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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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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躲在树后,悄悄看坐在路边上的可人儿。
他觉得应该找个机会和小红帽谈谈,虽然不知道谈什么,为什么要谈,但他觉得这十三年过得有点莫名其妙。
他和小红帽甚至还没有正式自我介绍过。
小红帽两膝微并,双手向后支撑,姿势优雅而美丽地坐在森林道旁的树桩上,等那只十三年来每一天都能见到的动物。看着远处的一棵树,他遮不住嘴角的笑意。笨狼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却不知道以他那受训了十八年的敏锐洞察力,早就注意到有一只大尾巴狼意图不明地藏身树后。
要是干我们这一行,早就被敌人崩了脑袋了。
刚想到这句话,嘴角的微笑便立刻僵硬了。
不是同一个世界的生物,种类不一样,身份也不一样。
和这样的生物产生羁绊,后果将是最为严重的,要么是他介入自己的世界,成为自己的弱点,使自己陷入危险,要么是自己介入他的世界,毁了他和他的生活。
如果这个时候狼从树后面悄悄探头瞥一眼,铁定会被小红帽的表情吓到腿软。那是小红帽从来没有在狼面前露出过的恐怖表情,不恨毒不阴冷甚至嘴角还挂着些笑意,神圣得让人不敢侵犯,却犹如邪美高贵的魔王执行酷刑前的面容,纵然有无边魅力,下一刻便有人被千片凌迟,在这笑容的沐浴下到死前一刻都后悔自己降临在这世间。
就在小红帽正自我纠结之时,他听到有人喊他。
“小红帽。”
他一惊,几乎要本能地拔枪射击。
一转头,狼从树后已经出来了,在他的一击扑杀范围之外。
一滴冷汗缓缓滑落。
小红帽从三岁开始,就没有像刚才那样不注意周围状况过了,平时一副不慌不忙临危不惧的样子,其实是因为精神时刻紧绷着,能在危险到来的时刻瞬间作出适当反应自保,而刚才那个慌张到要本能拔枪的状况,如果是执行任务的时候,小命克定就不保了。
小红帽尽量不把充满扑天杀意的脸冲向狼。
这只畜牲,留着他绝对危险,绝对,绝对不能让什么东西成为自己的障碍和弱点。
“小红帽?”狼见他垂头不看自己,又出声喊他,“你怎么了?”
“没事。”小红帽抬头,继续一副悠哉游哉的表情,“你怎么不过来?”
狼拿一只前爪子划着土,“那个,今天,咱们聊聊天?”
“聊天?我哪来的美国时间陪你聊天?”
狼着急,“就一小会!……安全起见,我还是不过去了,你就在那舒服地坐着,我在这就倚着树,我们聊一小会吧……就一小会……”
狼的声音透着焦急和哀求。
小红帽盯着狼的脸看。十三年了,他应该已经看习惯了,可每次看上去是,还是和第一次在道旁看到的一样,被那纯种高贵的美丽震得背后战栗,而那黑宝石似的眼睛,更是不管看多少次都像沼泽一般瞬间把自己吸陷进去。
“唔~”他一脸“那你没办法”的表情,“那就一小会吧。”
“喔!”狼响亮地应了一声,尾巴轻扫了一下地面,坐了下去。
“咳,首先,从我的出生开始说……”
“停!”小红帽抚着太阳穴打断他,“你说的‘一小会’就是指二十三年么?”
狼语塞,顿了一下没理会小红帽的疑问,继续说自己的。
“我出生在一个纯种森林狼家庭里,没有兄弟姐妹,老爸自然是狼王,我出生后,老妈带着我离开狼群,我一岁时,她又把我也赶出洞穴,我一个人生活到现在。……二十三年,完了,长么?”
听到那个“完了”,正撑着下巴打算听一个冗长故事的小红帽差点从树桩上栽下去。
他好气又好笑,搞不懂这匹狼干嘛突然这么矫情说些这种事情,只当他是兴致突发。
“就这么完了?还真不长,你的二十三年人生。看来你说完了就轮到我了?”
狼本来还不知道怎么开口说,听到他自己提出来后,闪着眼睛飞快地点头。
“好,我也来说说。”小红帽调整了姿势,“这可是个长长的故事。……过来。”
他望向狼,展开指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笑着补充:“不是说好聊天了么,不动手。”
一个电光石火间,狼感觉自己像是被那笑容下了蛊似的,明知道那不是什么好东西甚至是毒物,却跟牵线偶一般身子不受控制地就移过去了。
“乖孩子。”小红帽大手覆上了狼的头顶,轻轻抚弄了起来,看着手下的狼乖顺地垂下耳朵,眯起眼睛,像只猫科动物似的享受他的抚摸,心中一丝杀意闪过。只要手指稍稍使劲,手下这颗美丽的头颅便顷刻间可碎为灰尘。
这么想着,他加重了手劲,却在狼被按压着俯身爬在他脚边后收回了手,开始讲故事。
“我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里,爸爸干农活的时候,被人用镰刀劈死了,于是没有了生活依靠和资金来源的老妈,就把一岁的我给卖了。”
卖给了自由国度,作为上层直属特殊任务部队培养,那儿所有的人都是从孩子开始培养起的。
“三岁的时候,她已经不是那么穷,就找到我,把我接回去一起住。”
怎么可能,当然是我找到了她,住进她的房子里,然后在房子里装满我喜欢的刑具,让她一种种试到爽。
“原来我们家穷的不仅仅是妈妈,还有一个孤苦伶仃独自住在森林那一边的外婆,每次都要妈妈给她送吃的东西,当然,后来就全由我来送了。”
那个“外婆”还真是孤苦伶仃,在森林另一侧用高墙电网加膜法结界筑起的“小屋”里孤独地生活直到失去利用价值被我杀掉,非必要性的任务接触和物品供给,都由那个名为“妈妈”的女人去,而情报获取和必要接触则由自己亲自去。
“现在我还是和妈妈住在一起,但她已经不怎么能动得了了,自然也没有办法再给外婆送东西。……嗯,基本上也就是这些。”
狼把下巴枕在小红帽红红的靴子上,“也不是多长的故事。”
小红帽嗤笑,“至少比你那个‘二十三年,完了’长一点。听了有何感想?”
脚下没了声音,森林狼皮毛的热度透过靴子面,暖暖地烘着脚趾头,很是舒服。过了好一会,他才说话。
“别恨你妈。”
“嗯?”这个感想倒是出乎小红帽意料的,他笑得更加开心,“你说什么?”
“我说,别恨你妈,那个时候如果她留着你,搞不好你们两个都会饿死,那你外婆没人给她送东西也会饿死,把你卖给有财力买下你的人家的话,至少你能不挨饿地长大啊。”
小红帽低头看狼,发现那双黑宝石也射着光照耀着自己,忍不住拿手指去摸两眼睑鼻子上的那片浅浅的皮毛,狼抬了抬鼻子,舌头在手指上舔舐了起来。
小红帽浑身一颤,舌头带来的温温的热度几乎是他十八年以来没有感受过的,酥酥麻麻的感觉立刻蹿遍四肢百骸,让他产生自己似乎是活着的错觉。
对那个女人,已经不是恨这么复杂了。对小红帽来说,任何人都是一样的,有利用价值,或没有利用价值,与其说是恨那个女人,倒不如说是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既然没有感情,就没有必要好好对待,对其他任何人都是这样,尽管不讨厌,但只要不是喜欢或有价值的,没有最狠毒,只有更狠毒。
“不恨,早就不恨了,或者说从来没恨过。”小红帽这说得倒是实话,“今天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想起来和我话家常?”
狼翻白眼。要是我自己也知道原因就好了。
“我和你认识了十三年,连话话家常的交情都够不上?”狼收了舌头,起身又往小红帽腿边上靠了靠。
小红帽表情软了软,俯身猿臂舒伸,揽住狼的腰身,慢慢抱住,把脸埋在狼背后顺滑却又点坚硬扎人的厚实皮毛中磨蹭。
“真舒服……到我家来吧……”
“什么?”狼没听清楚从自己背后穿来的闷闷的声音。
“到我家来,当我的宠物狗。”小红帽凑到狼耳边,又重复了遍清晰的。
“放屁!又她妈跟我提狗的事,还嫌我不够憋屈?”狼抖耳朵,权当小红帽在开玩笑。
可背后的手劲竟然就这么压了下来。
“你干嘛!”狼挣扎不开,尾巴爪子扑腾得身下尘土飞扬,“撒手听见没!再不撒手老子啃你丫的!”
背后传来小红帽清晰而一字一顿的咬牙切齿。
“来当我的狗。”
狼感觉自己跟又被电枪打了一下一样。
那声音清冽空灵之上带了点金属声,水滴砸在钟乳上叮咚作响,巨大的空间里反着回声,折回来撞上岩壁便再折一次,顷刻间千只小铃齐响,震得人耳嗡嗡的,整个身子都在声场包裹之中,好不舒畅。
可狼却急了,埂着脖子扭得跟泥鳅一样,嘴角咧得犬齿并黑红的牙龈全暴了出来,一脸凶相毕露,喉咙里还咕噜咕噜地响着。然而无论如何挣扎,一只成年森林狼竟挣不开一个看似柔弱的十八岁少年的怀抱和压制。
小红帽从容起身,提膝,砸下去,正好砸在狼全身上下唯一的弱点——腰眼上。
狼猛地尖着嗓子嚎叫起来,声音正像一只被暴打过后呜咽嚎叫的野狗。
“你刚才也摇尾巴了吧?”小红帽下着狠手,声音却柔得掐出牛奶来。
狼没能反应过来,弱点受创使他眼前一阵发黑。
“在树后面躲着的时候,自己没注意到吧,尾巴在轻轻地摇,从树后面都露出来了。还有刚才舔我的手,还有趴在我脚边上,还有被我摸头时候的反应。你应该已经被驯化了吧,为什么不干脆到我家来当我的狗呢?”
这番话自然激得狼又一阵想跳,却跳不动。
“放屁放屁!给你小屁孩点面子你还拿翘了!说好不动手怎么又动手了?”
小红帽装无辜,“我好好说话,你好好答应,我自然不动手。”
“你就给我无赖吧你!”狼休息了片刻,爬起身抖了抖还在发酸的腰,决定结束这次例行会面,小红帽却在后面又问:
“你真不来我家,当我的狗?”
狼没好气地吼“不去!”,下一刻又被一脚踹在地上。
“你他妈今天发什么疯!”狼扭着要爬,却被死死踩着。
“去不去?”又是带着溶洞回声的发问。
“不去!”继续是恶声恶气。
接着眼前一闪,小红帽用他的眼睛根本跟不上的速度飞起一脚,踢在他的腰上,将他踢飞了出去,撞到树,再落下来,爬都爬不动。
“我要是把你打残了呢?还是不去?”
狼艰难地抬头,给与他伤害的人已经走了过来,站在面前,一片阴影,合着背后耀眼的阳光,铺洒笼罩下来。
面对这样的神物,狼不过抖了抖唇,龇了龇牙,清晰地吐出一个词,“不,去。”
小红帽圣母玛利一般露出包容整片大地的笑容,抬起脚,用靴子后跟瞄准了一颗正刺得他心脏发疼的黑宝石,跺了下去。
一声犬科动物凄厉的惨号后,狼合着淋漓的眼睛不省人事过去。
终于,面部一丁点笑容都没有办法露出了,假象之下的真实面孔暴露出来,哪里是什么天使,分明是索命的无常。
小红帽拎起狼的一只腿,扛在肩上走进林子里,甩手想丢在地上,却临时变成双手捧了,轻拿轻放地搁置在一块厚草皮上。
昏迷中的狼腰眼轻颤着,爪子拳在胸口,后腿缩在肚皮间,被血污染黑的脸上疼得皱成一团,嘴角咧着抽搐,露出犬齿和牙龈,咬得渗出鲜红。
看出了神的小红帽蹲下身,手覆在狼头上,手下的动物便一颤,他顺着头顶的绒毛往颈子里摸,再摸到背上,最后连尾巴也撩一把,一次一次再一次,从头顶抚到尾尖再抚回头顶,直到狼的身子不再颤抖,而是跟随均匀的呼吸缓缓起伏为止。
然而脸上还是带着伤痛感地紧皱着,小红帽并起食指和中指试图抚平眉间的皱褶,却几度失败,惊觉自己在干的事情有多荒唐,拂袖而起,愤然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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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病症竟有加重之势?所以说洋人的东西诡异,连药片都功能奇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