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学霸攻略手册》停止作答

4、春雨

　　沈牧初以为展停星是来找茬的，结果这找茬的滚得一脸血次呼啦，沈牧初比他耐摔打得多，他坐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冒金星的展停星。

　　李博翰见势不对早先就跳车了，他和郝景一一齐冲下来，抱起展停星大叫他的名字，展停星虚弱地摇一根手指：“我走后，把藏在我床底下那套圣斗士漫画留给我爸，他眼馋好久了……上坟贡品不要加香菜，我怕我吃不来……”

　　李博翰满眼泪花，郑重点头，郝景一打断了他们的表演，怒吼：“还贫？！送医院啊！！！”

　　遂把展停星给弄走了。

　　沈牧初：……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起身去捡自己的单车，刚一站起来就“嘶”一声，低头一看，膝盖磨了道口子，正往外冒血。沈牧初愣了一下，默默把车抬起来，一个人慢慢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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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停星最后没去的医院，医院太远了，李博翰和郝景一急吼吼地把他弄到社区的一个诊所，进去的时候把医师吓了一跳，以为死了人，结果只是展停星把额角摔破，包成一个二傻子。他皮肤薄，手肘膝盖也有几处蹭伤，点了红药水被李博翰驮回家了。

　　谈清秋看了大惊，差点当着李博翰的面要晕过去，李博翰急忙解释了原委，谈清秋让李博翰回去后把展停星骂了一通，这时候展复下班回来，看见儿子绷带包着脑子，又差点晕了一个。

　　展停星其实感觉还好，就是受了点皮外伤，就是心里不住忐忑：

　　妈呀把大神给撞了明天他不得提刀杀我啊？！

　　他和展复无话不说，展复得知展停星只是轻伤，从惊吓中缓过来后，展停星在饭桌上求助：“爸，我今天不小心撞的是我们班今天才来的一个脾气特别不好的转学生呜呜呜我该怎么办……”

　　展复为了压惊狂吃虾，并打掉展停星去加虾的筷子：“长伤口别吃海鲜……什么转学生？”

　　展停星：“天才，听饶老说是去年奥数竞赛市冠军，就是不爱搭理人。”

　　展复沉思：“叫什么名字啊？”

　　展停星：“沈牧初。”

　　谈清秋一筷子把展停星奔向最后一颗虾的筷子打开，把虾夹给了展复，道：“这名字倒挺好听的。”展复拿着碗思考一会，头顶亮了个灯泡，说道：“沈牧初啊，去年他集训的时候就是我们学校数学组组长带的。”

　　展停星：“他之前是哪个学校的？”

　　展复回答道：“他之前好像不在本市读书。”他听了办公室老师挺多八卦，用筷子敲了敲碗：“他爹的产业入驻云城，把儿子带过来也正常，小孩子还是要呆在父母身边嘛。”

　　展复看了一眼儿子的傻样，道：“你明天去上课的时候好好给人家道个歉，人家是神童，宝宝要和他好好相处的。”

　　“宝宝”是展停星的乳名，展停星蔫蔫地应了，过了一会又反应过来，大惊道：“我明天还要去上课吗？！”

　　展复抽了纸巾擦嘴，道：“你头疼不？”

　　展停星老实回答：“……不。”

　　展复：“能走不？”

　　展停星：“……能。”

　　展复：“那为啥不去上课？”

　　展停：“……爸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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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停星第二天还是展复载着去上课的，展复是老师，绝不纵容展停星随便缺课，展停星下了车，展复摸了摸他的头：“不舒服就叫老师给爸打电话，爸来接你。”

　　展停星头上蹩脚的绷带拆了，额角贴了块纱布，道：“爸你还上课呢。”

　　展复面容英俊，笑着说：“请假也来接，去上课吧，记得跟人家沈同学好好道歉。”

　　展停星：“……知道了。”

　　展停星告别了展复，万分不情愿地走向教室。一想到接下来要面对沈牧初，而且说不定要被暴打，展停星内心就一阵颤抖。他进了教室，沈牧初到得比他早，在门口就看见他的身影了。

　　展停星深吸一口气，踏了进去，直直地走向他。

　　沈牧初正写题，感觉一个人站在他桌旁，他以为有人经过被挡道，没太在意，但过了许久，那人还是一动不动。

　　沈牧初抬起头，看见展停星站在他跟前，额角贴着块纱布，秀气的眉蹙着，十分认真地看着他。

　　展停星不好意思主动叫沈牧初就等着沈牧初发现他，然而沈牧初终于发现他了，他却像看见空气一样把眼神收回去，全当展停星不存在。

　　展停星：……

　　他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到他眼前晃了晃，沈牧初被挡了视线，头稍稍地往后让了让，他又看向展停星，这回带上了一丝不耐烦。

　　“对不起！！！！！！！”

　　展停星向前鞠了个躬，他猛地往前鞠了个标准的90度的躬，结果在途经85度时猛烈地磕到了沈牧初的桌沿，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声响。

　　全班受到惊吓，齐刷刷地向沈牧初的座位这块儿投来了惊愕的视线，李博翰出去扫走廊回来，扫帚都被吓掉了。

　　沈牧初：……

　　这是哪来的纯傻/逼？

　　展停星眼冒金星，他摇摇晃晃地扶住沈牧初的桌沿，索性没有撞到额头上的伤口。展停星非常坚强地继续说下去：“昨天……不小心撞到你……没来得及道歉，不知道你有没有受伤……不好意思……”

　　沈牧初已经在心里给他盖章傻/逼，鉴于这人智商有限得比较突出，沈牧初本也不想和他有过多联系，敷衍地点点头，并希望展停星能快点离开，不要再来打扰他平静的生活。

　　展停星在沈牧初桌上那一下磕得不清，他眼冒泪花，完全没读出沈牧初“不想和你多比比”的意思，道：“你没生气吧？”

　　沈牧初的额角冒出青筋，展停星再多说几句他就要到极限了。

　　他及其隐忍地摇了摇头。

　　展停星放心地咕哝道：“那就好……你要是出什么事……我心里也不好受……”

　　沈牧初第一次有把草稿纸塞一个人嘴里的冲动，万幸的是展停星不再纠缠，乖乖地爬回自己的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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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停星那颗接连受创的头养了一个星期，揭了纱布，留了个娘唧唧的粉色伤疤。

　　沈牧初一个星期没有和他开口说话。

　　确切地说，一个星期除了必要的问答，基本没和班里的人说话。他就那样默默地坐在班里的一角，睡觉或者做题，然而又不至于存在感太低。

　　展停星内心评价那为“王霸之气。”

　　因为王霸之气而迟迟融入不了班级的沈牧初，多次被小倩召去办公室谈话，班里的人看看似不在意，其实都在默默关注这樽大佛。

　　周四展停星回了家，妈妈在烧饭，桌上摆着一盘番茄炒虾，展停星伸出手去拈虾尾，被妈妈一手拍开：“手都不洗！病从口入懂不懂？”

　　展停星灰溜溜地去洗手，问道：“爸呢？”

　　谈清秋抬头看墙上的时钟，解了围裙，道：“该回来了吧？”

　　话音刚落，巷子里响起一串的车铃声，展复每次骑车拐进西巷都要猛按车铃，告示老婆孩子“我回来了”。展停星甩着手跑到院子去找他爹，展复的车头挂着蛋糕盒子，展停星认出是东街牌楼那一家，叫道：“嗨呀，来都来了，还带什么东西？”

　　展复英俊的脸露出笑容，展停星去解绑在车把的袋子，为了不让盒子倾斜，展复系得很紧，谈清秋嗔怪道：“有了蛋糕还吃得下饭？”

　　展复哄老婆：“开学嘛。”

　　展停星把蛋糕盒子抱进屋，一打开，是个造型漂亮的草莓蛋糕，红色的草莓上洒着糖霜，展停星从小爱吃甜食，但食量小，但凡展复带他出去玩儿喂点小零食，展停星回家必定吃不下正经饭，然后谈清秋就开始捶打展复。

　　但是展复是屡教不改的，展停星哄他爹买好吃的很有一套：站在橱窗含着手指不说话，葡萄仁一样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里面的蛋糕和面包，上去拉他走他也走，不哭不闹的，就是仰着小脸渴望地看着你——试问哪个爹能受得住？展家亲戚领着展停星出去玩，都无一例外地沦陷了。

　　饭后谈清秋休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展家父子用剪刀石头布决定谁洗碗，展停星输了去洗碗，站在水池前面突然听到外面有响动，他把哗啦啦的水龙头关上，竖起了耳朵。

　　先是一阵细微的响动，像猫在扑轻薄的塑料袋，后来是细密的、铺天盖地的淌下来。

　　展停星拖了一个垫脚凳，站上去把窗户打开，一阵湿气扑进来，夹着几滴轻柔的雨点溅到展停星的脸上，带着微微的凉意。

　　3月，云城的第一场春雨降临了。

　　展复的声音在院子响起：“展停星！下雨喽！”

　　展停星跑出去：“下雨喽——收衣服喽——”

　　月歇西巷的窗户陆续打开，邻居们把在外面的衣服收进去。展停星兴奋得在院子跑了一圈，像只小狗一般甩了甩头，又跑回浴室洗澡，泡在温暖的热水里听外面下雨，展停星快活地在水里扑腾了几下。

　　展停星洗完澡顶着毛巾去了展复的书房玩电脑。说是书房，其实就是一间小阁楼，摆了书柜和展复的桌子，展复平时就在这批作业。展停星开了电脑，主机轰鸣着运作，他趴在桌上对着那方小小的屏幕，拨号上网，随便在展复收藏的BBS逛了一会，大都是些学术论坛，还有做菜的。

　　展停星打开一个网页要等很久，几个新闻门户网站全都是密密麻麻的文字，他又上了聊天室，围观了一会两个闲人斗诗，觉得无聊又打开了□□。

　　那时候□□还叫OICQ，展停星的列表里只有李博翰和郝景一两个人，还有一些在聊天室随便加的网友，不过加了没多久他们就不再上线了。李博翰头像是个黄头发小麦色皮肤的帅哥，他和郝景一都在线，展停星上线没多久李博翰就跳出来。

　　水晶男孩：展停星！

　　停星：哎。

　　水晶男孩：你在吗？

　　展停星挠了挠头，这家伙怎么老问些废话？索性不回了。

　　不久后，李博翰又发来消息：

　　水晶男孩：大卖场后头的楼拆了，我们找一天去玩那个吧？

　　那个是哪个？展停星疑惑地想了半天，才想起寒假时李博翰给自己发的一个帖子。

　　那个时候网上的BBS也就那么几个，其中最活跃的BBS有一个板块叫“都市夜话”。李博翰发的那玩意就是都市夜话的一个高热帖，写的是几个不知道从哪搜罗的恐怖游戏的玩法。

　　什么半夜对着镜子削苹果皮不能断，点蜡烛召唤血腥玛丽云云。这个帖子不仅列举了各类恐怖游戏的玩法，每段介绍后面还附上了几张空灵又诡异的图片。

　　由于“都市夜话”属于灵异板块，网站特地把这个板块的网页底色做成黑色，而其他板块都是正常的底色，每当打开“都市夜话”，就好像打开了一扇灵异之门一样。

　　展停星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小，这里的胆小是指怕黑怕鬼。蛇蝎鼠虫这种展停星是没有压力，唯独灵异的东西不敢碰，恐怖小说展停星也不敢看。他想象力太好了，看了李博翰发的帖子的当晚展停星就没睡着，裹紧了被子躺在床上，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想些恐怖的鬼脸。

　　而李博翰说的那个，就是找个机会去玩那个帖子里提到的一个“四角游戏”。

　　四角游戏：“四个人在一个黑暗无光的空房间中，关闭大门，每个人手中都有一个关闭的手电筒。四个人分别编号，站在房间四角。然后从一号开始，按照顺序沿着墙边走到下一个墙角，并且拍那个人的肩膀，被拍的人接着走。由于第一个人先走，他原先站的位置就是空的，当第四个人走到下一个角的时候，应该是没有人的。此时如果有鬼魂被招出来玩这个游戏，于是那个空的角就多出了一个“人”，此时只要拍到它的肩膀，它就会继续走到下一个角，于是游戏就无法停止了。” *

　　这是最让展停星睡不好觉的一个游戏，四个人的房间怎么会多出一个人？那个被招出来的是什么玩意？杀千刀的李博翰给他看了之后还说找个时间玩玩，更杀千刀的郝景一还很感兴趣，跟着“好啊好啊”。

　　展停星不愿意让李博翰他们知道自己怕鬼，当时只觉得李博绝对找不到场地，大半夜上哪去找空房间？于是就糊弄了一下李博翰，没再管这事了。

　　谁知道李博翰一直惦记这个游戏，展停星当下真想扯李博翰的肉脸。

　　水晶男孩：明晚去？

　　停星：后天不是要默写么？我要背书。

　　水晶男孩：你寒假不是背完了吗？

　　展停星盯着那个可恶的黄毛头像，当初就不该跟李博翰显摆这个！

　　水晶男孩：展停星……你该不会是怕这个吧？

　　停星：谁怕了。

　　停星：我们不是才三个人吗？怎么玩这个？

　　水晶男孩：嗨，郝景一再叫上一个不就行了，他兄弟还少吗？

　　停星：……

　　水晶男孩：那明晚我们去找你？

　　展停星对着屏幕咬牙切齿，偏偏外面的春雨夹雷，轰的一下吓得他差点把鼠标甩出去。书房的门突然慢慢地打开了，一张脸探进来幽幽道：“展停星——”

　　展停星差点大叫出声，认出是展复，惊魂未定道：“你干嘛这样开门！”

　　展复很无辜地把着门把手：“我不是和你说过书房的门快掉了吗？你打开要轻轻打开。”

　　展停星的心狂跳，展复道：“下去睡觉了，小孩儿不能盯电脑太久。”展停星关了电脑，紧紧地跟着展复出了书房，迅速地跑回自己房间裹紧了被子。

　　李博翰一直没等到展停星的回复，眼看那个棕头发小人头像灰下去，咕哝道：“这人怎么就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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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雨延绵到了第二天，云城的地下排水系统不太好，地上蓄起了一层浅浅的积水，展停星套着雨鞋走去上课，眼下带着睡眠不足的黑眼圈。

　　他瞧见学校门口停了辆车，车头竖着标志。是平常展复最爱挂在嘴上的真“大奔”。后侧车门开了之后下来一个撑着伞。展停星定睛一看，是沈牧初。

　　大概是下雨，沈牧初没骑车过来，他那个车轮胎没加盖儿，下雨天骑估计得溅一身泥点子。学校门口的人来来往往，都在为沈牧初家的车侧目，展停星穿着黄色雨衣和雨鞋，浑身上下就露一个脸，远远地跟在沈牧初身后。

　　沈牧初走也是正常地走，神人也不见得三头六臂，展停星跟在他后头默默地想。

　　理科楼离校门远，要绕过大花坛，还要穿过文化广场。雨簌簌地下，被一只小黄鸭跟着，沈牧初不大自在，雨伞左右手换了好几轮。

　　……这个展停星怎么哪里都这么像个小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