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以绵延》离人心上秋

8、脚踏车和草莓酸奶

　　绵延不知道过去对于爸爸妈妈，对于以续哥哥，究竟有多少不可言明的伤心，但她隐隐能够体会到，有些疼痛一直持续着，只是他们都隐藏得太好，让她看不见，那道伤痕。
　　冬天终于过去了，绵延悠闲地揽着以续的腰侧做在脚踏车的后座上，吸了口草莓酸奶，侧耳聆听着耳边柔和的风声，她不觉又偏头靠在以续的背上感叹，“哥哥，还是这样最舒服。”
　　“懒虫。”以续笑着应了声，渐放慢速度，让车身更稳定些，“别睡着了，会着凉，背段新教的英语课文给我听听。”
　　“哥，你能不能不这么煞风景？”绵延皱眉，这些年，自己的课业哥哥比爸妈盯的还紧。“好不容易又能骑车了，就不能让我欣赏一会儿风景？”
　　以续苦笑，不再逼她，必尽这回是瞒着阿姨偷偷骑车出来的，下次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当初是绵延心血来潮的想学骑车，上了初中，她就在家不停抱怨学校离家远，早上起不来，提出要骑脚踏车，还嚷嚷，嗖的一下就到学校了，多威风？于是央求着以续教她。然而，当陈玮在自家小区花园里想看看女儿的学习成果时，却只听到绵延坐在后座上兴奋的催促，“哥哥，快点啊，哥哥，骑稳点，我同学会骑车的都会带人的，哥哥一定也可以。”
　　“绵延，不要胡闹。”陈玮立刻上前阻止，看见以续早已是一脸的汗水，一手就把绵延从后座上揽了下来，忍不住语气微沉，“不是和你说过，不可以和哥哥玩的太疯的吗？”
　　“又没怎么样。”绵延低头，嘴里还是不服气的嘟囔，“每次都不准这个不准那个，哥哥连体育课都不上，像我们班的男同学篮球打的可好了，都是你们不好，害得哥哥什么都不会。”
　　“陈绵延，你说什么？”陈玮看见以续的脸色微变，情绪明显低落下来，提声呵斥绵延，“不是和你说过哥哥的身体不太好，不可以陪你这么疯的，难道你想害哥哥又生病？”
　　“老师说了，加强锻炼对身体只有好处，不会生病的。”绵延才不怕，她想哥哥一定也被约束的无聊难受，“每次有刺激好玩的事情，爸爸妈妈都不让他参与，害得我也跟着没有了尝试的机会。”
　　“叔叔……，暖暖还小，玩性自然大点。”以续连忙打圆场，但扶着车把的手指却不经意地渐渐收紧，想着因为自己竟然也耽误了绵延很多游玩的机会不免有些难过，转而对绵延说，“反正两个学校离的也不远，以后哥哥载你去学校好不好？我们再练练，一会儿哥哥就会很熟练了。”
　　“以续，不要由着她胡闹。”陈玮有些担心，拉住了以续的手臂制止，以续虽然只是一如既往的微笑，但显然已经是打定了注意，他撅起来，旁人怕是更劝不动。
　　就这样，两个人开始了骑车去学校的生活，确切的说，是以续骑车，绵延只是靠在他背上继续补眠而已。
　　开始的时候，以续骑这一路还真有些吃力，绵延的耳边那本来习习风声到最后都被他的微微喘息声代替，总要笑他，“我跑完八百米都没有哥哥喘的厉害呢。”而时间长了，以续也渐渐适应了，载着绵延倒也轻松了不少，家里人看没出什么岔子，也就由着他们。
　　转眼天气骤然降温了，绵延却始终没有办法早起，所以早上的时间很仓促。以续因为骑车本热出了一身的汗水，待赶到自己的高中时，几乎就是晨间默写的时间了。立刻这么静坐下来，汗水就全又逼了回去，浑身更加冰凉，他本是不在意，但未料及连续两天这样，竟就发起了高烧，害得绵延被狠狠训了一顿，连带没收了脚踏车。
　　以续的心中很是难过，绵延总高兴地说多了个哥哥宠她，但他却一直都在给绵延造成负担，每次他不小心发烧生病了，阿姨总是要怪绵延，“怎么不照顾好哥哥，就是你拖着哥哥去胡闹才会这样的。”
　　阿姨从来没有这么责怪过他，以续自然知道阿姨是真心关怀疼爱他的，但这细微的不同而显现出的疏离，让他的心中不可避免的稍起了些酸涩，心中总有个声音在提醒他，一定要懂事听话，必尽自己总是个外人，不该再给他们添麻烦。
　　虽然有些沮丧，但也有着安慰，好在绵延从来没有因为这样就讨厌他，虽然对不得不放弃很多游玩机会而抱怨不停，但最后都只是拉着他的手不甘心地往回走，“哥哥不要难过，以后找个机会，咱们自己偷溜出来玩。”
　　这次也是一样，又被妈妈的口水洗礼了一遍的绵延端着一杯水来到以续的房间，熟练地伸手在以续的额头上探了探，“哥，多喝水，睡一觉就会好些的。”
　　“被骂惨了吧，都是因为我。”以续的声音因为热度造成喉咙发干而变得有些沙哑，听得绵延都有些心酸，他一定不知道，他每次用这样的口气同别人说“都是因为我”的时候，怕是谁都不忍心再责怪他的。
　　“早习惯了，妈妈就是啰嗦，哥，真有趣，你总爱说，都是因为我，不像我，只会说，都是你不好。”绵延笑笑，把被子往里面推了推留出块地方，自己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
　　“绵延，女孩子的坐姿要轻巧些，当心阿姨进来又训你。”以续笑着指正，不多时又掩嘴咳了起来。
　　“哥，你的身体到底是哪里不好？为什么爸妈这么紧张小心的。”绵延边替他拍背顺气边疑惑的询问，这问题，她不知提出过多少次，但以续总是含糊地带过。而这些年，除了比较容易感冒发烧以外，倒也没生过什么大病，绵延也就没有往心里去。
　　“没事的，就是体质差点，可能是运动的太少了。”咳了一会儿，以续起身喝了口水，轻拉开绵延一直给自己不停拍背的手，出声安慰，“着凉发烧而已，过两天自己就会好的。”
　　然而，和前几次一样，以续始终没有逃过挂急诊吊盐水的命运。
　　诊室内不让那么多家属进去，绵延被堵在了门外，这回哥哥咳的似乎特别严重，烧了一个晚上，刚才下楼的时候，虽然一再拒绝爸爸背他，但脚步明显虚软，几乎是爸爸和妈妈把他架到了车里。
　　“不是说过要尽量小心，千万小心，不要感冒，你知不知道，这样病一次，对他身体的损耗是旁人的多少倍？……，怎么这么不会照顾孩子？到出问题了还来得及？”里面医生对着陈玮一顿训斥，听得绵延有些心惊，转头拉了拉妈妈的衣角询问，“哥哥怎么了？”
　　封柌听的脸色也有些凝重，“暖暖啊，你不是保证过要对哥哥好的吗？下次再不可以让哥哥太累，再让他生病了，知不知道？”
　　“哥哥又没有和我说他累，我以为只是骑车没什么的，我们班其他男同学……”绵延低头，嘴里虽是狡辩但也有些心慌，声音渐渐轻下来，没了底气。
　　“哥哥和别的男同学不一样，暖暖不要总是这么比较，哥哥要是听到心里会难过的。”封柌打断了女儿的抱怨，拉她到自己身边与之对视，“绵延更喜欢哥哥对不对？那怎么可以把哥哥和别的男孩子相提并论呢？”
　　“嗯，哥哥当然比他们都好多了。”绵延使劲点头，那些男孩子总是汗淋淋脏兮兮的，哪里像哥哥那样干净清爽，身上连沐浴露的香气都闻的到。她抱怨只是因为她知道，哥哥心里其实也是渴望可以那样跑跑跳跳，无拘无束的，她只是想替哥哥向爸妈的强制约束出言反抗而已，才不觉得这样的哥哥有什么不好。
　　以续坐在临补室里挂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说，“你们先回去吧，我自己看着，到时候麻烦叔叔来接我一下就可以了。”
　　“叔叔陪你。”陈玮把事先准备好的背子盖在了以续身上，“发烧了就犯困吧，睡一会儿，叔叔会看着盐水。”
　　“我来陪哥哥。”绵延在以续的身边坐下，“这次是我闯下的祸，大冷天让哥哥载我，他才会发烧的。”终于绵延放弃了所有狡辩的理由，心甘情愿地认错。
　　“暖暖明天还要上课，快点回去吧。”以续自是不答应，坐直了身体，尽可能的大声地说道。
　　绵延不听，按住了以续的身体，把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哥哥每次都是这样，明明不舒服也不告诉暖暖，才会烧成这样的，现在还要硬撑着不让人陪，到时候更难受了怎么办？”
　　“暖暖，我总是拿你没办法。”以续叹气，想要抬起头来，又被暖暖用力按了回去，忍耐了一会儿终于住开口，“可是暖暖，这样我真的会不舒服，你太矮了些，我的脖子会酸。”
　　绵延笑着松了手，侧头靠在了以续的肩上，“哥哥，这样会不会太重？如果不重你再靠我头上好了，这样高度就应该正好了吧。”
　　陈玮看着两个孩子拥着被子就这么靠着睡着了，只能上前替他们把被子盖严实，与封柌相视一笑，示意她先回去，自己就在一旁坐下来看着盐水。
　　“哥哥，以后不要生病了……哥哥怎么那么容易发烧呢？”绵延睡着了，还不忘在梦里抱怨几句，听得陈玮有些难过，刚才医生的话虽然也有些恐吓的成分，但终究是会有影响的，可是这些年，以续总是刻意回避着有关他身体的状况，每年的例行检查虽然看不出什么问题，但身体的真实情况还是本人最清楚，而这孩子虽总是说着没事，却几乎每年都要病倒一次，这不免让他有些担心。
　　就这样，以续的病又断断续续迁延了整个冬天，到了天气回暖了才算完全好了。

　　于是这天，绵延睡意未消的来到大门口，却见以续在楼对面的拐角处向她招手，疑惑不解地走近，却看见以续转身推出了熟悉的脚踏车。
　　“咦？不是被妈妈没收了吗？”绵延惊喜的叫出声，却立刻被以续嘘声制止。
　　“我昨天说想要拿过去的教科书向叔叔要了仓库钥匙，就把车也推了出来，阿姨不知道。”以续微笑，脸上泛起红潮，有些不好意思。
　　“哥哥也会干坏事啊。”绵延垫脚费力的用手指刮了下以续的鼻子，“快走啦，万一妈妈在窗前看到就糟了。”
　　“暖暖，快坐好。”说着把口袋里事先装好的草莓酸奶递给绵延，上车待绵延揽住了他的腰就熟练的踩动了车轮。
　　以续问过绵延，“暖暖为什么喜欢喝草莓酸奶呢？原味的营养更好啊。”
　　绵延回答，“原味太酸了，草莓口味的又酸又甜，多好。”
　　多好，就这么坐在哥哥的身后，听着哥哥的呼吸声顺着风声一起钻进耳朵，这时的酸奶味道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好喝。
　　“新出了黄桃口味的，下次给你买好不好？”以续又说。
　　“不要，就是喜欢草莓的。”绵延继续吸了口酸奶，自言自语着以续听不明白的话，“黄桃没有草莓幸福。”
　　幸福也是这样的，酸中只要带着甜味，便是恰到好处的享受。习惯了这个味道的幸福，绵延就再不想去尝试其他。

作者有话说

　　还是铺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