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gel of death 死亡天使》塔纳托斯伯爵

23、第 23 章

　　埃里克在天亮之前便已经抵达了公爵的府邸，因为我被带到门外的时候天色仍然是一片黯淡的黑色，一如我梦中的那样沉寂而忧郁。

　　埃里克看上去很疲惫，但身上的衣服仍然干净而得体，他的头发湿漉漉的，领口上却没有一点汗渍，显然是刚刚在什么地方换过了一次衣服。我们注视着彼此，尽管有足够的时候说上几句话，尽管我的嘴角一直在不受控制的抽搐，但我们仍然保持着沉默。

　　我们沉默着，不是绝望到极点的哑然无语，也不是用来抗议此时公爵脸上的那种嘲讽至极的表情，我被推下面前的那几节台阶，摔倒在埃里克面前。他本来可以伸手扶住我，但是他闪身躲开了。

　　他走上那些台阶，大门在我们的对面缓缓地被推上。

　　埃里克在门的缝隙中转身看着我，我注视着他。他像一个幽灵一样平静而苍白，在他的眼睛里，我看到了诀别的意味。那一瞬间，在那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几秒钟的时间里，我们深情的凝视，犹如他站在一艘轮船的甲板上，船已经起航，渐行渐远。在我们脱离对方视线的前一秒钟，我们挽留住了时间，把它定格在记忆深处的一个角落里。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也许我们的沉默，只是在埃里克的身上曾经出现过那样，对于命运的不公和苦难的照单全收罢了。

　　我被科里医生强壮而有力的手臂抱回到马车上，洁莉夫人试图给我水喝，但是这种一个小时之前还让我无比渴望的液体现在却令我隐隐作呕，我打开车窗想要呼吸一些新鲜空气，却无意中看到远处的天边似乎正泛着一道红光。

　　“真奇怪，现在才五点钟，太阳似乎要升起来了。”

　　我犹如梦呓一样的对着科里医生说道，他没有回答，只是把我身侧的窗帘拉上。

　　“睡吧，你需要休息。”

　　我被他拉着倚靠在他的肩膀上，刚刚闭上眼睛却又突然明白了什么，我猛地起身扑向窗边拉开了窗帘，科里想要阻止我的动作，却已经晚了，我看到了埃里克的城堡正在火焰中燃烧着。

　　犹如毒蛇一样的火焰已经窜上了房顶，由于无人扑救，火势迎着清晨的冷风愈烧烧愈烈，一些已经被烧成灰烬的地方冒着滚滚的浓烟，剩余的部分在那片仍未苏醒的铅灰色天空的映衬下散发着无比明亮却又诡异的光芒。

　　此时我所能看到的，也只有这些。因为在我惊愕的注视着窗外的时候，一只针头猝不及防的刺进了我的脖颈。

　　我再次被科里医生扶着躺在座位上。

　　“看来公爵等不到埃里克和他的女儿结婚了，我们需要快一些。”

　　他说道，在那一刻我几乎不敢辨认这个依然熟悉，语气却变得如此凌厉的科里。

　　似乎为了赞同他的话，车夫用力的甩了一下鞭子。马车犹如那晚暴雨之夜的速度在飞驰。

　　疾风在嘶号，雨声在咆哮，整个天空在嚎啕大哭，乌云幻化成无尽的魔爪，朝着我们席卷而来。

　　这一次，驱赶我们的却并不仅仅是暴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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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自己的家中醒来。科里医生坐在我的身边。

　　这是从我父亲去世以来的第一次，当我从梦中醒来的时候有人守在我的身边，一种温暖而坚实的安全感让我感到无比安慰，却也让随之而来的悲伤变得无比的残酷无情。

　　在我坚持不懈的拉着小提琴试图唤醒昏迷中的埃里克的时候，我曾经发誓不会再让死神再次夺走他，我做到了，然而我高兴的太早了。命运让我再一次的失去了我所爱的人。

　　是的，我爱他。讽刺的是直到此时此刻我才能真正直视这份内心隐藏的情感。也许是身份的差距，形成了我们之间最大的隔阂，又也许，这只是我的单方面所付出的感情，自欺欺人罢了。

　　现在，我曾经拥有过却仍然没有珍惜过的东西已经再次离我而去。

　　科里把我扶起来，让我倚靠在靠垫上坐着。我以为我会哭，但我却没有。原来一个人的内心深处真的痛苦至极的时候，他的情感深处却是空白而静默的。

　　..............那么，埃里克的内心呢？他的内心深处又是怎样的？

　　“今天早上公爵已经拿到并且转移了埃里克的财产，我的一个在巴黎的朋友告诉我，已经有人在收拾公爵的旧居，似乎在等着他随时再搬回去。”

　　科里一字一顿的说道，意在让我完全能理解他每一句话的含义：

　　“也就是说，埃里克的存在已经失去了他所在的意义，他现在有很大的危险。而明天公爵女儿的婚礼上，就是一个很好的时机，是公爵下手除掉他的好机会，也是我们把他救出来的好机会。”

　　“我们.......救他？”

　　我用力握住了他的手腕。仿佛在一分之前，我还在屈服于看起来无法更改命运，如果在我的观念中无人能够违背公爵的命令一样。我从未想到过有一天我们会挑战公爵的权威，但是这一天，或者说这一刻已经到来了。

　　我们似乎正在谋划一场只有在故事里才会出现的事情，平民推翻贵族的政权，或者一位勇者单枪匹马的杀进一只训练有素的军队，没有豪情的话语，没有响亮的口号，不需要密谋，不需要计划什么，在你躺在床上，万念俱灰的时候，有一个男人突然很平静的对你说，他要把你所失去的人再夺回来。

　　一切似乎是那样的平静而自然，却又非比寻常的由于骑士的钢盔突然滚落在地上那版铮铮作响。

　　“公爵不仅仅想要除掉埃里克，也要除掉所有的知情者，包括你我。如果明天我们自投罗网，他一定会敞开门表示欢迎。但是孩子，这件事情是否成功，我也没有保证。也就是说，我无法保证你的安全，也无法保证埃里克的，甚至于我的。”

　　科里反手握住了我的手腕，我们的手彼此交互在一起，感受着对方所给予的温度：

　　“所以，虽然我需要你的配合，但是我并不强迫你，如果你想离开，今天晚上我会找朋友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我和你一起去。”

　　我凝视着科里的眼睛，回答道。而他微笑了。

　　“你真像你的父亲，而他，就是我所认识的敢于挑战公爵权威的第一个人。”

　　科里停顿了一会，语气里有着一种我从未听到过的自豪感：

　　“公爵明令禁止他的佣人之间禁止相恋，但是他爱上了你的母亲。当他们的事情被公爵发现之时我曾经劝说他们离开，但是你的父亲把你的母亲送走之后，他却执意选择留下。他说，‘我是一个小提琴家，不是佣人。我服从于音乐，而不是公爵。”

　　我紧紧地抓着床单，一种苦涩却又敬畏的复杂情感在我的心中油然而生，最终变为在空气之间默默流转着的情愫。

　　“但是公爵说.......他.......抛弃了我的母亲自己逃走了。”

　　“公爵最后流放了他们。你的父亲在逃亡的途中突然患病，加上你的出生让你的母亲改变了心意，在几个月后的一个晚上突然不知所踪。我深夜出诊的时候遇到了你的父亲，他绝望之下向我求助，我治好了他并把你们带到了这里定居，直到现在。”

　　他抬手拭去我脸上从眼睛里滚落的泪水：

　　“而我也看得出来，你爱他，是吗？”

　　“但是我们还能相信爱情吗？”

　　我问道，科里沉默了一会，继而托起我的脸让我直视着他，我的目光映射进他深邃的眼睛里。

　　“我为什么要去救埃里克？因为你爱他，而我爱你。克里斯汀，我没有孩子，我原来所从事的职业可能也注定了我永远都得不到这样一个来自于天堂的天使，所以你爱你如同爱我的孩子一样。你的父亲为了你活了下来，我为了你于公爵为敌，而埃里克为了你自己走向危险。爱分很多种，孩子，但是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真正的爱，永远不会消失。它们经历了太多的变故，经历了太多的苦难与物是人非，但它们仍然存在。”

　　我哭了。科里尽全力的安慰着我。那一瞬间我错以为坐在我身边的就是我的父亲，正温和的为我讲述着音乐天使的故事。

　　每一个人的身边都有一位音乐天使，但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找到属于他们的那位音乐天使，因为天使们都很善于隐藏。所以抛开他们的外表，去追寻它们内在的本质，倾听他们的音乐，用心感受他们所演奏出来的每一个音符，音乐天使唯一所不能隐藏的就是他们的音乐，他们的音乐具有着来自天堂的魔力，爱、希望、美好，与自由。

　　我终于感受到了被天使们环绕着的感觉。

　　我似乎，真的找到了那位音乐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