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双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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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剑说阴阳双途川旁有个叫元佛子的家伙，曾经是他的同修，他们两人都习得半部天佛七元相，这会儿便是要去请元佛子，以集合他们两人之力施展完整的功法，给佛剑疗伤。
寒江雪在这头嗯嗯啊啊地点头表示知道了，心里想着要怎么谢人家。但她太穷了，浑身上下也就那一包花生糖值几个钱。
当她表示自己是剑子仙迹的师妹后，白云剑对她的态度有了明显的改观，其中最明显的变化大概就是话稍微多了起来，称呼也从“前辈”变成了直呼其名。
尽管如此，寒江雪也看得出来，这位风僧依旧话少，恰巧她面对不熟悉的人时也不是什么话多的人，两人一路走来平静无波，只有途中在路旁的茶摊买茶水时闲聊了几句。
寒江雪趁机向白云剑询问佛剑分说之前的经历——毕竟，剑子仙迹从来不告诉她。
“……总的来说也没什么可说的。”白云剑意犹未尽又装作淡定地喝了一口茶水，丝毫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暴露了他是佛剑粉丝的事实，转过头问她，“倒是听说道门最近有了些分歧，你又是剑子仙迹的师妹，不去处理一下吗？”
“呃，我没法处理。”寒江雪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和师兄都是散修，师兄因为有了三先天的名头才方便处理道门内务，我没有，因此不好插手。”
“但怎么说应该还是会给你一点面子的吧？”白云剑说得倒是口无遮拦。
“面子说到底还是师兄的。”寒江雪轻轻摇了摇头，“况且我向来不怎么管道门之事，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有我这号人存在，又怎么会听我号令？”
“那可有些糟糕。”白云剑说。
寒江雪没有搭话，她看得出白云剑其实并不怎么关心其他两教的问题，之前那几句也无非算是客套。但只要一谈道门之事，她就有一种不对劲的感觉。
剑子仙迹来找她的时候她就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劲，起初她以为是剑子在向她隐瞒佛剑的事，但等入世之后几番查探，又觉得不那么简单了。
好像暴风雨前的宁静，多少危机都是从细微的变化开始的。
“听说先前鬼狱上空出现了一条异界裂缝，虽然有青阳子他们及时出手封印，也还是有几只异界魔物跑了出来，苦境怕是又不得安宁了。”寒江雪微微叹息，想起了那个拜托她给自己修篱笆的老妪。
怕是还未到冬天，风雨便已满天了。
白云剑却反问：“苦境什么时候安宁过？”
“……说的也是，还是风僧看得明白。”
这句恭维白云剑很受用，他喝完杯中的茶水，站起身来：“走了。”还主动付了茶水钱。
寒江雪感激涕零。
这简直就是雪中送炭！毕竟她现在身无分文，连百姓的钱都要赊实在是太混帐了，果然和尚都是好人！
“多谢风僧，茶水钱以后还你。”寒江雪赶紧道。
白云剑自然不会计较这么几个铜板，只是略微诧异地看着她：“你们道门这么穷？”
寒江雪觉得自己应该为道门解释一下：“不是，只是我穷而已。”
白云剑第一次看到如此坦荡承认自己穷的家伙，一时半会儿震惊得说不出话：“……身无分文？”
“身无分文，两袖清风。”不仅坦然承认，还补充了一下。
白云剑：“……”为什么你说得这么自豪啊！
“其实日子也算过得去，”寒江雪以为他在担心自己，还反过来安慰他道，“就是觉得自己头顶有些绿。”
白云剑一脸茫然：“？？”你们道门都是这个样子的吗？这个脑回路谁懂啊？
寒江雪面不改色，只顾着走路，内心里却在咬后槽牙，气得想拍桌。
为什么有人可以跟着佛剑，唯独她不行？！
那些什么欲什么娘和言什么城的！都是谁啊！
她想起自己当年追着佛剑跑的日子，简直悲伤得无以复加。
你妈的，为什么。
寒江雪看不开。
虽然寒江雪对自己面部表情的控制非常好，但白云剑还是看出了一丝端倪，心中警钟大响。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他风僧白云剑也是堂堂汉子，他不懂女人，但他看懂了那身萦绕在寒江雪周身突然猛增的寒气，看得他背脊发凉，满头大汗。
哇靠，果然有问题吧！这谁顶得住啊！
这位和佛剑到底有什么关系啊！尽管他是佛剑粉丝，对这位杀生护生的和尚的事迹了如指掌，但是也有很多是他不知道的吧！佛剑也从来不说他的事，简直坑死人了！
佛剑分说，真是个罪恶的男人。白云剑心想。
那头寒江雪深呼吸了好几次，又默念了好几句《清静经》才压抑下心头的几分意难平。
想要人生过得去，头上总要有点绿。
警世格言诚不欺我。
白云剑警惕万分地看着寒江雪，生怕她一招把自己给冻了，好在对方身上的寒气很快又无声无息地散开了，他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看来没事了。他赶紧四下张望，已经看见一道河川已近在眼前：“我们快到了。”
寒江雪点了点头，心里一轻，什么杂事都抛在脑后：“太好了。”
阴阳双途川这条河名字很奇怪，也许预示着某一种对立，又暗藏着一种生死观，就像西畔下游住着一个佛，东畔上游据说住着一个魔。
他们到寂灭居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了，夜晚，是妖魔横行的时间，而元佛子似乎半点都不把这些威胁放在心上，依旧数十年如一日地在河边洗石头。
“戒刀·元佛子。”白云剑上前唤人，对方却好似没听到一般无动于衷，不由得挑了挑眉，“哟，大牌了？连我都不理了？”
“元佛子大师，久仰，在下寒江雪，是道门中人。”寒江雪微微上前一步，开口，“此番与风僧前来，是有一事相——”
她话还没说完，却见一道人影踏风而入，妖魔张口就粗着嗓子问：“谁是元佛子！”
元佛子微微抬眼，白云剑转身，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一道寒光闪过，妖魔还未来得及反应便直接尸首分离。
寒江雪补完了未说完的话：“——求。”
尸体倒地。
白云剑默默地转回了身子。
元佛子依旧没有回答，但是他却抬起头，与寒江雪对视。
寒江雪许久未出来走江湖，基本上没有人认识，而她认识的人，目前活着的，也不多了。眼前的元佛子，她绝对不认识，可是不知为何，后者的目光却好像在看一位……旧友？
其实也应该不算是旧友，只是这道眼神中，带着几分怅然又带着几分惺惺相惜。
你们佛门都这么奇怪吗？她心中疑惑，瞥了一旁的风僧一眼，却听元佛子念了一句“善哉”。
不是佛号，而是“善哉”。
善哉这个词，有很多种意思，寒江雪一时也分辨不清对方的意思究竟为何。她跟佛剑打交道多年，却只听懂过对方的禅机，其他和尚，哪怕是一页书，她都两眼懵逼，不知对方所云。
但不知为何，此时她却隐隐有了一种感觉，不由得微微皱眉，问：“大师此言何意？”
元佛子刚准备开口，却被寒江雪打断了：“抱歉，请再等一下。”
她转身走到一旁的树丛，拨开树枝：“好久不见了，业途灵。”
业途灵：“……”
业途灵在寂灭居里看见寒江雪时整个人都傻了。
他认识寒江雪，剑子仙迹的师妹嘛，他们几个都认识，只是在他记忆里，寒江雪很久以前便退隐了，剑子平时也不怎么提，久而久之他们也就暂时忘了这号人物……毕竟人家退隐得好好的，剑子仙迹又护师妹如命，武林风波能不染她便不要染她。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又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不由分说地横插进这诡谲复杂的局势里。业途灵哪想得清楚其中的关系，只觉得剑子仙迹要是知道了，怕是得疯。
他刚想偷偷摸摸回去通知秦假仙，却被抓个正着。
“好、好久不见啊江雪姑娘。”业途灵结结巴巴地说。
寒江雪眼一眯，笑得倒十分和煦，只是让人看了遍地生寒：“你怎么在这？”
“我我我我我我我我……”
“你什么你！出来！”寒江雪拍了他一巴掌，拎着他的后领就把他整个人从树丛里提溜出来。
业途灵两股战战，抖得像个筛糠。
“我很可怕吗？”寒江雪挑眉。
业途灵：“不不不不不不……”师父！救命啊！你可怜的徒弟要变成冰雕了！
“你在这做什么？”
“帮老大调查阴阳双途川的杀人事件……”业途灵结结巴巴地说。
杀人事件，寒江雪并不在意，倒是元佛子开口了：“你要找的人，在对岸。”
“哦哦哦哦哦。”业途灵狂点头，“那没事了，我去回报老大了——”
“站住。”
业途灵硬生生地停下了脚步，整个人都快哭了。
寒江雪：“别把我的事告诉秦假仙，不然……”她眼睛一眯。
秦假仙要是知道了，在整个武林知道之前，第一个知道的绝对是剑子仙迹。
“可可可可……剑子要是知道你出来了，会担心的……”业途灵说。
这件事上寒江雪自知理亏，便道：“放心，我不入局，就是出来处理一点事，完了就回去。”
怕是佛剑的事吧……业途灵心里嘀咕，然而佛剑自己就在局中，寒江雪哪能不入局？
“那、那你最好尽快回去啊……”业途灵苦着脸。
“放心。”
就是放不下心啊！业途灵心中苦涩更甚。
他觉得自己应该告诉秦假仙，然后让秦假仙赶紧通知剑子仙迹把对方给带回去。但又想了想寒江雪那逆天般的功法，顿时觉得自己的章鱼触手都在颤抖。
要是他在背后搞这事，等日后寒江雪再找他算账，还不把自己的触手剁了拿去片成章鱼刺身！
业途灵委屈地走了。然而经此一遭，寒江雪也知自己离开的严重性，一颗想见佛剑的心也冷静了不少。她对元佛子又说了声抱歉，飞快地把意图说完了。
“把人带过来吧。”元佛子说。
“那不是很费事？你跟我们走一趟不好？”白云剑道。
“我有不能离开的理由。”
“行吧。”白云剑说，“我就辛苦一点好了。”
“寒江雪姑娘。”
寒江雪正打算离开，却被元佛子叫住，便问：“大师还有何事？”
元佛子低头念了句佛号：“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寒江雪沉默了。
白云剑：“？”
他左看看右看看，竟不知自己的佛友什么时候与寒江雪生出了一股默契。
寒江雪微微颔首：“大师说的是。只是，你我虽殊途，得到的果却是一样的。大师修佛百年，佛法深厚，你亦看不透，把自己困在这，我又该如何才能轻易放下呢？”
元佛子叹：“一念三千，三千一念。”
“所以不用担心，我明白的。”寒江雪微微躬身，从袖中掏出一个布包递给他，“多谢，请。”
白云剑没怎么懂他俩之间的哑谜，歪了歪头，也转身快步离开了。
待两人身影远去，元佛子才打开那个布包，里面是几块花生糖，零零碎碎的，估计也是被人吃到一半。
他捻起一块放嘴里，嗯，没那些点心甜。
来时还算慢，去时却在飞奔。
白云剑看寒江雪脚下生风，便挑眉问：“你不会是偷偷跑出来的吧？”
寒江雪咳嗽一声：“算是。”
白云剑：“你不想让这件事被剑子仙迹知道，但又要去找佛剑分说，佛剑与剑子又是挚友，找佛剑不就等于露馅吗？”
寒江雪：“所以我不能去见佛剑。”
那你这折腾来折腾去的到底是想干什么？白云剑默默吐槽。
寒江雪一门心思地赶路，没有察觉到白云剑的腹诽，飞快地说：“我不能出来太久，一会儿你护送佛剑去找元佛子，我会暗地里跟上，等确认佛剑没事了——”她顿了顿，眼神有些黯然，“等确认他没事了，我就回去了。”
“继续隐居？”
“嗯。”
“……”白云剑不知道该说什么。
女孩子在见到业途灵之后就变了不少，他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种改变。
就像一只胆小的刺猬，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出洞口看看，又立刻鼓起浑身的刺缩回了洞里。
说刺猬又好像有点不恰当。
白云剑想起刚刚寒江雪那惊鸿一剑，快得他和元佛子都没反应过来。
有这么暴力的刺猬吗？
“对了，”白云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说你要跟在佛剑身后，那不是会被他察觉吗？”
“没事，这事儿我可有经验了。”寒江雪勉强振作起来，拍着胸脯，骄傲地说。
白云剑：“……”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双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