着，萧让身处黑暗，只能向着那点光亮走去。突然地狂风袭来，他听到门板咣当的声响，视线一下子亮了起来，眼前的一幕，是无间地狱。
　　偌大的王府里满是一地的尸体，横七竖八倒着家里的仆人，他没敢认真去看那些倒在地上的都是谁。萧让只觉得害怕，那些白日里还鲜活的人，现在都冰冷的躺在地上。他拔腿就开始狂奔，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快逃，他必须马上逃离这个地方。
　　萧让已吓得三魂丢了俩，一路向着后门逃去，突然后颈被人提起，萧让吓得大叫。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管家老徐捂着萧让的嘴不让他喊出声音，“嘘，二公子别喊，不然会死的！”
　　萧让不懂为什么喊了就会死，胡乱点了头，没再言声。
　　管家老徐拉着萧让躲在假山石之后，“二公子现下的情形我一时跟你说不清楚，来不及了，来不及了，世子下令，务必将王府萧氏一干灭口，老奴也是一时无奈，若待那群天杀的龟孙子来砍咱，咱主仆两还不如先走一步。二公子哟......。”
　　萧让听管家前言不搭后语，正是一头雾水。
　　“二公子很快就不疼了”老徐安慰道。
　　管家突然双手掐上萧让的脖子，萧让的喉咙顿时收紧，只留强烈的剧痛，同时幻境中的三人仿佛身临其境一般，也随着感到一阵憋闷。
　　不知过了多久，萧让的回忆再次变得清晰，依旧是老徐那张脸，萧让正被他塞进后院的那口枯井里，萧让四处没有着落，身体悬空在井里上不去也下不来，挣扎着大喊：“管家伯，你这是要做什么？放我出去，救命啊！管家伯！”
　　老徐将萧让放在井里，对着萧让喊了几句：“二公子，我虽发过誓的，誓死效忠于王爷和世子，但是您也是我看着长起来的，世子下了命令，可，，，，，，可老奴下不去手啊！他们就要追来了，我这就追随王爷去了，二公子您自救多福吧！”
　　老徐说完转身消失在井口的视野里。
　　萧让看着井口的天空由暗转明，他以为天亮了就能得救，可寒冬里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冷，他发着抖试图喊人来救，到嘴边就变成了一串恩恩的呜咽声，像只濒死的动物幼崽，萧让感觉他的身体随之而来的是四肢僵硬，他仅有一丝清明终于认识到，自己快要死了，是哥哥要杀他，他明明什么也没做错，为什么？为什么！
　　悲痛绝望之际，萧让被一只飞箭穿透了他的胸膛，并不疼，他的眼前晃着跳动的白光，身体也被一种舒服的安全感包围，大概是要离开了，直到生命消逝，萧让的不解无助怨恨思念都仿佛他的灵魂一般无处安放。
　　青苗绿了黄，雪融百花又开，曾说明年初雪会归家的萧玉逐渐被世人遗忘。而萧让也在黑暗中度过了不知多少岁月，无数的怨念逐渐聚集成萧让的鬼魂，最终他变成了鬼存在。
　　萧让变成鬼之后，永远定格在了六岁那年，他的相貌再也不会改变。一开始萧让并不适应鬼的这个身份，枯井里各色的鬼看他鬼魂微弱，都想要欺负上一番，甚至有的想把他吞噬掉，慢慢地，萧让不再害怕，不再畏惧，怀着对与萧玉的恨，萧让变得越来越强，不管大小的鬼魂，他统统都吞噬掉，收集在那颗随他而死的手鞠球里，而萧让慢慢变成了更强大的厉鬼。
　　萧让知道，往后，孤独将会成为他唯一拥有的东西。明明能够看到甚至听到这世间的任何存在，仿佛自己还在人世那样的景象。可阴阳隔岸那边的人根本感觉不到这些变成鬼的灵魂，再没人记得萧让，也就不会有人会梦到他，梦是能够到达彼岸的途径，显然，萧让却再也蹋不过这条阴阳之河。
　　几百年的时间长河里，萧让一直站在对岸凝视着人间，看着无数人类穿过他的魂体走过，唯独找不到那个他恨之入骨的人。
　　直到九百年之后，萧让感受到强大的召唤，终于有人梦到他了，也就是说，终于让他等到了萧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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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