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轻影

9、第八章 承欢

　　德妃的意思，我自然是不敢违背的。自从选秀以后，我还真没在宫里过过夜呢，更别说是住上一段日子了！
　　想着德妃和胤禛素来是不怎么亲厚的，连莎莎也未曾到宫里去陪过德妃，倒是十四福晋去过几次。
　　所以府里的人虽觉得意外，但也不敢怠慢。各样东西都收拾妥当，胤禛又连着两个晚上都在我这里，嘱咐我好些话。大意就是多听少说话，装聋作哑少惹事。当然，能打听些消息回来自然是最好的。
　　临行前照例是要去莎莎那里一趟的，算是请辞，当然还会有些训诫的话。这是她作为嫡福晋的权利，也是我做妾的礼节。

　　我是头天下午去的莎莎那，第二天一早就要进宫。事先让丫头打听了，莎莎那没有别的女人在，免得到时候碰上又尴尬。倒不是怕她们讽刺我攀高枝，只是不想看见那些人心烦罢了。
　　谁承想走到半路上，却见前头李氏带了丫头进去了，接着又是其他几个，热热闹闹地像是要开茶话会。我在外头溜达了一圈，又回屋收拾了些东西，翠柳过来告诉我那些人还没走，大有留在莎莎那吃晚饭的意思。
　　行啊，既然是来看热闹的，那就大家一起好好热闹吧！
　　我换了件鲜亮衣服，带上翠柳，便过去了。

　　进屋说明来意，里面的人忽然都兴奋起来，想是盼了好久的好戏就要开始了。我只是淡淡地看着她们，你们想闹，想看戏，我偏不让你们看！
　　莎莎自然是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话，诸如要好好服侍德妃啊，不要惹事之类。我一一点头答应了。原本以为会很尴尬，现在当了那么多人，反而没了那感觉，只觉得像在演戏。
　　我已经试着去忘记我和莎莎之间所有的过去，只单纯地把她当成上司，一个时刻威胁着我的上司，也许更好吧！至少那样，我心里会比较好过！
　　嘱咐完了，我便在几个格格中间坐了，丫头送了茶上来，大家说些闲话。对于府里众多的女人而言，那个唯一的男人不在家，除了这样的聚会，似乎也很难找出别的什么能打发时间的方式了。
　　开始的话题扯得比较远，我之前不在，也插不上嘴，便只静静坐着，偶尔和对手的年氏玩笑两句。
　　后来不知怎的，谁突然冒出一句：“燕儿妹妹，这可是要高升了。说不准这次回来，就是姐姐了。”
　　“是啊，等她回来的时候，只怕就要和我们几个平起平坐了呢！”李氏也笑着说，语气里满是嘲讽。
　　“姐姐们又拿我开刷，我不过就是借糖果儿的光，去宫里见见市面。论出身，姐姐们哪个不比我见得多，知道得多，何苦拿我这乡下丫头取笑儿？”我也笑着答。
　　“妹妹哪里是乡下丫头，当初那可是娘娘选上的，论相貌论才华，这个格格还真是委屈了你。”宋氏的话里也酸溜溜的。
　　“我看呐”，李氏用目光扫了一圈，像是要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似的，“这生个儿子，还不如有个讨喜的丫头，你们说是不是？”
　　这话，一下戳到我和莎莎的痛处，莎莎的脸色立即变了。其他人也是明白缘故的，有的低了头不说话，有的佯装喝茶吃点心，场面一下子冷清下来。
　　李氏许是没想到大家会这个反应，或者她只是想拿话伤我，不想也误伤到了莎莎。这个女人，我真不知道是她太过聪明还是急功近利。我现在好歹也是生下了宝宝，就算孩子不在我名下，但孩子是我生的也不会是秘密。现在宝宝是嫡子，明知自己儿子不得宠，如此和我针锋相对，对她自己能有什么好处？
　　更何况，我还是糖果儿的额娘呢！她娘家再硬，我就不信换个皇帝还能和原先一样！如此做事不留后路，简直和自掘坟墓无异！
　　“李姐姐这话说的，宫里主子们喜欢府上的孩子，我们为人子女的尽自己的本分去孝敬老人，这是府上的荣耀。当今圣上弘扬以孝治天下，这尽孝的事，何须分你我呢？”
　　我看那些个喝茶吃点心的都差不多了，低头玩手帕的也都腻了，方缓缓地说。
　　“呵，我看燕儿妹妹一年没见，倒比原来伶牙俐齿多了，和变了个人似的。再加上意理那丫头，难怪娘娘要这一对宝贝都去呢！这不到哪儿哪儿有乐子不是？”年氏连忙把话题岔开。
　　莎莎刚才一直没有说话，待年氏说了，方脸色稍缓，跟着说笑几句。李氏那些话，便没人再提。
　　李氏自觉无趣，低着头闷闷地喝了会茶，又和边上人说几句话，看时候不早了，便和莎莎说叨扰了要回去。莎莎假意挽留两句，终究还是无人留下用餐。
　　各人行礼告辞，便各自带了丫头回房。
　　夜里胤禛宿在莎莎房里，我得到消息，安顿好糖果儿，想着第二天恐怕要早起，事情又多，便想早点洗漱了睡觉。不料刚想关院门，年氏竟带了丫头自己过来了。我忙出去迎接。
　　这个时候来，必是和明天我要进宫有关吧。
　　不过年氏的为人，我相信她并不恶意。一进屋，她就拿出一包碎银子并几样小物件，让我带着打点用。
　　说到这些东西，我并不缺，这些年我自己就攒下不少。倒是难为她为我想着的这份心，如今是连莎莎都不会顾及到这些了。
　　接着她避开下人，交待了些宫里现在的状况，有些是胤禛和我提过的，有些则是我不知道的。末了又给我几个管事姑姑的名字，说是有事可以找她们帮忙。看来这些都是年氏早年就安插在宫中的人。
　　我虽不敢全部相信，但还是诚惶诚恐地谢过了。宫里的人，能有几个可靠，恐怕连我自己一手培养安插的，我也不敢全信吧！
　　想当年在别院住着时，曾带着十来个女孩子学园艺，后来这些孩子都让胤禛送进了宫里孝顺他老子了。之后我陆续得知这些女孩子被老爷子又赏赐到各个娘娘宫里，现在有好几个在宫女中已经有了些地位，也可以称的上姑姑了。
　　这些年我虽然不能在宫里帮她们什么，但一直让翠柳给她们家里人一些接济，也算是掌握了这些家庭的经济。对于这些女孩子而言，我既是她们的恩人也是掌控她们的人，而她们则是我进宫以后最得力的助手。

　　第二日进宫，一路上倒也没什么波折。宫里头来接的人，皇家的马车一路顺畅，糖果儿对于进宫还是挺兴奋的。
　　除了孩子的奶娘，我没有带其他的下人。一来宫里人多口杂，多一个人就多一点是非。二来我自己现在的身份，也只能自称奴婢，这次又是去伺候德妃的，又如何再带个丫头伺候我？
　　好在我的自理能力，平时也不需要别人照顾，单身过去也没什么大碍。
　　到了宫里，自有人先引了我们去住处安顿。
　　糖果儿是奶娘带着住一间房，我一个人分到一间。比宫女住的略大一些，陈设也略微考究。这些东西，都是和各人身份想匹配的，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被允许。
　　收拾完了，已经到了快响午的时候，有人来请我们先用午膳，然后是午歇一会，下午才去拜见德妃。
　　吃过饭，奶娘便带了糖果儿睡去了。孩子玩了半天，早就累了，这会也没力气再吵闹。德妃派给我使唤的丫头，名叫末末，才十四岁，是今年刚进的宫。这些包衣家的女孩子，凡年满十三的，都必须进宫服役。若非主子恩典许配，就要到二十五之年才能出去自行婚嫁。而不少人，在这个过程中或死于非命，或成为各种利益纠纷的牺牲品。真正能等到二十五岁出去的，不足一半。
　　末末这孩子，看起来挺乖巧的，但我并不熟识，自然也不可能太过信任。见面之后我也没说什么，只是中午休息这会，她和我单独在房间里，我便塞了个玉镯子给她作见面礼。
　　在宫里这样的事在正常不过了，小丫头推辞几下，也就收下了。

　　下午见到德妃，我带了糖果儿行礼拜见了，将府里四爷和莎莎托我带来的礼物送上，又将问安的话带到，德妃也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命人收下。接着又赐了坐。
　　一个宫女上来，在我身边的椅子上放上一个坐垫。我谢了赏，侧身坐了。其实只坐到了半个屁股，比站着还累。
　　我看德妃整个人看上去都懒懒地，很是没有精神，忽又想起末末说过皇上有好段日子不来了。看来她这是心病，但我不能挑明，皇帝家的事，我管不了，只能在一边装傻。
　　只聊了几句，德妃便明显显出些乏意，我忙起身劝她多休息。
　　她看了看我好糖果儿，笑着说：“这几日皇上不得闲，恐怕也没时间来看你们母女两个，你们就先在我这住着吧！我一个人也挺闷得慌，有你们在，倒也解解闷。”
　　我忙应了，见她起身，又上去扶了她回房歇着。
　　一连三日，我都是在德妃近身伺候着。老爷子没有来，其他嫔妃，除了品级比德妃低的常来请安外，也没有别的人来串门。
　　我的现在的身份，只能算是代莎莎进宫服侍德妃，不是宫女或者女官，就算德妃出去，也很少有可能带着我。宫里向来多是非，虽然德妃也说过让我出去逛逛，别太拘谨了，但其他地方我也不敢多去。每日的，做完事只能在长春宫里转悠。
　　糖果儿年纪小，最是坐不住的，每天都缠着人去御花园溜达两圈。再说这小家伙，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住了，去那些地方是熟门熟路。因了老爷子喜欢她，宫里好些人都认识这丫头，那些宫女太监们抛她马屁还来不及，哪里还敢怠慢了。就是其他嫔妃遇见了，也都要逗逗她，她又小嘴儿甜，时不时地看她带礼物回来。她可真是到哪都吃香！

　　那日糖果儿从园子里回来，我正陪着德妃在房里说话。不过都是些陈年老谷子的事，多是关于老十四的。那个孩子在她身边长大，留下了太过难以磨灭的记忆。就像糖果儿和宝宝，也许有一天，我也会像德妃一样，更偏爱那个由我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吧。
　　这样的感情无关乎血缘，只是因为日日相处，终于情浓于血。
　　看着糖果儿跑进来，马马虎虎行了个礼，便爬到德妃身上撒起娇来。我本想阻止，可见德妃丝毫不在意，反倒是乐呵呵地问她的小孙女，今天又有什么新鲜事，便也放下心来。
　　“今天见到皇玛法了，还有宜妃娘娘，嗯……还有笑儿姑姑。”小丫头道。
　　“在哪儿见着的？”德妃愣了下，依然慈眉善目的模样。
　　“在御花园。皇玛法说今年的梅花开得特别好，所以去看看，讨个喜庆头儿！”
　　“那你做什么了？”
　　“我也陪了皇玛法赏梅。皇玛法还让我背咏梅的诗给他听呢！”
　　糖果儿脆脆的童声开始念诗，德妃失神得盯着窗外。长春宫的院子里也有梅，不过是腊梅，早已过了开放的时节。现在天气还没回暖，连叶子也没长出来，光秃秃的无景可赏。
　　“糖果儿，娘娘累了，你先下来回自己屋去洗洗。瞧你脏得跟只小猴子似的，快些，一会好吃饭了。”我怕德妃再想那些伤心事，忙将孩子抱下来送到奶娘手里。
　　小丫头出去了，德妃还是不说话，只是盯着窗口发呆。
　　“娘娘！”我等了一会儿，才小声地试探。
　　“燕儿啊！”她的目光收回到我身上，“我是真的老了啊，想着和你一样年轻的时候，也是多的是精力去带孩子。”
　　“娘娘哪里老了？您现在是正当好时候，我们这样年纪轻的，做事莽莽撞撞，纵是有了精力，也是瞎忙活！”
　　“你呀——”她笑起来，“平时看你粗粗笨笨的，贫起来谁都比不上，和糖果儿一样，都是能逗我开心的。”
　　除了我之外，德妃似乎是唯一一个把意理叫做糖果儿的长辈。
　　“刚才，你是想我在吃醋了吧？”德妃突然说。
　　我听了心里一吓，“哪里，我只道是糖果儿吵闹，娘娘您累了。”
　　“我说嘛，我到底还是老了的……”德妃缓缓地靠到躺椅上，闭上眼，又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