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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小红帽与大灰狼的故事 ...

  •   那时候猎枪用得不怎么顺手,晚上也没有什么猎人出来晃悠,除了林子里一两只兽夹外,其余的威胁不大。那一年他10岁,在动物里算是长者了,可按孩子的年龄来算,也不过十年阅历而已。夜里出去觅食,天亮时便拖着骨折的一只后腿及腿上的兽夹躺在地上休息。

      接着他就看到那孩子。

      一袭红衣,一顶红帽,脸蛋是苹果似的红扑扑圆滚滚,眼睛是玻璃弹珠似的蓝幽幽亮闪闪,帽子下面露出的刘海是方便面似的金灿灿卷曲曲。

      好吧最后一个对头发的形容并不怎么样,不过那一瞬间那个孩子蹦蹦跳跳小鹿式的身影立刻就印在他心里了。

      其实五六岁的孩子大都长得差不多,小小圆圆的脸,小小挺挺的鼻,小小细细的四肢,然而这个孩子在那一瞬间给他留下的印象,是他之后的生命中再也没有见过能与之媲美的。

      那如同天使从壁画中跳跃而出的外貌,本身就精致的长相被红彤彤的帽子衬得又连带三个加号。

      看着面前这个美得秀色可餐的小家伙,他实在忍不住,忍不住想扑上去咬一口。

      说白了他不过是只狼,看到如此美丽的东西震撼过之后,还是民生问题摆在首要位置。

      小孩子闪烁着玻璃弹珠似的眼睛,纤细的手臂上挎了一只篮子,一蹦一跳地靠近了,路过他时,停下脚步,端详片刻,嘴角轻轻一勾,竟冷冷地吐了一句话:

      “哪来的野狗,丑得可以。”

      带着伤的狼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就这么过去了。

      老子这辈子不咬到你,老子该行当蚊子!

      小孩子蹦跳着离去后,他暗自咬牙。

      咬了一会,却见那孩子转了回来,蹲在他脚边看,盯着他腿上的兽夹看。

      狼计算着一人一狼的距离,思考着以现在自己这个状态,猛扑上去成功扑到的可能性是百分之多少。

      小孩子盯了半天,疑惑地歪了歪头,站起身来,笑了。

      “哼。”

      这是一声冷笑,狼打赌他长到这么大还没听过什么动物用这种声音冷笑。

      接着小孩子低头在自己挎的篮子里挑了挑,拣了块熏肉,拎到狼面前晃悠。

      “你要吃么?”小孩子继续冷笑。

      狼继续计算着扑杀公式,一边俩眼珠子连带着整颗头跟着熏肉上下左右摇晃。

      “不给你吃。”小孩子结束冷笑,换了颗花椰菜扔在狼面前。

      狼一抬头,看到小孩子带着睥睨众生的残忍笑容,俯视着他。他看看小孩子,再看看面前那颗绿得诡异的花菜,干脆白眼一翻,疼得晕了过去。

      那就是他和小红帽的初遇,一点也算不上美好,甚至可以说是他一辈子的阴影。

      再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不靠着林间小路了,四周都是灌木,自己引以为傲的漂亮的毛发被草木刮得一片狼藉,连尾巴都被后腿淌出的血糊得粘粘稠稠,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腿上的夹子不见了。他坐起身,舔伤口。不远处的灌木上显眼地挂了块熏肉。

      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是怎么取下连他都束手无策的兽夹的?又是怎么拖得动一只成年森林狼的?

      这些事情,毫无疑问使他心中的阴影更加深重了。

      养好伤,已经是半个多月后的事情了,人家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可惜他好省歹省地把大块熏肉吃了两个多星期,又吃了几天的老鼠爬虫,便再也受不起这股子气了,爬起来去找心里憋屈的源头。

      坐在森林道旁蹲点,一蹲又是半个多月,腿上那时候擦破的皮都长好了,跑路的时候也不怎么感觉骨头疼得厉害了,可小孩子就是不出现。

      “妈的,真要老子该行当蚊子。”他愤愤地咬兔子腿。

      远处一点红晕渐渐顺着阳光的照射弥散开来,染得森林里的树木都带了点血腥的味道。

      待红色的小点靠近,他就从树后闪身出来,口气凶狠。

      “乖乖地让我咬上一口!”

      解解气也就罢了,毕竟这么精致的娃娃,咬死了也可惜。

      被夸精致的娃娃一个甜笑,伸手入篮子,掏了什么出来。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浑身抽搐着倒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小孩子晃了晃手里的电枪,表情悠哉地蹲下。

      “又是野狗。我家安东尼奥都比你好看。”

      不用问,安东尼奥是条狗。

      “野什么狗什么!正宗的森林狼,搞不好还带着血统证明书的!”狼语气恶劣,虽然身子动不了,嘴上却不愿意向这么个看上去小小的软软的小东西妥协,“你那什么安东尼奥是个什么种?”

      小孩子的笑容像蜜糖似的从嘴角化开到全身,金光闪闪得,耀得狼睁不开眼睛。

      “我家安东尼奥,是只博美。”

      要不是狼现在动不了,他铁定向刚刚自己捡到的那只兔子学习,撞树而死。

      六十万伏特,电死人不容易,电麻他却是比动动小拇指困难不了多少的事情。他试着摇尾巴,不过他忘了,就算他行动自如,想像狗一样自由地摇晃尾巴也是不可能的。他是狼。

      “我说,你让我咬一口吧。你被啃一口又不会死,我这一口啃不上可贴定翘辫子。”

      “你哪来的辫子翘,翘尾巴差不多。多少天没吃了?”

      狼一听,委屈得想哭。

      “不长,两个多星期。”蹲点蹲的,兔子啊羚羊啊这类的动物都知道走到这儿朝左朝右转45度倾角绕个弯,也就没有危险了。

      “唔,的确不是狗,没狗聪明。”

      “……你还是让我直接咬死吧。”

      “那不行。”小孩子起身转圈,一脸纯真加无辜,“我死了谁为我那孤苦伶仃的外婆送东西?”

      小孩子晃了晃手里的篮子。

      “那你外婆也够可怜的,每隔一个月就送这么一只小筐子。”

      小孩子噗地笑了,一瞬间珍珠落在玉盘上,野花开在春天里,整个身子周围都犹如裹上一层圣光。

      狼没有见过什么人,或者什么其它生物在笑的时候能一瞬间将身边的一切其他事物也染得熠熠生辉的,他觉得这孩子,不是个圣物,就是个魔物,而后者的可能性占多数。

      “你蹲点蹲了一个多月,眼里就我一个人了吧?平时都是我妈妈给送去的,这一次还有上一次是她实在忙得脱不开身。”小孩子笑着,末了又补充:

      “的确不如我家安东尼奥聪明。”

      狼当了十年的狼——这是废话——当了十年凶狠残忍的坏蛋,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猎物或者说对手或者干脆说是能克制他的天敌。

      这孩子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激得他想二人同归于尽,可又每一个举手投足间都带着神圣的美丽,每一个笑容每一个冷眼里都带着让狼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他要杀这个孩子解气,他要留着这孩子养眼。

      今日不杀这孩子,留着等看这孩子出落到18岁时的标致。

      这一出落,便出落得不得了了。

      “滚下去,听说过骑马,有听说过骑狼的么!”

      背上的人不理,继续压着他。已经不是孩子了,这一屁股坐下去,不让他脊梁断截,也能让他趴在地上一会起不了身,然后自己就趁着这点时间赶紧逃命闪人,毕竟森林狼的利齿不是塑料制品。

      “对了,我在剧本里的名字叫什么来着?”

      “小红帽!”森林狼粗声粗气,“小时候觉得这孩子真是又漂亮又可爱,坏是坏了点可谁也保不准女大十八变,性格变好一点,样子更漂亮一点,谁知道你不仅越来越不讨喜,还越长越没有女人味!滚下去!”

      小红帽无辜地扯嘴角,伸出修长的手指按在身下森林狼的肩胛骨上,另一只手扶着帽沿,“有你这么夸人的么?这叫随着岁月的增长,越发得清秀俊美,帅气可人,好像有男人味也不是什么坏事?”

      “男人味你个头!!你哪个脑子把这些话理解成‘夸’的!”狼奋力挣扎,“你敢留胡子,我就冲到你家全部咬杀!!!”

      小红帽轻松压制,“不留胡子,不留胡子,你忍心这么臆想糟践我这张世间少有的俊脸,我还舍不得呢,换了颓唐的形象可怎么获取少女的芳心啊。”

      时年,小红帽十八岁,森林狼二十三岁。

      当年那个犹如天使又如洋娃娃的小孩子,如今长大了,正如狼所预料的,孩子越长越美,圆圆的脸蛋渐渐修成了标准的鹅蛋形,粉嫩粉嫩白皙白皙如同水做的豆腐让人用指尖点一下都荡起一阵阵波澜,蓝蓝的眼珠颜色渐渐深了下去,犹如不见底的深海,忍谁看到了都第一时间被吸进去再也难以自拔,尖尖翘翘的鼻尖倒是依旧尖尖翘翘,使整张脸上充满了灵气和生机,然而微微翘起的鼻尖上却是笔直高挺的鼻梁,线条标准得几乎是雕刻而来的古罗马艺术品,配上那对深邃的湛蓝色眼眸,活泼之上又添了一层成熟稳重,那双形状美好红红润润的唇,随着年龄的增长一点点变细变长,颜色依旧鲜艳,嘴角勾起时依旧把笑容渲染得正片大地都是,而那变得更加唇线分明的薄唇,却凭添了一份邪美,一份与那张美得雌雄莫辨的俊脸格格不入却又相得益彰的,带有强烈男人味道的邪美。

      男人,没错,这个小红帽是个男人。

      初遇时森林狼没有怀疑这孩子是个女孩,是个有点天然腹黑的女孩。一年一年过去,他慢慢怀疑孩子的性别,又慢慢肯定了正变为成人的孩子的性别,没有幡然醒悟的瞬间,也没有突然得知真相的震撼,只是之后猛得回想起来才会惊觉,啊,那孩子真的是个男人啊。

      十三年,整整十三年间,他几乎是看着小红帽长大的。很奇怪,在进行了几次蹲点行动后,他就发现自己每次蹲点都能成功地堵到小红帽。他从来也没能成功地咬到他,一是小红帽手里有武器,二是他舍不得。

      “都叫你滚下去啊!!!!就算你不留胡子,我也早晚有一天冲到你家去!”

      “你来啊。”薄唇一勾,嘴角便一丝邪意散开,“你来了,我正好亮武器库给你参观。”

      说着他起了身,睥睨众生地俯视地上趴伏着的生物。

      森林狼狼狈地仰头,却正好看见小红帽嘴角和眼下带着阴影的冷笑。

      美!

      这个字一瞬间无限放大占据了整个心头。

      像毒药一般的美,一边诱惑着,一边却毫不留情地夺取生命,这便是美的极致。

      狼继续低下头,趴伏着,感受腰间因为刚刚收到重压而依旧隐隐而来的酸痛。

      自己将一辈子趴伏在这孩子的脚下。

      他的心中猛地闪过这个念头。

      十三年前,被他嘲笑是丑陋的野狗,被他电晕在道旁,那时候也只是觉得这孩子手段了得,自己毕竟是狼,处在生物链的上层,而他则是个胳膊还不如他尾巴粗的人类小孩,之后看着他长大,便告诉自己是自己饶了他一命,自己终究还是掌握着他的生杀。

      然而,他隐约知道,即使这孩子不是那么阴险会使坏,不是手上总是有层出不穷花样百出的武器,仅仅是看到他的笑容,那如同邪恶魔王又如同圣贤明君的笑容,那黑暗与光芒交织相映,耀眼强烈到让世间一切深渊中的黑暗自愧不如、让燃烧自身的太阳掩面叹息的笑容时,自己便已成了这笑容和这孩子的俘虏,一辈子的输家。

      小红帽提起被自己放在地上的篮子,扭头走了,前面并没有什么目的地,他要做的,只是走出这只笨狼的视线范围,让他以为自去给外婆送东西罢了。

      十三年前,他不过五岁,他也知道自己从那个时候就坏,说不上和现在一样心狠手辣,却也心计颇多,让这只笨狼在手下吃了不少苦头。

      当年无意中碰到腿上带着兽夹倒在道旁的狼时,自己并没有多么在意。虽然路过他的一瞬间,被他的眼神吸引了。

      那是受了伤的困兽的眼神,警惕之中带有愤怒,倔强之中带有恐惧,望着自己,死瞪着自己,然后眼底深处闪过几分惊艳,接着目光透出强烈的饥渴。年幼的小红帽也曾仔细地思考过,饥渴的眼神若是人类发出的,多数是在对□□,而对动物来说,饥渴最原始的本能应该就是对食物与水的渴望。看到如此美丽如同艺术品般的自己,仍旧想吃的动物,绝对是十足的蠢货。他那时便停下脚步,把那对黑宝石般的狼眼看了个透,然后仔细打量狼的全身。

      在犬科动物中稍显瘦削的脸,直挺的脊背,健壮的四肢,用赏狗的眼光来看,是条出色的名犬,鼻头倒不怎么湿润,想是因为受了伤虚弱,毛色是根部黑得正得发亮,尖端灰得亮得发银的颜色,怎么看怎么是上好的高价皮草。

      张口想夸上一句,话到嘴边一转弯却成了“哪来的野狗,丑得可以。”

      一瞬间那双黑宝石里又射出愤怒的光,那是骄傲的纯种动物尊严受损的愤怒,犹如利刃,直直射穿了他的心。

      为那眼神惊了一下,又为自己被惊到的事实惊了一下,他离开了,却立刻又调转回头。毕竟那么漂亮的动物一只,脚上却夹着兽夹,那样被残忍折损的高贵的美丽,并不多见。他看着兽夹,以及兽夹下,在他的目光中微微发颤的狼腿。

      他知道自己从小就有点变态,想要的东西拼命不择手段也要得到,却又无时无刻不想亲手毁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因为能被自己看上眼的东西,一定是世间至高无上的美丽存在,而亲手毁灭美丽的自己,则是更高的美丽。

      那只狼,我要救他,还要得到他,并且毁了他。

      这便是他最初的想法,于是在发现狼常常蹲点守候他时,便把给“外婆”东东西的任务一个人全包了。

      走出一段距离后,小红帽停下脚步,回头望。狼依旧趴在地上,安安静静的,几乎像只训练良好的导盲犬。

      折损的孤高之翼啊,如今在自己手里,一点一点被拔去羽毛。

      小红帽伸出一只手,向森林狼的方向伸去,眼角闪过一丝阴狠。为什么我留你留了十三年,还没有让你变成铺在我壁炉前的一张皮毛?你告诉我答案。

      狼趴在地上,没有感受到带有杀意的遥远视线。

      小红帽啊小红帽,突然有点不理解为什么我们每天相见了。最初每次相遇时的斗智斗勇,到了后来已经成为了必不可少的开场,然而忘却了开始的理由。我与你为何相遇?为何相守?

      每天见了面就一拳或者一脚打上来,接着压在身下让自己不得反抗,然后开始调侃,怎么伤他的自尊心怎么调侃,而自己也已经习惯了,压根就没把他的调侃当一回事,调侃完了折磨爽了玩够了就拍拍手走人。没有好好坐在一起聊一聊自己的事情,甚至很久都没有正面好好端详他的脸超过五分钟而没有被打或者被耍。

      狼已经不清楚自己现在究竟在干什么了。

      小红帽,我是不是喜欢你,或者又能找出其他的什么感情?你告诉我答案。

      “小~红~帽~快~开~门~~~”

      门外传来故意拉尖了的嚎叫,小红帽充耳不闻,朝枪柄上吐了口口水,拿袖子狠命地擦。

      “小红帽乖乖,把门儿开开~~~~~”

      袖子湿嗒嗒地拎开,纯黑的枪柄亮得映照出小红帽那张冰得能撞泰坦尼克的脸。

      “老子是小红帽,不是小红眼。”

      门外沉默了一小下,立刻又开始撒欢。

      “哟~这不是在家呢么!!!快给我开门,要不我扣你工资!”

      一提到工资,便戳了小红帽痛处,恨不得把门外的家伙拖进来拿牙齿一颗颗磨过去磨成糯米粉。

      “少他妈跟老子提工资,退休之后还要被当作国家所有品进行回收处理,你好意思提我的工资!”

      门外的人心虚。

      “那也不是我吞的啊……养老保险交够了的话,过了回收期那段检查,也能过一阵子幸福的晚年……”

      小红帽冷冷地出气。

      “赶紧回家种种花养养草憋屈了就踢踢树闲得没事干就啃啃莴苣。别来烦老子,正不爽着呢。”

      “我家莴苣招你啦?”门外人暴跳,“给你脸你还拿架了!开门赶紧的!有你这么对待上司的么!”

      枪被重重拍在桌子上,小红帽杀气腾腾地站起来去开门,门外一个比他矮了半个头的黑袍巫师一脸谄媚的笑容,正搓着手。

      “刚刚叫门时候的嚣张劲儿呢?”小红帽抱臂倚在门框上,自上往下冷笑得满脸阴影。

      巫师装傻,满脸灿烂地绽开笑容。

      “小红帽帽~~借你妈一用,有任务授权书一份。”

      说着从袍子里抖出一张4K的纸张,一大段花里胡哨的字体后面,有个大大红印。

      Freiland。

      自由国度。

      小红帽习惯性地从鼻子里冷冷地出气,侧身让开小屋入口,依旧倚着门框,拇指朝后一点。

      “钢铁处女里扎着呢,剥下来的时候小心着点,掉了零件我卸你家莴苣的胳膊大腿。”

      巫师一脚刚要踏入那黑洞洞的恶魔巢穴,听闻此言更是浑身经不住一颤,那从来不掌灯的小屋内部愈发像个大张的巨口深不见底了。

      “敢敢敢拿我家莴苣怎么样我我我跟你玩命啊……”涉及到莴苣的利益,还是不得不强大一点,然而发抖的嗓音就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了。

      钢铁处女,流行于中世纪的刑具,外观犹如一个人形的模具,打开后是连在一起的两半,一半上有禁锢人用的锁链,另一半内部,却布满尖锐的长针,人拴在一半的模具里,关上模具,长针便尽数扎进人体内,却又全部避开要害,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只能睁着双绝眦欲裂的双目从模具上一个两厘米宽的小洞里死瞪着外面,要么被打开模具释放出来,尖针再次一根根拔出,要么就这么被穿在里面直到死去。

      巫师进到里间,弹指一下,生了串小小的火苗,点了蜡烛。

      这是一件普通的屋子,不是卧室,不是客厅,不是厨房,不是厕所,说是杂物间,比杂物间利索点,说是工作室,比工作室简单些。靠墙有张大桌子,桌子上有篮子,有花,有杯子,有试管,有玩具熊,有子弹匣,桌子旁边竖着个梯子,梯子脚下还有个水桶。杂乱而普通的房间,谁能想到这样一个房间里摆着那样一个刑具。

      绕过桌子,跨过水桶,移开梯子,那个犹如一般的杂物似的竖立在墙边,丝毫不显眼的,就是那个不管打开过多少次,都让人目不忍视的钢铁处女。

      巫师抠开锁挂,模具后面的螺丝吱哑响了一下,门顺着巫师的劲儿就开了。

      随着门的打开,巫师清晰地感觉到,门里的钢针正艰难地从什么物体里抽离出来,迸着淋漓而畅快的鲜血,再开大一点,一个轻轻的滞顿后,门一下子变轻了,所有的钢针顺利地挣脱了出来,失去堵塞的针孔欢快地涌出血液,涓涓的流淌声听在巫师耳中尤其令人作呕。

      而那个被小红帽叫做“妈妈”的女人就束缚在里面。

      在巫师看来,这个已经完全不算是“人”了。

      女人骨瘦如柴,或者说只剩下骨头和皮了,身上一处一处的金属器件,很是随便,有的甚至拖着电线像是随手塞进去的一个不注意就要掉出来,头发早已脱落光了,头皮皱得像只刚出生的猴子,泛着青白,泛着血红,皮肤薄得看见血管在下面汹涌,鼻梁到脖子的部位罩着个金属口缚,让任何对痛苦的抗议都无从发泄,当钢针刺穿身体时闷闷的哼唧声就从口缚中隐约透出,一双眼睛睁得要从眼眶里迸出来,关上钢铁处女后就能从小孔里看到那双突得很远还随着艰难的呼吸上下颤动的眼珠子。。

      巫师叹着,轻手轻脚地把女人从刑具里释放出来,尽量不被污血染脏了袍子。

      小红帽之前的提醒倒也不多余,女人全身上下的金属器械加手脚内脏,都很容易脱落,真不知道这样的东西是怎么执行任务的。

      “你同情那个女人?”小红帽的声音乍地传过来,炸得巫师从原地跳起来,险些摔了手里的“机器”。

      一回头,小红帽还是双手抱臂倚在门边,嘴角眼底仍满是阴影,仿佛是一幅从大门口搬到这里的雕像。

      “她好歹是你妈。”巫师转回头不再看小红帽,他觉得就算是多看这可怜的女人两眼,也比老盯着那个美若天仙的小红帽强百倍,省得他晚上回去再做噩梦。

      “就是因为她是我妈啊。”

      小红帽的声音带着笑意。

      巫师直到如果这时候转回头去看他的脸,铁定是阳春白雪,美得妖孽,整个小屋都能那笑容点亮,胜过他那一丝烛光。然而这笑容下隐藏的恐怖巫师是早已知晓的。

      这个女人,把一岁的小红帽卖给了自由国度,又被三岁的小红帽放在刑具里折磨了十年后改造成半机械体用来执行危险和麻烦的任务。

      这个女人一生泛了两个错误,第一,不该生下小红帽,第二,生下他却负了他。

      小红帽的狠应该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因为即使接受着杀手课程的教育,也没有哪个孩子在三岁的时候就让大人都感到害怕。

      当那个三岁时的小红帽一眼瞟过时,顿时天地为我独尊。

      一边痛心疾首着自己怎么摊上这么个下属,巫师一边小心地牵起女人的链子,往外走。

      “哦对了。”巫师转身,“过一阵子有一场肃清绞杀,说起来只是形式上的,比如我虽然在剧本里基本属于大反派,但由于属于上层人员,只列入名单而不列入具体行动对象,不过其他的人我就不敢说了,不费一番工夫保不下来的——白雪那边为了保他那宝贝后娘倾了半个国库下去——你家那狼首是肯定危险的,你注意点。”

      被提醒的人一时没了声音,收起妖孽的冷笑,眼底若有所思地瞬念一闪,很快恢复了好整以暇。

      “我的老大,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

      小红帽顿了片刻,拇指快速扫过鼻尖,转身坐回桌旁,继续擦那柄已经亮到可以用来对镜贴花黄的枪。

      “我,不用注意自己之外的任何人。”

      巫师的眉头瞬间紧皱了起来。

      “小红帽,二十年前我也是你这个样子,直到遇到莴苣,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我并不是一个单独的存在,有人会在意我,有人对我用心,然而自以为是的我仍然以为自己还是那个独来独往的黑森林守护者,当莴苣被带走后,我才后悔,可这个世界上后悔药是最苦的。你又何苦明知后悔药难吃却偏偏梗着喉咙硬吞呢。”

      小红帽的声音重新染上笑意,“所以说你误会了啦,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自己,没有任何人。就是因为不在意,所以不会后悔。你家莴苣老大应该也是把这个原则贯彻始终的。”

      巫师放弃跟这个十八岁的小屁孩说道理,牵起女人屋朝外走。当年自己这个活了百年的老妖怪都没办法面对自己的真实心意,他还能怎么指望跟这个少年仔说得通呢。人总要吃一堑长一智,等他后悔过了,心疼过了,自然也就一切都明了了。只是等一切都明了后,还能挽回多少呢?

      小屋的门重新被关上,屋内回复到一片浓稠得伸不开手脚的黑暗之中,唯一清澈的,就只有小屋中央那股冷冽的冰泉,独自把自己狠狠地冻在中央,不仅自己从表皮到内脏严重受创,连碰到他的人都要受伤,冻得伤口溃烂却疼得炽热烧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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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带病写作中…………请称我为坚强的男人,纵然身体病倒了,心灵依旧是坚定强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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