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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

  •   待到走远了,大团子方打开抱着的衣衫,果真在打铁匠的外衫里掏摸出了两把系在绳上的钥匙,兜里还有几个铜板。
      见此,两个小子止不住地兴奋,铁匠醉得人事不知,钥匙又到手了,这下连大人都不用请示了,直接能去救人,做一会救人于危难的大侠士,更是急冲冲地往铁铺赶。到了铁铺门前,直接推门而入,却见原本没人的床上躺着一人,呼呼地睡着,两人瞪大了眼睛,这货正是刚被他们偷了外衫的匠铁,要有多惊悚就有多惊悚。
      铁匠估计是被开门时的吱呀声吵到了,慢慢起身,迷瞪着双眼,看着这两个破门而入的不速之客,这特么就很尴尬了,小团子猝不及防,猛地捂嘴“啊……”,叫出了声。
      大团子也是吓了一跳,顿了顿,将外衫递了过去,脸上堆起稚童才有的香甜软糯的笑意,脆脆地讨好道:哥哥,刚在路边见你掉了件衣裳,没叫住你,就跟着你进屋了,我们这是特地来还你衣服的。
      匠铁也不动作,只管瞅着两个小子似笑非笑,眼神却是涣散的,半响方慢悠悠吐出两字:是么……
      团长急急点头,道:是的,是的。我和兄弟在你后面走着,看你掉的衣服,叫了你半天,你倒是只管往前走,不搭理我们,所以……才到跟着您过来了……说到后面,似乎能听见小子咽唾沫喉咙滚动的声音。
      铁匠起身接过衣服,略微带着点笑意,说道:那我还得谢谢两位小兄弟了。
      兄弟两看着他表情略显诡异,心肝止不住的颤,隐隐地很是担忧:该不会这厮果真如饭店里那几个泼皮说的那般,是色中饿鬼,如果连荤素也不计,老少皆咸宜的话,你我怕是要折在此处了,真真是既作了那入虎口的羔羊又作了那打狗的包子,偷鸡不成蚀把米,买八送二包邮还送货上门。
      铁匠摸蛰着过来接过衣服后,突起发难,将大团子一记手刀劈晕,弟弟一惊,见事不妙,忙想出声呼救,拔腿后退作势欲跑,却直直地撞进了身后蛰伏之人的怀中,顺势就被捂住了嘴巴,乌拉乌拉没章法地乱噎噎,接着又被旁边的汉子狠狠地加上一记手刀,两个小子一起晕菜之际,还没有想通,那群人到底是跟了他们过来的,还是早就藏身在暗处……

      待到小团子幽幽地醒来,顿感大大的不妙,好死不死,被捆成五花肉,这下好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种绑法,如何能挣得脱。
      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嗓子干燥得有些发疼,该是晕乎了至少一个时辰吧,四周黑漆漆的,还没有声响,寂静得令人脊椎发寒,拎不清被绑在哪了,没等多久,便听见旁边哥哥的哼唧声,该是刚醒过来。
      现下两人对于当下这火烧眉毛的危机万般没头绪,连呼天抢地的机会都没有,嘴里说完布条塞得满满的,舌头连劲都使不上,十分难受。原本是两个白玉般的糯米团子,现在这两难兄难弟的尊容,倒是成了被包得严严实实还捆了又捆的粽子。
      万一在这期间,他们突发奇想先卸一个胳膊或一个腿该怎么办,就这么看着他们卸?倘若刀法甚好,还可以喝个彩?
      哥哥虽然有些机智但不够沉稳,兄弟沉稳但毕竟年纪太小,没直接吓得崩溃都实属内心强悍了。两小子这才晓得什么是担惊受怕,悬心吊胆。
      没容二人受怕几时,沉重的铁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借着开门后对面屋里透进来的暗黄灯光,目之所及果真见到了被捆成一堆的那几个姑子,还有几个同他们一般,捆得跟粽子似的陶瓷娃娃,集体沉默地注视着这多出来的两个沦落人,哥哥扭头盯着突然打开的大门,内心叫苦不迭,就差大呼一声吾命休矣……缓兵之计该如何使啊,通过说废话来拖延时间么,虚与委婉怎么虚,闲篇又该怎么扯……
      这时,进来一个汉子,目露凶光,面现狠戾,哥哥暗道,都说相由心生,这厮定然不是好相与的,惨了,连废话都说不上了,只求别被折磨得血肉模糊骨肉分离,能落下个干净得死法都是万幸了。
      那群尼姑和陶瓷娃娃们一见这汉子,就吓得瑟瑟挤作一团,嘴巴里虽跟两兄弟一样,被塞满布条,但也没有发出之前求救时的呜呜声,只瞪着惊恐的大眼睛,以及放大了几倍的瞳孔……
      紧接着后面跟着进来了两个汉子抬着烧得红旺的大火炉子,里面除了通红的碳,还有几把同样通红的铁钳,见这阵势,两兄弟和那群姑子们一起抖得像筛糠,无意间哥哥瞥见了在对面屋子里倚着桌子的打铁匠,立马用凶狠的眼光死死的瞪着他,他见这小子如此,放下了环抱在胸的双手,作无奈状,道:别这样瞪着我,我也不认识他们,跟他们更不是一伙的,你看,我不也是被挟持了么,他一派云淡风轻片叶不沾身模样,如华顶之云,缑山之鹤般淡不可收,其飘逸之态,看得哥哥后槽牙酸疼酸疼的。
      先进来的那目露凶光的汉子对着两兄弟笑得不怀好意,道:你们又是哪家的小哥,竟然生得这般粉雕玉琢,这般可爱……
      紧接着那贼人摸着下巴,思忖片刻,喜道:这几个姑子,都一把年纪了,调教也难,卖不了几个好钱,倒是这几个娃娃,成色十分不错,定然能得个好价。这自己送上门来的两个小子,嘿嘿……发给九哥,带去勾栏南院里做那小官罢,说不得比这前面几件还值钱,哈哈哈……意外之喜,意外之喜呐。
      团长嫌恶地看着像老鸨一般的男人发落自己的去处,此时方才明了,这群人贩子趁着北方战乱,朝廷陷入征战攻伐,百姓流离之际,开心地做起了贩卖人口的勾当,恰好又被我两撞破,为了防止罪行泄露,兼有我两生得委实太好,这才把我两也绑了。
      这会儿文叔还在客栈睡觉,不出意外,至少要天亮后才能发现我两不见了,而且,他并不知道这夜里发生的这些事,想要找到作死的我们也是够呛,一时半会定是无望的。
      眼下如何自救脱困才是当务之急。看样子,这群人贩子想趁着夜色,就将我们发落了,离了这里,且不说千山万水,山高路远,归家之路遥遥无途,即便是家里人要找到我们,那也是大海捞针,此后的天荆地棘,风霜雨雪自不多说,要想逃出那种腌臜窟可就难比登天了。

      此时的薛文正坠入梦中,眼前是云雾缭绕里的一泉湖水,十里烟笼十里柳,有三秋桂子,五面菡萏,薛文感慨:好熟悉的湖啊,像极了正统七年八月戊申朔那年那日,送完阿瑄后,自己独自驾车去看了又看的状元湖。
      那湖本名抚月湖,但后来,据说发生了个传奇故事,于是便被人混叫,成了状元湖。
      传说是,有个生员落榜后,耻于面见江东的父老,拖着条白绫,便要自挂东南枝,奈何将将挂上去,还未及挣扎,便断了,书生将破掉的白绫往地上一掼,暗骂布庄的店家无良,骗人银两,哄人感情。却也是铁了心不苟活了,便走到湖边,两脚将鞋袜一蹬,举身便往湖里下饺子,当然,一般故事到这里,就该看得出其玄乎之处了,还顺带了些神话浪漫色彩。说是迟那时快,原本齐身的湖水,端得就直降三尺,只齐腰了,书生在湖里扑腾了两下子,竟站了起来,暗叹天不亡己,合当有后福,便收了寻死的心思,回去苦读三年,卷土重来后,竟一路过关斩将,如有神助,殿试后亲点一甲一名。此后,该湖便被传得神乎其神,便被叫做了状元湖。
      薛文心想,大约各省的贡院不远处都会有这么一两个湖眼子罢,约摸都会有些许传说,那些落魄的书生们也都会选择就近的这么些个湖跳一跳。
      如果是我,肯定是不会跳的,死后不需几日,便全身浮胀,腥臭难看,何必为难替我收尸埋骸骨的人呢,何况这人定是我那老爹罢,再不,就是阿瑄,瞧着得多嫌弃我啊,为表情深,总得伏尸痛哭个吧,这该多难为他们啊。
      如果是阿瑄名落孙山了,大约也是不会跳的,不过,也许他会选择作那房梁上的腊肉,按他的说法,大约是:死后万事皆休,周身素服,往那梁子上一挂,风一吹,衣袂飘飘,还颇有几分仙家气质,好得很。
      薛文给了自己一个白眼,这都胡思乱想些啥呢,阿瑄再不济,混个举人老爷总没问题。
      举目看了看这如镜如磨的湖面,偶尔秋风皱涟漪,游鱼起唼喋。耳边响起了适才出门时,太太殷殷叮嘱小哥的喋喋声,到外院拜别老爷时,恭敬地聆听阿瑄他老爷子的孜孜教诲声。
      其实,薛文私以为,除开生老病死以外,考试这个事儿,委实不算是个什么大事。当然,这是建立在自知无望的情况下,才如此酸溜溜地扯起淡然两字当遮羞布,听着听着,耳蜗里就长了棉絮,心神在在了起来。那时,还是阿瑄才背地里戳了戳薛文,示意可以撤离了,薛文这才又是弯腰,又是作揖,退了出来。
      薛文驾着马车,一路无话,只有哒哒的马蹄声。
      离贡院还隔着两条大街,就已经人山人海了,寸步难行,无奈之下,只得弃车步行,一顿摩肩擦踵,挤挤搡搡,好不容易才挨到了门槛前,递了禀帖,领了进士科号子,阿瑄正欲抬脚而去,却忽地转身,这才见他深锁着眉头,一脸的幽怨疑惑:文哥,此次秋闱,你为何不参加。
      薛文拍了拍他的肩膀,爽朗一笑:哥儿此去,定是蟾宫折桂的,给我剩下都是残羹冷炙了,下次大比,没你参加了,再去不迟嘛。
      说罢,也忍不住叮嘱道:在里面要好生照顾好自己,饿了要吃,渴了要喝,冷了要添衣,别太委屈自己,东西都在……
      薛瑄拧着的眉头跳了跳,忙打断有些婆婆妈妈的薛文,道:你放心,等我回来。说罢便转身很是潇洒地走了,掀起的衣角糊了薛文的眼。
      看着门口的两位巡考官翻了翻阿瑄的行囊,放他进去了,瞧着他的背景,薛文竟生出了些许的不舍,贡院里的号子太狭小了,东西也大多破旧腌臜,瑄哥能受得了吗。担心了半刻,又硬下心肠:这便是阿瑄的路。
      薛文苦笑,叹了一口气,还真是的,也不管梦见什么了,都能扯到以前的事情上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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