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岁月长》未完成的将来时

10、镜中花 04

　　镜中花 04

　　除夕夜，张府上下灯火通明，廊上挂上了火红的灯笼。与往昔不同的是，张启山与尹新月成婚不久，向来好清静的二月红与孤家寡人的齐铁嘴一同前来佛爷这吃了个团圆饭。
　　白日的时候尹新月亲自下厨学做着狮子头，可惜新月饭店的大小姐对厨艺并不开窍，倒是这差事最后落在了梁湾身上。小葵端着一碗红烧狮子头摆上桌，尹新月夹了一个狮子头放到了张启山的碗里，“这是湾湾做的，手艺可好了，你们快尝尝。”
　　齐铁嘴听了甚是起劲，一夹便夹了好几个进他自己碗里，尹新月见状赶快把碗夺了过来，分给二爷和小副官，不忘将最后一个夹给自己。张日山尝了一口，剁碎的肉馅里裹了脆口的马蹄，吃起来口感清爽层次丰富。连二月红都夸赞了几句，张日山转头看向坐在身旁的梁湾，却见她并未动筷，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大家。
　　“梁小姐，不必拘束，一起动筷。”张启山向梁湾颔首关照她，并举起酒杯要敬她，“再者，前些时候辛苦你了。”
　　“这不敢当，佛爷。我本就是一个医生，救人是我的本职。只可惜……”
　　张日山瞧见她低低地垂眸，知她在自责什么，夹了面前的鱼放到她的碗里。梁湾抬头看了他一眼，倒是听见二月红说，“梁大夫，正月十五梨园开新戏，到时让副官带你来听戏吧！”
　　“怎么不见二爷请我们呢？”
　　“都请，都请！”

　　1939年的春节，就这样过去了。可梁湾知道，1939年对于整个中国来说都不太平。她走在长沙街头时，看着眼前一副和乐的景象，手中拿着刚出锅的糖油粑粑。可一闭上眼，却是被炸毁的街道，残破倒塌的房屋，处处焦黑未扑灭的火，逃难横死在街头的老少。尸横遍野的战场，无人埋骨。
　　梁湾痛苦的拍拍脑袋，她的癔症好像自古潼京出来，便愈发严重。原先只是模糊的场景，可如今却如此鲜明的刻画在脑海里。
　　张日山抓住了她的手腕，制止了她的举动，“你怎么了？”
　　梁湾睁开眼，眼前的张日山穿了一身军装，俊朗挺拔，看着她的神色有些担忧。梁湾冲他笑笑，摇摇头装作没事。“你不是说军营中有事吗？怎么会在街上？难道是偷偷摸鱼？”
　　“现在没时间说这些，我先送你回去。这段日子，你和夫人待在家里不要出门。我和佛爷有事要去一趟岳阳。”张日山并未回答她的问题，拉住她的手就往张府的方向走去，一边叮嘱着梁湾。
　　“张日山，你有事瞒着我！到底怎么了？”张日山的手劲很大，拉着梁湾头也不回，梁湾赖在原地不肯走，“你给我说清楚！不说我就不走了。”
　　张日山无奈地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抓着她两边的胳膊，“听话，你听话，好不好？”
　　“我不，你又准备把所有事都揽下，一个人扛是不是？”梁湾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张日山除去眼神晃动并未回避。可下一刻，张日山便搂住她的腰将梁湾扛了起来，大步地赶回去。
　　“张日山，你个王八蛋！你放我下来！我可是你夫人。张日山，我今天跟你没完。”梁湾趴在他的肩上，只能用手拍打着他的背，可这对他并没有什么用。
　　张日山走得很急，可见这件事很棘手，他与佛爷逗留不得就会动身。梁湾渐渐静了下来，张日山见她不再乱动，有些担心地唤了一声，“梁湾？”
　　“叫我夫人！”梁湾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
　　张日山将她小心翼翼地放了下来，却发现一向笑着的梁湾已流了泪，愣头青的小副官一紧张，手哆哆嗦嗦地伸过去帮她拭泪。梁湾的抽泣愈发厉害，张日山轻轻唤了声，“夫人……”
　　“你叫我什么？”梁湾歪着头看向他，追问着要他再叫一遍。
　　“你听不听话？”
　　张日山点着她的额头问，梁湾乖巧地点头算是答应，瞧着他的耳朵像是烧了起来。
　　“我张日山是一介武夫，跟随佛爷保家卫国，随时可能死在战场上，朝不保夕。梁湾，我给不了你承诺。”
　　张日山一字一句，说得一板一眼，神色严肃。梁湾有些晃神，那样的神情好像当日张日山在她耳边说，如果到了那一天你就不会想和在一起了。
　　“张日山，我从来没有要你给我什么承诺。”梁湾不再像方才那样低声抽泣，她抬起头胡乱地擦着泪，硬是扯出了笑容，“我只想陪着你。”

　　不欢而散的不止他们，还有守在家里的尹新月。梁湾失魂落魄的回来，见尹新月坐在门口的地毯上。梁湾在她旁边一同坐下，正对着院中的那尊金佛。刚刚还晴空万里，此刻却阴沉不定，似有一场暴雨要来。
　　“湾湾，他们走了。”尹新月轻轻叹了口气，她轻轻敲着手腕上的二响环，发出了清脆碰撞的声响。
　　梁湾点点头，就在门口，佛爷和张日山坐着一辆车飞驰而去。他们要去岳阳，岳阳发生了何事，他们却默契的只字不提。可是毋须多说，梁湾亦猜测得差不多。想必身边的新月同样也想得到。
　　“嫁给从军之人，便要送他们上战场。明知道那是个有去无回的地，我却还是得亲手送他走。”尹新月抬高头，试图将要滑落的泪水逼回去，并不怎么管用。梁湾伸手将她拉到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夫人你喜欢上的，是个盖世英雄。”
　　“当然，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我就认定了他。”尹新月扑哧笑出声，似恢复了往日模样，“此生非他这个人不可。那你呢？我们小副官就那么好？让你这么喜欢？”
　　“不知道，就是很喜欢。即便他总是欺负我，可是我就是想要陪在他身边。”
　　“可惜啊，他们张家人都是一个模样，古板固执老古董。只好辛苦我们啦！”尹新月起身，将梁湾一同拉了起来。“我有个想法，不知梁医生意下如何？”
　　“我也正有此意，不如结伴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