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学霸攻略手册》停止作答

5、白痴

　　展停星在教室外面把雨衣脱了晾在走廊上，脱到一半听到有人叫自己：

　　“星星。”

　　展停星正在解雨衣的带子，看到任雪站在自己跟前，她手里拿着伞，笑着看展停星。展停星张了张嘴，有些慌张地去扯下巴的雨衣带子，结果自己之前打了个结，越扯越紧。

　　展停星结巴道：“学、学姐。”

　　任雪走向展停星，伸手帮他把带子解开，她长长的睫毛垂着，展停星涨红了脸：“谢谢。”

　　任雪笑道：“你真可爱。”

　　展停星感觉已经离开了地球身处宇宙，飘飘然不知东南西北。

　　她隔着窗户朝一班里头看了看里面，挥了挥手里的书，说：“我走啦，有空来找你玩。”

　　展停星：“好、好的。”

　　他目送任雪的背影上楼梯，走进教室，李博翰吹了长长的口哨，班里一些好事的男生戏谑地看着展停星。展停星头上冒烟，嘘了他们一顿。郝景一面色不虞，把英语课本翻得哗哗响。

　　展停星坐到位置上，早读是英语，他弯腰在书箱里找书，直起身瞥见教室后方的仪容镜上自己头毛乱翘，一阵懊恼。

　　——啊啊啊以后再也不穿雨衣了。展停星把脸埋进课本，感觉十分丢脸。

　　任雪是高三的学姐，公认的文科美女，最重要的是没有男朋友。这位学姐人如其名，像冰雪一样清冷，在校三年，追她的男生从一中排到四中，愣是一个都没追上。

　　展停星高一下学期考了年级第一，和任雪在假期前的年级大会上当优秀学生代表演讲，两个人在那个时候认识。任雪对展停星很亲近，但也只是姐姐对弟弟的那种亲近。

　　展停星没喜欢过女生，任雪像是一个缥缈而美丽的寄托——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对任雪到底是不是喜欢，只是莫名希望任雪毕业之前，追她的人一个都别得逞，而自己像弟弟一样和她能多说几句话就好了。

　　李博翰很讨厌，挤眉弄眼地小声叫他：“他姐夫——”

　　展停星每次被他们的调侃烦得不行的时候，就会面红耳赤地解释他只是把任雪当姐姐，于是姐夫就成了李博翰拿捏他的梗。

　　展停星随手从草稿纸扯了一张用过的揉成团去丢李博翰，那个纸团砸在李博翰弹性十足的背上，继而弹到在他身后撑着头打瞌睡的沈牧初头上。

　　沈牧初被纸团砸醒了，抬起头来，展停星暗道糟糕，沈牧初怕不是要爆炸。

　　李博翰迅速地回了一下头，转回去把书竖起来假装在早读，展停星正想硬着头皮开口道歉，沈牧初看了看那个砸中他的纸团，拿起来，以一种凡人所不能及的轻蔑态度随手往后一抛。

　　纸团在教室后的垃圾桶边上弹了一下，跳了出来，滚到展停星脚边。

　　沈牧初有点僵，展停星疯狂憋笑，弯腰把那个纸团捡起来再扔，正中垃圾桶。这时候小倩从教室前门进来，站在讲台边监督早读情况，展停星竖起书打掩护，对沈牧初道：“对不起啊，我们闹着玩的。”

　　沈牧初沉着脸不回答，展停星内心的小人不知道为什么被这样的沈牧初戳中了笑点，笑得满地打滚，他轻轻咳了两下掩饰住笑意。火眼金睛的小倩已经察觉到展停星这边在开小差，从前面要走过来，展停星连读到哪都不知道，沈牧初书都没放上来，展停星伸长了脖子去看郝景一翻到第几页，郝景一同样迷茫地看着他。

　　小倩绷着脸站在他和郝景一中间的过道上，展停星只好在小倩威压的眼神之下拍拍前面同学问是第几页，小倩一直站到早读毕才走，展停星松了口气。

　　小倩走之前敲了敲沈牧初的桌子让他去办公室。展停星在沈牧初走后跑去挠李博翰的咯吱窝，李博翰肉身柔软，又极怕痒，被展停星治得肥肉乱颤，差点喘不上气。

　　苏小云在黑板改了值日的名字，叫了展停星，提醒他记得去扫走廊，展停星总算放了李博翰，挥舞着扫帚跑走了。

　　值日就是扫扫走廊的灰，今天下雨实在没什么灰可扫，展停星骑着扫帚在走廊上玩几个粘在地上的落叶。老师办公室在1班旁边，他经过办公室的时候，正好听见小倩在办公室里说话：

　　“作业怎么可以交白卷上来？”

　　展停星闪到一边，抱着扫帚偷瞄里面的动静。

　　沈牧初长得高，手长脚长的，且完全不像这个年纪男生中常有的白斩鸡体型，他白衬衫的袖子挽起来，整齐地叠到手肘下方，露出骨节分明的手和修长有力的手臂，手腕上卡着黑色腕表。

　　他还是那副样子，淡淡地回答：“我做了。”

　　小倩抖着他的试卷，说：“只做最后一道大题叫做了？”

　　展停星心里一惊，寒假的物理模拟卷最后两道大题都是一易一难的组合，最后一道都是竞赛级别的。出卷的人不知道上哪搜的这些怪题，展停星五道里做不出三道，写得出的还解不到最终结果，给展复看也琢磨了很久才勉强做出来。

　　沈牧初做题和他们这些普通人是反过来的，太容易的没有做的必要，难的反倒可以写着玩儿。

　　小倩叹了口气，道：“沈同学，老师知道你成绩很好，但是你既然当我的学生，我就严格要求你认真完成所有作业。不要瞧不起基础题，你们考试往往就容易栽在这些基础上……”

　　小倩开始长篇大论，沈牧初一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模样，很无聊地看来看去，突然就和蹲在门口露了一小张脸的展停星对了个正着。

　　展停星的那只眼睛迅速缩了回去，过了一会又偷偷挪回来，沈牧初还盯着他，眼神里分明写着“白痴”两个字。

　　这边小倩已经换了个话题：“来到新班级，要积极和同学交流，上课不要打瞌睡，年轻人要有朝气一点……”

　　他一边讲一边用手中的红笔敲沈牧初的空卷子，许久得不到他的回应，抬头一看发现沈牧初在看别的地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展停星急忙把头缩回来，小倩狐疑地看着门口，展停星抱着扫帚准备溜走，却打了个喷嚏。

　　小倩站起身走到门口，看到蹲在地上的展停星，道：“展停星，鬼鬼祟祟的干嘛？你也给我进来！”

　　展停星自认倒霉，走进去挨小倩的训。

　　“早读也心不在焉的，开学了心都收不回来，你们今年就要高三了！你这种学习状态不但害了你自己，还影响别人……”

　　展停星垂着头嗯嗯地点头，小倩的话像天上砸爆米花，砸在他身上不痛不痒。等到他说累了，看着自己两个学生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疲倦地挥挥手让他们回去了。

　　第一节又是饶老的课，早上上数学最困了，整个班东倒西歪，饶老突然慈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苏小云用笔戳了戳前面打瞌睡的张桐，又用手肘捅了捅小鸡啄米的同桌，后排的男生竖起书睡得昏天地暗。饶老索性不上了，在黑板上写了一道题让大家做。

　　几个还在听课的人解得头大，展停星试了好几种解法都不行，怀疑那是道超纲题，解不出来他就开始无所事事地看来看去，旁边的沈牧初居然醒了，在草稿本上写写画画。

　　展停星心道这人身上是安了什么难题雷达吗？还是只是上课装睡，实则在高度紧张地吸收知识，还要给人一种“学得毫不费力”的错觉？展停星盯着他，沈牧初的手握着笔，指甲修剪整齐，手指修长，手背突出几条硬朗的青筋。

　　如果这家伙性格好一点，说不定会很招女孩子喜欢，任雪会喜欢这种类型吗？展停星胡思乱想着。

　　饶老在台上问有没有人能做，班里一片寂静，沈牧初像是已经算出来了，也不举手，丝毫不想出风头。

　　饶老看来是早就预备要点沈牧初，他看班里原生的尖子生们一个个算到头挠头，于是道沈牧初你上来做一下，沈牧初草稿都没带上去，拿了粉笔直接写，饶老站在旁边看他解，频频点头。

　　……展停星看到最后也没看懂他是怎么解的，饶老笑呵呵的，说沈同学用了点微积分的知识，如果只用高中数学来解这道题，这墙黑板都写不下。

　　沈牧初下来拍了拍手上粉笔灰，展停星趴在桌上，被这种智商碾压打击得有点气馁。

　　展停星趴了会，又弹起来拿出难题集抄沈牧初的演算过程，这时刚好打铃，饶老夹着教案走了，另一个值日生跑上去擦黑板，展停星大叫道：“别擦别擦！”

　　值日生没刹住车，大手一挥，刚好把展停星没抄的部分擦掉了，展停星怒吼了一下，旁边飞来一个草稿本打在他头上，展停星拿着草稿本，看沈牧初又睡了，头都没抬，一副嫌他吵的模样。

　　草稿本一页一分为二，左边是解题过程，右边是犹如俄罗斯方块一样垒得严丝合缝的计算，字迹整齐清晰，连个错字都没有，就像机器写出来的。沈牧初要是将来出名了，学生时代的一张草稿纸能卖多少钱？展停星心里的小虫扭来扭去，简直想把那张纸撕下来收藏。

　　他又觉得自己这样像个变态，沈牧初人还是挺好的。

　　展停星抄完了他的答案，轻轻地把草稿本给他放回去。他学着沈牧初的方式也把草稿本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写题一部分计算，感觉心情挺好。然而又打了个喷嚏，展停星擦了一下鼻涕。

　　……昨天给李博翰吓得睡觉忘记关窗，外面下了一夜雾蒙蒙的雨，展停星感觉自己要遭殃。

　　偏偏李博翰这会儿跑过来和他咬耳朵：“展停星，郝景一和他哥们约好了今晚喽。”

　　展停星喷嚏不停，眼睛含泪，道：“下雨了……哈秋！下雨了怎么办？”

　　李博翰挠挠头：“下雨了就去不成了呗。”

　　沈牧初又度过了浑身难受的一天，旁边的展停星这一天频频侧目注视自己，醒着余光能扫到，睡着了也不踏实，不知道这个白痴在看个什么劲。

　　胆小的展停星紧紧跟进今天的天气动态，李博翰这张破嘴，下了快两天的雨，今天下午拨开云雾见日明，外面阳光灿烂，小鸟又在枝头歌唱。

　　展停星有些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