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她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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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剑吾友：
展信佳。
许久未见，武林再乱，想必汝也看在眼里。江雪师妹数天前来找吾，托吾一事，然近日吾已入世，儒门内务繁忙，往生无相塔如鲠在喉，又因私心不便处理此事，故托此事于汝。
具体情况吾不便多说，看住寒江雪，勿造汝之终生憾事。
疏楼龙宿于西风亭”
……
佛剑分说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站起身，目光依旧平静。
“你不是她。”他说。
“寒江雪”笑了。她步伐轻盈地来到佛剑的面前，反问：“我怎么不是她了？”她还凑近了一点，捏了一把脸，“你看，我和她明明一模一样！”
但从外貌上看，的确是一模一样，可是眼神却变了。
佛剑分说喜欢看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若是笑着那更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她虽笑着，可没有丝毫的笑意传进黝黑的眼底。
或许是从佛剑的眼中看出了什么，“寒江雪”也懒得再装，往后轻轻一跃，离开了他一段距离，歪了歪头问：“怎么看出来的？”
“一开始。”佛剑说。
“寒江雪”皱了皱鼻子：“不是吧？我的演技有这么差嘛？”她努力地回想了一下，“没有啊，我并没有暴露什么啊？我的言语可都是真心的，况且我就是她，你又能看出什么区别？”
“你不是她。”佛剑缓缓地摇头。
“佛剑大师，你想太多了吧？我就是她，她就是我，我不过是她心底的执念，她的欲望，她的私心，说到底，有她就有我，你怎么能说我不是她呢？”
佛剑：“你之话语有漏洞。”
“哦？”“寒江雪”挑了挑眉，笑盈盈道，“愿闻其详。”
佛剑：“你试图让我承认你与她的一体，可你的内心，却没有承认你就是她。”
他直视对方的脸庞，看着她脸上的笑意突然僵硬了一刻。
“不愧是佛门首屈一指的辩剑僧。”她又笑了，点了点头，“虽然我自她体内而出，可不得不说，她实在是太没用了……太没用啦。喜欢的人在面前，却怎么样也说不出口，还想着顺其自然……爱上一个和尚，怎么顺其自然呢？”
她背着手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佛剑不动声色，依旧站在原地。
她突然咯咯咯地笑起来，“我可不一样，我能做很多她做不到的事，比如——”
佛剑正仔细思考着该如何处理——说实在的，心魔刚才那番话令他震惊，然而也只有震惊而已，他很快就下定了决心——却突然察觉对方靠近。
尽管知道小姑娘已被心魔夺去主导权，可他无法出手攻击。
于是心魔非常轻松地扑进了他的怀里，像春天的鸟投入春天的树林。
软玉在怀，佛剑内心依旧平静，他感觉到对方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之上，可心脏的跳动仍然不急不缓，因为他知道，她始终不是她。
“高高在上的佛者啊，总是令人不忍亵渎。她也一样，畏手畏脚，不从本心……”心魔贴在佛剑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说，“可我偏不！我就要渎佛！我就要你的心跳为我而热烈！”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抬头，踮起脚尖，甚至强硬地抓住他的肩膀，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
佛者的嘴唇微凉，却出乎意料的柔软，没过多久，便由凉入温。
此等情景，就算是心魔强吻在前，但凡是其他高僧见了，必定火冒三丈大呼“罪过”，觉得又羞又辱，可佛剑却一动不动，甚至气息都未乱分毫。
心魔吻得投入，佛剑却闭眼不闻。
于是这一个亲吻便毫无意义。
“大师，你闭眼了，闭眼又是什么意思？”心魔缓缓地离开了，凝视了他半晌都见他不作声，冷哼一声，又缩回了他的怀中，恶狠狠地摸了一把他的胸肌，“她喜欢你垂眼的样子，可我讨厌！这样的你，太像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佛了，你们聆听所有信徒的祈愿，却从不把目光放在一个人的身上，更不会看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听罢，佛剑缓缓地睁开眼睛。
总有那么一种佛，和寻常的佛不同。寻常的佛盘膝而坐，目光温柔而宏大，似乎能包容天下所有的人，可有的佛，生来便忿怒之相，眉中带杀，或坐或立，手握长剑。
可无论是那种佛，他们的眼中都藏着慈悲，他们的心都饱含温柔。
佛剑大概就是后者吧。寒江雪能看出他的慈悲与温柔，心魔自然也能，只是心魔却知道，这份温柔，从不属于她。
“因为我是魔吗？”她忽地看懂了佛剑的眼神，问，“只是因为我是魔吗？”她不甘地又问了一遍。
佛者不语，目光依旧。
心魔只觉心中怒火翻腾：“可是魔在见到佛之前，又何曾意识到自己是魔？分明是佛有了分辨之心，偏判世人作妖魔！”
从来都是她在质问，佛者却不答一语，唯独目光依旧，眼神依旧——可那是心魔最恨的眼神。她看着他，表情恨意滔天，眼里却充满了哀戚。
“我真想讨厌你。”她说，“我真想杀了你。”
佛剑仍然不语，心湖平静无波。
“……切，真没意思，我都和你推心置腹说了一大堆了，石头都能开花，你还是这样。”心魔见他始终没有任何反应，瞬间觉得没了兴致，收起了表演，对着他做了个鬼脸，“没意思，真没意思！”
虽然嘴上说着没意思，可她仍然赖在佛剑的怀里，甚至还蹭了蹭。
“大师，你不是想要小江雪回来吗？用佛牒斩了我就好了呀，你看，我现在就在你手里，佛牒也在你背上，抽出来，一挥，我呃啊倒地……就好了嘛！斩了我就好啦。”她趴在佛剑的肩头，玩弄着那几颗佛珠，笑意盈盈。
佛剑一听，神情难得微动。
“哇，不是吧？你真的在思考这个建议吗？”心魔飞快地离开了他的怀抱中，跑到离他几步之遥外，“太危险了，太危险了……哦你别误会，是小江雪危险了。”她笑嘻嘻地说，“魔的话怎么能信嘛，你说是不是？”
她笑了一声，化光离开。
*
“如何？”
佛剑分说在西风亭找到了疏楼龙宿，后者仍是一派悠闲的模样，见他到来，还亲手为他倒了一杯茶。
佛剑倒是不渴，只道：“如你猜测，心魔果真怕神儒玄章。”说罢他将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遍，从心魔装作寒江雪和他走了一路，到听到神儒玄章后遁逃内心深处寒江雪本心出现，再到心魔夺回主导权。
更后面的事，他就不说了，龙宿也没必要知道。
“吾都没和汝说，汝便如此迅速地反应过来，看来汝对此事也相当上心嘛。——如此看来，巧用神儒玄章，便是一个解决方向了。”龙宿说，“不过看来，心魔反应得也很快，意识到汝已识破了她的伪装，甚至还伤到了汝。伤势如何？”
佛剑摇头：“无碍。”的确无碍，那一掌虽让他呕红，却并没有持续性恶化，运功调息一下就好了。
唯一让佛剑觉得有点难办的是心魔的性子，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令人不能掉以轻心。
佛剑：“她明明不想让吾知道，你为什么要告诉吾？”
疏楼龙宿难得叹了口气：“吾也不想啊，谁叫仙凤在吾面前哭，还有一个爱师妹如命的好友在，要是真发生了什么憾事，那还不得天崩地裂？”他抽了一口烟枪，缓缓地吐出，“佛剑，汝会让憾事发生吗？”
“不会。”
“犹豫都不犹豫，真不愧是佛剑分说啊。”龙宿难得笑了一声。
“只会让剑子生气。”
龙宿点了点头：“发生这种事，剑子的确该——”他似乎反应过来什么，话语戛然而止，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佛剑第一次看见这个向来华丽优雅的好友呆滞的模样，心里也难得愉快了几分。
“……”疏楼龙宿又吸了口烟冷静了一下，冲着他竖起大拇指，“……汝牛逼。”
对话结束，佛剑冲他点头：“请。”
龙宿心累地对他挥了挥手，叫他赶紧离开西风亭。
*
“你回来了，感觉如何？”
炽炼界，巨大的混沌之扉屹立在这片土地深处，如今只微微开了一条缝，便有魔氛磅礴而出，足以见得此门之内封印着何等恐怖之物。
心魔却面不改色地来到了这扇门的面前，听见虚无如此询问，她的表情数次变化，最后停留在的愤愤之上。
她恶狠狠地对着一旁的石头拍了一掌，石头顿时化作齑粉：“佛剑分说，好难搞一男的！”
虚无：“……你明明可以趁机杀了他，为什么还要搞这么多？”
心魔叹了口气，表情又变得哀怨起来：“没办法呀，我那么爱他。我是因爱他而生的心魔啊，怎么能不爱佛剑分说呢？”
“那就恨他好了，恨他不就一了百了了？”
“恨他哪有那么容易……你没谈过恋爱，你不懂啦！”
虚无深呼吸好几口气，终于忍不下去了，怒道：“那你到底想干嘛！你说你能靠演技混进三教之内给我提供三教动向的情报，我才派了一队手下接应你！你倒好，用这一队来玩什么并肩作战的戏码！结果却弄巧成拙！如今你还有什么筹码能与我合作？！你这个恋爱脑！”
心魔一听，更怒了：“你这堆手下这么菜，并肩作战都还没战呢就死了，佛剑当然要起疑，我都还没来得及说是你的锅呢！”
虚无气得想一巴掌拍死她。
“所以，这也侧面说明了，你就是个光杆司令，手底下一个能用的手下都没有。”心魔下了定义。
“我有！”
这时独孤无行和残风夜流星回来交任务，拿着一坨石头，虚无刚想表示他还是有能用的手下的，但在看到石心之后勃然大怒：“这是假的！”
两人一惊：“什么？！”
心魔“哈”了一声：“你看吧，能打的手下可没脑子。”
虚无：“$&%#*^+%#……”
“所以你看，我虽然现在没法当三教卧底了，但我能给你当个智囊。”心魔打了个响指，显得自信满满，“我可是心魔，玩弄人心那是小case。”
虚·土著·无并不知道case是什么意思，他只觉得有些心累：“你先缓缓，这一次任务我交给另一个人指挥。”
“是谁啊？”心魔不满地皱了皱眉，居然还有人和她抢定位？
好不容易从坟里爬出来要找青阳子报酬的天道主在看到“寒江雪”第一眼就吓得要把自己埋回土里：“……前辈？！”他永远忘不了，就是因为她意示了青阳子，青阳子才把他揪了出来！
虚无：“……”怎么感觉这个也不是很靠谱呢？天道主以前不是这样的啊，心魔究竟是什么玩意儿啊？怎么感觉碰到她的人都有点降智？
然而天道主的反应让心魔很满意：“我的确也算是你的前辈。”
天道主喊完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不由得询问虚无：“主上，这……”
虚无刚想解释，就听心魔一脸羞涩地说：“哎呀，都是偏执起肖，就麦纠结了嘛。”
虚无：“……”
天道主：“……”
虚无一脸麻木地说：“你们去完成任务吧，一切由天道主指挥。”
炽炼界很大，心魔找了个还算安静的地方坐下，开始掏乾坤袖，试图从中找出点什么能用的东西。
然而没什么东西，只有一包还剩下一块的花生糖和一本手抄《清静经》。
后者是什么玩意儿心魔当然清楚，寒江雪经常拿这个压她，上面写的什么“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都是放屁，也就寒江雪信这个。
看着就烦，烧掉算了，剑子仙迹又不是她的师兄，珍藏这个干什么？
她打了个响指，唤来一团火焰，把书点着了。至于花生糖嘛……其实她也喜欢吃甜食，吃了不浪费。
心魔含着花生糖，仰头看着炽炼界黑不拉几的天空，觉得十分无聊。
好想找佛剑相杀哦。
下一次见面，佛剑会怎么对她呢？
她就喜欢看他因为顾及寒江雪不敢干掉她的样子。
不过佛剑却有一点说对了，她从不在心里承认自己是寒江雪。
这个没用的废物怎么会是她呢？强吻佛剑这个能拿去吹五六百年的事可是她干出来的，寒江雪肯定畏畏缩缩的连牵个手都不敢！
这样的她怎么会是她？
可为什么，就是这样没用的寒江雪，却能获得佛剑的目光？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她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