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总是想泡我》陈款款

16、第 16 章

　　邬慈至西岐，相去两千余里，二地风物，尽不相同。车队先缘路向西，过铜岭置换文牒，再折而向北，至彭城，再一路向西，入登河，顺流而下，直至西岐国都，以车马脚程，所需时间约在两月左右。应菡巴不得在路上多晃些时日，正巧借机游山玩水，便对西岐使令所提路线一口答应。

　　不几日，行至铜岭，遇上点麻烦。
　　铜岭城门紧闭，据说已逾一月时间。

　　守关官在为他们置换文牒时，俯首帖耳，脸上汗如雨下，急促道：“非小人擅专，不让殿下通过，实在是城外匪患泛滥，日夜不息，为防匪祸，知府大人才定了这个一律不许出城的禁令，小人怕出城后，那群匪帮冲撞与殿下及来使，酿成大错，殿下千万千万体谅啊……”

　　应菡听着，不禁打断他问道：“那你们城中百姓，已一月无人出城？城内存粮怎样，有无短缺？日常商贾买卖呢？”

　　小官脸上挤出一个苦笑来：“都不许。与您说老实话，这城门口堵得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往来买卖全部断绝。城中倒是早有屯粮，但这时日一长，谁都耗不起，都等着知府大人开口解禁呢。”

　　“本地知府何在？”
　　小官答道：“知府韩公前几日刚进京叙事了。”

　　得，这人跟他们走了个对向，正巧岔开。

　　小官殷勤道：“诸位大人若不嫌弃，便在铜陵县城官衙暂住，韩大人没几日便回，卑职这就命人快马加鞭，前去送信给他。”

　　应菡向为首的杨综使了个眼色，杨综授意，摇头道：“殿下和亲，乃我朝头等大事，岂能为你一地这等说辞耽搁？城外匪祸，乃尔等父母官训诫无方，管教不力，从何来的脸面上京叙事？”

　　一顿呵斥，说得那小官汗流浃背，连连告罪。

　　杨综话音一转，又道：“殿下大人有大量，宽宏待人，不与你计较，但正事尔等耽搁不起。这样，我们在城中稍待两日，待两日之后，若韩姓知府再不回转，无论如何，都必须开门放行。下去传话吧。”说罢不等那小官反应，扭头便出了城衙，其余人跟在他身后。

　　应菡暗自在心中感慨，真是个能干的孩子。刚才不过给他使了个眼神，让他吓唬下这守城官，他便恩威并施地来了这样一通。

　　西岐来使此时仍云里雾里，忍不住凑上来问：“请问殿下，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应菡答道：“官衙是不能住了，那便去客栈。”
　　来使问道：“为何官衙不能住了？”

　　应菡笑而不答。

　　刚才守城官虽然言辞恳切，但回答时目光闪烁，嘴唇抖动，一看便未说实话。应菡此行护卫甚众，怕匪患骚扰一辞本就说不过去，除非是，想借此理由，把他们绊住。

　　从城衙出来后，他仔细观察了一下，街边道旁行人均衣容整洁，未见窘迫之像，便更验证了他的想法。

　　那小官是在骗他，铜岭城门，说不定就是因为他们来，才关闭的。

　　当着西岐使令的面，拦朝廷所派之人，他们哪来的这么大胆子？
　　除非，是受了别人授意。

　　应菡愈发提起了兴趣。他让杨综找了个由头，不住在县衙内，正是为了查探方便。

　　不一会儿，来到本地最大的客栈。店小二隔着老远看见这伙人便知不一般，早么早地提溜白手巾在门口候着。见他们进店，连忙殷勤引路，躬腰道：“几位客人楼上请！”

　　楼上？
　　应菡止步，抬眼看了看楼梯，又看了眼楼高。身后杨综见他莫名停下，上前询问道：“殿下何事？”

　　应菡踌躇一下，转头问店小二：“你们这儿客房都在二楼么？”
　　店小二点头如捣蒜：“正是！”
　　应菡问：“那有没有，在一楼的房间，离地面近一些的？”

　　离地面近一些？众人脸上均露出了不解神色，店小二犹豫答道：“……除去厢房，便剩后院的大通铺是在一楼了，但那种腌臜地方，您这样的贵人怎能住……”

　　杨综更是惊异地道：“殿下莫不是在埋汰我们，卑职怎能让殿下与行卒脚夫为伍？请殿下快快进屋。”一群人相呼应和，拥着应菡上了二楼。

　　应菡叹气。二楼虽好，但不接地气，听不到他想听的声音，这种时候反不如独自一人游荡时逍遥自在了。

　　但如想探听，仍有法子，应菡唤过身边一人，悄声命令道：“你去对面酒楼，查探一下身边百姓言语，是否有人说书，都在听什么，讲什么。”

　　护卫领命而去。应菡在厢房中坐，低头冥想，周遭无数嘈杂又乱轰轰的声音，齐数扎进他耳朵来。

　　杯盏交碰声，絮絮低语声，进食人声，以及店小二宏亮的招呼声。

　　毕竟不是一楼，效力大打折扣，听不太真切。应菡费力去分辨，突然，他耳尖一动。

　　右侧几间厢房之隔，有人在喝酒聊天。

　　“……不知这姓孙的要闹到什么时候。”
　　“是啊，这几日，生意都没法做了，败坏多少营生。”
　　“……要我说，这孙老二，就是个属猴的，越招理他他越上劲，没人理他他就哑火了……”
　　“嘿，你是没瞧见，这孙匪肩扛一大刀，这么老长，谁还敢从城门口过，怕不够人家一刀切的。听说把京城里来的大官都拦住了，不知是真是假。”
　　“京城里的官哪及咱铜岭的地头蛇，怕是孙老二都跟县老爷有勾搭，啧啧……”

　　孙匪？是人名，还是团伙？应菡正待细听，便见之前派下去打探消息那人，匆匆忙忙跑进门来。

　　应菡一见大喜：“这么迅速？快与我讲，这孙匪何许人，与官府有无勾结？”
　　护卫却茫然道：“卑职不知殿下所言何人，方才酒楼内，也无人提起此事？”
　　应菡纳闷，问道：“那你这么快回来报信为何？”

　　护卫从怀里掏出个木头雕件，递给应菡，躬身道：“卑职方才在酒楼里，见到有人叫卖此物，便买了一个，入手之后，顿觉邪门，连忙拿回来禀报殿下……”
　　应菡拿过一看，“噌”地站了起来。

　　护卫仍在言道：“听周遭百姓所言，对此雕件格外敬畏，言其能医死人药白骨，均敬之，供于田间屋舍，并称之为，猴大仙。”

　　雕件活灵活现，是只猴子，胖大身躯，细瘦四肢，身体团缩成圆。这猴子肚大身圆，明明应显喜庆，但不知为何，透露着一股阴森之气。

　　应菡把雕件缓缓放在桌上，摇头道：“这不是猴大仙。”
　　“此乃妖物，名唤，毋猴遁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