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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一日一餐 ...

  •   江颜的工作只有两种状态:比如顺利的忙和让人抓狂的忙。周初的麻烦事过去之后,工作就从后一种忙变成了前一种忙。他工作日几乎只吃健身餐,零食饮料一概不碰,那天晚上请杨岑去利苑已经是破例。这笔帐江颜算在了杨岑头上,多吃下去的卡路里,也要杨岑帮忙给消耗一下,谁让他身强力壮的,那就要能者多劳。
      周五的晚上江颜什么事情也没约,9点回家之后就跑步洗澡睡觉,然后一觉睡到了周六中午的12点,醒了之后有什么玩什么,彻底玩上一天之后就继续睡觉,周日也要睡足一个表盘,周一才起得来继续上班。

      又一个周六,江颜中午起床查阅消息,看赵野墨家的设计师在群里发了消息交代灯具的日常使用事项,又推荐了几个最近搬家的黄道吉日,说完不久设计师就收到了赵野墨发的红包。
      他这才想起来,有日子没见到赵野墨了。江颜叫了一份麻辣香锅的外卖,找出一部全是小帅哥的综艺边看边吃,还没吃完就收到了赵野墨的消息:
      “@江颜 @祈唐,下午打扑克吗,我找地方,你们找人。”

      赵野墨从在三里屯见到伊陆的那天开始,就没有一天从他眼前消失过,他当天晚上喝了酒没法开车,顺势就假装喝得多了连代驾都叫不了,最后如愿被安排去了伊陆家的客房暂住,半宿都在闭着眼睛等,看伊陆会不会来照顾一下自己,他凝神静气地仔细听,也没听到外面有声音,要么是伊陆走路控制了音量,要么是房间隔音太好,因为卧室里实在安静,他集中精力一会儿就睡着了,一觉睡到了手机上的闹钟响,醒来之后发现伊陆轻手轻脚地在吃早饭。
      “你生活倒是挺自律的,我要是不上班又一个人住,那不出一周就能过得昼夜颠倒。”赵野墨也不记得昨天聊到了几点,从自己眼皮的沉重程度来判断,差不多3点吧,他闭着左眼,努力想把右眼先睁开一条缝,从缝里看伊陆,还是赏心悦目。

      伊陆只准备了自己的早饭,捧着一碗鸡汤小馄饨呼噜噜地吃:“我要是无牵无挂,那肯定也做不到每天11点睡觉,不过下一部要拍的戏题材是小城生活,我就准备在北京也体验体验大城小事,就先从一日三餐准时吃饭开始体验。”他瞬目扬眉看赵野墨了一眼,发现实在邋遢,就低了头继续喝汤,“小城的人是不会生活很规律?我没在小城市生活过。”
      赵野墨一听有机可趁,也不管伊陆是不是故意的,立刻开始顺杆爬:“小城生活我知道啊,就是上班的地方离自己家特别近,服务业不算很发达,所以每天都要自己做饭,你做吗?”
      “这我可以啊。”
      “那你天天做吗?你天天做我可以天天帮你吃,做一个人的饭和做两个人的饭,那体验不一样的,对不对。”
      “赵先生,您好歹也是个金融从业者,怎么还天天来我家讨饭,穷疯啦?”

      赵野墨成功睁开双眼,去客卫挤了牙膏回来,坐在伊陆对面开始刷牙,刷牙也挡不住他的话:“我就是穷啊,之前我去朋友的牌局打扑克,桌上来了一个编剧,入行两三年的一个挺可爱的小姑娘,问我搞金融的一般赚多少钱,说想写个酒池肉林的金融巨子,我告诉想她这个年纪,行业内中等偏上的年薪是20、30万,市场不好或者公司背运的时候,一个月只拿几千块也有可能。她说就你们这点钱,离纸醉金迷差得远了,不要妄想当我的男主角。你看这可是你们同行的评价,你得相信吧。我跟你比,那肯定是没钱。”
      他倒是没说谎,把行业范围扩大一点的话,二十七八岁金融行业的年轻人,薪酬确实是这个水平,但把范围缩小到他和他的同学,那平均数就要把这个数字翻个两三番。赵野墨没钱的时候比现在要面子的多,不管是亲戚还是朋友,谁一提谁谁又赚多少钱啦,他听着就烦,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在他认识的圈子里面,比他赚得多的人里没有比他年轻大,比他年轻的人里没有比他赚的多的。偶尔有个年少多金的,只要比江颜还多金,那一般就是富二代,不能算靠自己。钱堆出了底气之后,他就觉得在不知自己底细的人面前装没钱,真是有意思极啦。
      再说了,在伊陆面前要面子有什么用?要来的哪张脸面能比伊陆好看?

      他把自己说得像个北漂5年底薪5k的保险销售员,耍着贱又要卖可怜,也不管伊陆信了多少,总之答应了他可以每天过来吃一餐晚饭,但不许他再喝酒。后来想想或许伊陆一开始说的话也是瞎编的,说不定是故意给自己的这个台阶呢?
      不管怎么样,赵野墨自此上班有了盼头,这几周里只要不出差,他就从吃过午饭开始盼下班,一下班就从西二环开车驶往三里屯,必经之路基本上每条街都是日常堵车,全程缓行抵达伊陆家的时候,经常都是7点半多了,伊陆头两天会把饭菜热一下,知道每天都是这么个路况之后,第三天就改成了7点半饭菜准时上桌。

      偶尔有那么几天老板不在公司,赵野墨就让嘉铭替他打卡,靠早退错开晚高峰,5点到了伊陆家楼下,伊陆没在家,他连单元门都进不去。等了一会买菜的人回来了,两个人再一起上楼、进家门。
      早到之后才知道,原来一个小时能做三菜一汤,已经算效率很高,厨房里的事伊陆没再让他帮过忙,只在自己不方便的时候会让赵野墨帮忙捞一下袖口,捞完袖口之后他倚着门框不走,看做饭的小人拿出一只大锅,烧开了水后把整只蹄膀切成大块放到锅里焯水,飞掉血沫子之后把几块蹄膀捞出来,放进装满冰水的海碗里冰镇,说这样做出来的蹄膀才能软烂而不散,等蹄膀降温的这段时间,他会把汤菜、炒菜、凉菜的菜码都准备妥当,又把汆蹄膀的炒锅刷洗擦净,热油下冰糖,炒好一锅底的糖油后放肉块进去滚上几圈,糖油就在肉块表面覆盖均匀,肉块盛出来之后再次洗锅下油爆香各色配料。

      该主厨洗锅和炒料的动作流畅又熟练,可观赏性不亚于夜市上的炒饭师傅,看起来连锅都拿不起来的薄薄身板居然可以连续颠勺,赵野墨一直问他到底是在拍什么戏的时候练过,他就一直说自己是在菜馆后厨学的。各色香料炒好后锅里加水,水开后放进蹄膀开始烧炖,这是红烧蹄膀的最后一步,因为要炖一个多小时,所以伊陆也不急,新泡一壶赵野墨拿来的茶叶,俩人端着去就去客厅聊天,他们聊天时互相不爱提平时都在干嘛,凑在一起只喜欢讲些小时候出丑卖乖的事情,赵野墨讲得多听得少,但也知道了伊陆不在城市出生,爸妈现在都还在乡下农村,那些钓虾摸鱼扑蜻蜓的事情对赵野墨来说陌生又非常有趣味,他问伊陆:“你什么时候带我乡下玩一玩?我提前请假还是可以匀出时间的。”

      主厨不答应:“现在河里都要臭掉了,哪还有地方玩这些。村里的年轻人都出来打工了,劳动力比以前也少得多。我们县里十年前,我离开的那个时候,一共有12个村,现在合并成了5个,家里条件说得过去的,包括我家人,都搬到了镇上,那些村里平时没人照顾的老头老太太搬不过来,就在家里的老屋住着,村里什么都没有,就只有老人、垃圾场和狗。镇上也不好玩,我回去时除了一家不正宗的鱼头泡饼,别的什么都没有。”
      赵野墨对南方农村的变迁没有兴趣,只一门心思地想多了解一点伊陆是怎么长大的,他故作惊讶地感叹:“不正宗的鱼头泡饼啊,这么特别,那肯定要去吃一下。”
      伊陆还是没答应他,只说要去继续做饭,不到20分钟就炒好两菜一汤,这会蹄膀也收汁出锅了,赵野墨自觉地盛饭端菜,两个人边吃又边开始聊自己的傻朋友和傻同事。

      赵野墨喜欢在细枝末节的地方照顾一下伊陆,热衷于把他当成个生活无法自理的大号婴儿,他帮他脱外套、摘围巾,还帮他穿过一次厚绒的套头衫,看他的脑袋从绒衫的领口里钻出来眼睛睁开的那个时刻,睫毛像开花一样整齐有序得张开,赵野墨觉得他真是可爱至极。
      吃完了饭两个人把碗一推谁也不洗,一起去沙发上看电影,跟伊陆在一起的时候,赵野墨很少会想起他的性别,也很少会想起自己的性取向,两个人在一起开心就是了,他们没有亲吻也没有拥抱,虽然自己时常心动,但总体来说,他认为这些心动中没有冲动的成分,是对云对花,对美本身的心动。“我俗气怎么了,俗气就更需要追求美。”

      这几周赵野墨没再约会过别人,也曾有过那么两个晚上,在自己的留宿请求被伊陆拒绝之后,他独自躺在公寓的床上辗转反侧,抱着滑溜溜的被子试图定义自己对于伊陆的情感:他喜欢伊陆,很有审美水准的喜欢。
      伊陆是可爱的、自然的,有着他在自己的社交圈子中从来没见过的野生气质,仿佛从没在复杂的人际关系中挣扎过,这份气质与他本身的温和又并不冲突,所以又像是他在挣扎过后把自己的棱角全部保存得恰到好处。因为他脸上的情绪已经是一等一的丰富,赵野墨很天然地认为他所有的想法都已经写在了脸上,他和他在一起时可以不用花费心思去揣测,去怀疑眼前人对自己是否隐瞒,是否别有所求。
      他并不知道伊陆和别人在一起时是什么样子,伊陆也绝少提起自己和别人的亲密或冲突,像聊斋志异里的一只妖精,只与赵野墨这个穷书生夜晚见面,如果真是妖,那就更没什么可担心,他一没骗钱二没骗色,难道就为了骗自己的感情?赵野墨一介直男,扪心自问自己对他应当是一种对于后代和宠物式的疼爱,也就是在宠物面前,自己才能毫无包袱地卖乖耍贱不要面子——谁会在乎自己在猫面前的形象呢?

      平时晚饭后两个人看的电影都是伊陆挑的,他说自己要观摩学□□挑些黑白的外国电影,赵野墨看不进去,就问他下一部戏什么时候开拍,伊陆揪住一捋刘海,在眼前比划一下:“等这里的头发长到了鼻子,12月初吧,我就要走了。”
      赵野墨知道留不住他,但还是看这缕头发很不顺眼,真想趁伊陆睡觉时剪短一点,说不定他就真的能晚走一点呢?可伊陆再也没让他留宿过,哪怕赵野墨看电影时睡了过去,他也会在电影结束之前轻轻摸摸他的手背,提醒他该回家了。

      进了11月之后,两个人的日常话题中就多了一项:什么时候下雪?
      伊陆喜欢下雪,他刚来北京那一两年,遇到过一次非常大的雪,雪后的北京绿化带是白的、招牌是白的、行人走的路也是白的,只有行车道是黑的,充满了有秩序的平静感;
      赵野墨也喜欢下雪,雪是日常生活中不多发生的变数之一,从上学到工作,雪很多次打破过他周遭过于规律的环境,人在雪中会亢奋,有他,也有他的同事,大家口中抱怨着下雪让路不好走,眼里却闪动着学生因大雪停课时才会有的兴奋和狡黠。

      又过了两周,伊陆说自己进组的时间已经定了,他拖出两只巨大的行李箱,开始往行李箱中填东西,被填进去有日常用品、衣物和礼物,一半是从家里的边边柜柜中翻出来的,一半是他自己新买的。
      又又过了两周,到了12月初,伊陆的行李箱终于填满了。他如期走了,还没有看到北京今年的雪。走的时候是一个周四的晚上,赵野墨开车载伊陆去机场,机场人好多,多到时时都在提醒,他们极少在人多的场合共同出现。
      他陪伊陆去柜台办理值机,柜台后的值机员小姑娘以为他们是共同出行,一伸手找赵野墨要身份证,赵野墨忽然窘迫起来,支吾了几个字,连句解释都说不出口。他俯下身把一只行李箱搬到传送带上,听伊陆给小姑娘解释:“他是来送我的。”
      喔,原来简单解释一下就行,不用担心别人会误会什么。赵野墨重温了高一早恋时的心虚感,离开值机柜台前都没再看伊陆一眼。
      等伊陆进了安检通道,他又后悔了,这是真的要走了。伊陆把随身的手包放到安检机的传送带上,自己走进安检门之前转了个身,他戴了口罩,赵野墨看不清他的脸,但能看到他面对着自己把做手机举到胸前,像小爪子一样在空气中挠了两下,他在跟他告别。

      赵野墨周末回家跟爸妈吃了一顿饭,饭是妈妈做的好饭,吃起来和南方人伊陆做的口味全然不同,他一边扒饭一边听他妈开始说几家亲戚家长里短的这些事,没吃几口又去阳台接了个钱总的电话,两个人合力把刚离开小演员的赵野墨拉回原来的生活。
      饭还没吃完,赵野墨已经开始想念小演员了。小演员此时应该正在影视城拍戏吧,应该是忙得很,要不然怎么连消息都是断断续续地回?
      赵野墨掏出手机开始约几个朋友见面打牌,见不到伊陆,那跟别的朋友聊一聊他,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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