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总是想泡我》陈款款

15、第 15 章

　　七日之时，转瞬即至。

　　晦狷果真未食言，给他准备了八大车嫁妆并十六名随扈，琳琅满目，看得应菡目不暇接，本着一颗财迷不能浪费的心，他便全盘收下了，晦狷在侧好笑地看他。临行前，婚袍已然置好，七八个仆妇抬着花团锦簇的嫁衣要往应菡身上套，弄得他大窘，连忙喝止，换了一身素净些的新道袍，随着车马到了城门口。

　　城门内。

　　“大槐树下的老道要替人和亲”，这件奇葩事早就传遍了京城。应菡此前在大槐树下为人算命，帮人解决了几次丢牛丢马丢牲口、二夫争妻、井下水怪、无头命案之类的琐碎事端，在民众中较有声望，此番听到他要替人出嫁，有瞧热闹的，有真心实意想送行的，熙熙攘攘，人流夹道，均拥在城门处，搞出了不小的声势。

　　人群中，时不时传来几句窃窃私语：
　　“之前算命的不是个老道士么，怎么现在变这么好看？”
　　“娘子，你当真没看错，是这小白脸帮你找回了阿黄？”
　　“啧啧，不愧是咱们圣上，假冒和亲的事也能做，不知那野人王子知道娶了个冒牌货会不会翻脸……”
　　“嘘，闭嘴，还要不要脑袋了？”
　　“……”

　　关于此事，应菡也疑惑过，皇帝临时册封了他一个皇子的虚衔，但以这等身份去和亲，西岐国不会起疑吗？一旦发现，举国震怒，再发兵攻打邬慈怎堪？他也问过晦狷，晦狷却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叫他不必操心，应菡便未再问过。
　　交换文书之时，见西岐来使未曾质疑，应菡就把此事搁置在了脑后。

　　世人都道，神仙高高在上，无所不知，其实神仙虽好，却大多不通晓人间百态，世情世貌。

　　应菡升仙多年，仍脱离不了肉体凡胎气，自觉跟那些骨子里冒仙气的神仙有隔阂，更愿意与凡人打交道。此时他骑在马上，扭头看路边熙攘人群，人头攒动，不管是不是瞧热闹，终究是为他而来，不禁心中有些感慨。

　　人间一趟，短短一月，坑蒙拐骗以外，不忘做点实事。想来倒是颇为自豪，有种“不负春光这一场”的荣耀感。

　　他正想着，身边有人打马凑上来问：“殿下，天光已盛，是否要进马车？”

　　此人为本次随行的护卫队队长，名叫杨综。应菡正巴不得骑马走走看看，便摇头拒绝：“不必。还有，你们也不用叫我什么殿下，还随之前叫我道长即可。”

　　杨综坚持道：“陛下已下诏令，册封您为当朝皇子，卑职不敢擅专更改称谓。其二，此处闲人较多，怕冲撞与殿下，您还是进马车暂坐的好。”
　　得，又来一个愣脑筋的。

　　应菡无奈。此前带头打板子的是此人，现在毕恭毕敬的也是此人，虽说忠君之事，无可厚非，但还是有些膈应。

　　他正想找话题搪塞过去，回头一看，晦狷车驾就在他身后，还是那副全黑的张狂架势，车帘半卷，露出两个小脑袋来，自然是大皇子乌麒和小皇子乌麟。应菡一看大喜，连忙勒马，招呼道：“快快过来。”

　　大皇子不顾身后内侍“殿下小心脚底”“慢点”的惊叫，攥着乌麟的手，从车驾上跳下，俩人一起跑到马前仰头看他。乌麟亮亮眼看着他，伸手往他面前放了个东西：“道长我也有东西要送你。”

　　应菡好奇地拿起来一看，通体生光，触感坚硬，居然是块鳞片。

　　这鳞片不知从何而来，泛着微冷银光，蕴含着一丝魔气，应菡把它放到鼻尖下闻了闻，此物属土，未知原身。他禁不住问乌麟：“这是何物鳞片？从哪儿得到？”
　　乌麟做呆呆傻傻状，一问三不知。

　　既然不知，那还是别放在小孩子身上较好。应菡把鳞片收起，纳入怀中，在乌麟脑袋上敲了一下：“谢谢小殿下所赠。”

　　乌麟捂着脑袋眨巴眨巴眼，嘿嘿直笑，大皇子在侧看着，突然低声向应菡道：“道长大恩大德，乌麒无以为报，只盼您此去一路平安，终能修成正果，得道升仙。”

　　这孩子只比乌麟大三岁，身上却总是透着一股担负国事家事的沉重感，应菡本想劝他放宽心，后又转念一想，性格不同，不必强求。他便笑笑，拉过大皇子的手，道：“殿下深意，贫道领情了。此前贫道赠了小殿下一样玩意，这次也给大殿下留件念想，今日两别，盼殿下以后还能记起贫道。”
　　大皇子认真地看他：“道长深恩，永世不忘。”

　　“也不用记一辈子那么久。”应菡把那对筊杯放在他手心，让他手掌握住，道：“盼此物能为殿下带来好运，殿下今后如遇麻烦事，只需扔出筊杯即可，贫道这厢，自然能够感应到。”

　　大皇子一双眼睛顿时亮起，乌麟凑过来，好奇地端详那对他曾经掷过的筊杯，看上去有些手痒。

　　晦狷一直在身边默默看他们，此时出声干预：“时辰到了。你们两个回车上去。”
　　大皇子最后恋恋不舍地看了应菡一眼，带着弟弟一步三回头地回到了车上。

　　应菡转头看晦狷：“就此告辞？”
　　晦狷未发一言。他脸上仍罩着那张把相貌都遮住的面具，应菡却觉得，他面具下的脸，似乎是有些悲伤。他正想驱马前进，晦狷却在身后唤他，“应菡。”

　　应菡转头。

　　晦狷直直地看着他，嘴唇微动，半响，却只吐出了两个字：“珍重。”

　　应菡怔忪，道：“珍重，盼来日再见。”

　　晦狷再无一声。

　　礼炮声响，锣鼓开道，西岐来使带领的车队在前引路。
　　应菡最后望了眼身遭周杂人群，转身驱马，离开了邬慈城。

　　城外，暮春已至，榆花正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