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量守恒定律》林也思

7、G

　　逛了一会两人觉得没意思就回客栈了，蒙头睡了个大觉，起来的时候已经近黄昏，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去夜市了。

　　晚上可比白天热闹许多，街巷里的灯都亮了起来，五花八门的小吃，形形色色的手工玩意一街排开来。

　　街道不宽人还挺多，有点拥挤。沈以诚担心跟人走散，正这么想着呢转眼人就不见了，赶忙顺着原路找了回去，在一个捏泥人的小摊边上找到正蹲着歪着头看得入神的于卓一。

　　“怎么回事呢你，不知道要跟好家长？！”

　　“欸你看你看。”于卓一也不理会，拉他一起看。

　　“怎么你想要？”沈以诚看了他一眼。

　　于卓一摇了摇头，就是看着有点意思。

　　又看了一会就起身走了。

　　走了段路，沈以诚看着街上卖丝绸围巾的也跟着过去买了一条，死贵死贵一条，那价格一看就是坑人，沈以诚付的倒是爽快，眼都不带眨，也不同人讲价，于卓一拦都拦不住，觉得他简直脑子进了水。

　　花花绿绿的，跟那老妈子带的似的，于卓一在心里吐槽着，然后就看见沈以诚拿着丝巾在自己手腕上绕了两圈绑结实，拿着另一边拉过于卓一的手就要往他手腕上绕。

　　“你干嘛？！”带着这玩意多傻，这可不是在家里，家里反正也没人看见，这满大街都是人，不知道的话还以为是带了个傻子，怕走丢。

　　“别动！”沈以诚态度强硬，拉过手严严实实给他扎紧了。

　　“我说咱们别弄这个了，怪傻的。”于卓一摸摸鼻子看着四周来往的人，和他好声好气打商量，刚伸手想解开，就被一掌拍掉。

　　“也行，那我牵着你。”沈以诚拉过他的手掌，手指挤进指缝，十指相扣，还故意紧了紧。

　　于卓一心头一跳，赶忙甩开，“走，走吧。”

　　哼，小屁孩。沈以诚拿出手机冲他正脸咔擦拍了张照，还念念有词，“留张认证照。”

　　“……”

　　这下好了两人再没走散过。

　　路上看见什么新奇的小玩意沈以诚都要买，塞给于卓一，就连那种小女生才喜欢的也通通买。

　　“你把我当你对象呢？！”于卓一气极了，这种哄女孩的招数还用在他身上。

　　沈以诚笑得可欢，眼睛都要眯成缝了，“没啊，当小孩啊。”

　　“再说了，哄对象也不是用这些个玩意啊。”沈以诚想了想平常那帮损友是怎么哄的，“那是得买花买口红买香水，你要啊？”

　　于卓一直接拿手里边刚买的一小个橡皮球砸他脑袋上了。

　　球落在地上就开始滚，“球，我球跑了！”拉着人就开始追起来。

　　所以到底谁是小孩子？

　　第二天的时候是坐着乌篷船顺着之前那条小溪游的整个古镇。下了船到的就是古镇的另一边，古镇的另一卖着各式各样地区特有的小吃糕点，一路走一路吃过去。

　　回去的时候吃撑了，就没再坐船，溜达着回去。

　　夜晚的时候凉风轻轻掠过，吹起发丝，天上的星星零零碎碎，偶有飞机飞过那光亮倒是比星星要亮上许多。

　　于卓一从旁边摘了根狗尾巴草，用尾巴挠沈以诚，狗尾巴上那小绒毛一触到脖颈沈以诚立马跳了起来，生平他最怕毛毛虫这类东西了，更别说狗尾巴草那东西了，触感就跟毛毛虫没什么两样。

　　“于卓一，快放下，信不信我打你！”他一面跑一面威胁着。

　　一点威力也没有，于卓一根本没怕，还偏是要耍他玩。

　　两人一路追赶着回了客栈，月亮星星也跟在后面跑，路灯把人身影都拉长了。

　　回了客栈，跑累了瘫在各自的床上喘着气。歇了一会，于卓一翻起身来去洗澡，洗完出来看见沈以诚还躺在床上，缩着身子，脸色也不大好。

　　“没事吧？”

　　“肚子不舒服。”哼哼唧唧的。

　　估计是糕点吃多了，糕点那类东西最难消化了，让他不要吃太多他还不听。

　　于卓一跑下楼，在附近药店买了肠胃药还顺手拿了个热水袋，又跑回客栈，手忙脚乱热了水，让沈以诚吃了药，把热水袋塞他肚子上。做完这些又出了一身汗，于卓一坐在床边，看着沈以诚，他闭着眼睛要睡着了，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脸颊上许是肚子上的热水袋热的，带着红，耳尖上也带着红，像是喝醉了酒，倒是有几分可爱。

　　大约是凌晨三点左右，沈以诚被于卓一给叫醒，眯着眼睛看了眼窗外，窗外月朗星稀，乌漆墨黑的，一起身又倒了下去。

　　于卓一穿戴完毕，见人还在床上躺着，毫不客气地把人拽了起来。

　　“我肚子还疼着呢。”沈以诚想借着这个耍赖。

　　面色红润一看就是好着呢，再说了从回来七八点就开始睡，也休息够久了。

　　“忍着。”

　　“这才几点，做什么去啊？”沈以诚揉了揉眼睛，不明所以。

　　“一会你就知道了，快点。”

　　沈以诚长叹一口气，认命地爬起床。

　　凌晨晚上乡间还是挺凉的，吹了风，鼻涕就要流出来，于卓一掏出包里的薄外套扔给他，顺便扔了把钥匙给他。

　　“做什么？”

　　于卓一指了指靠在墙边的两辆自行车，意思明了。

　　“我不骑。”沈以诚当下就拒绝了，人都没清醒呢，还骑车，等会掉山沟沟里去了都不知道。

　　于卓一一看表不想再跟他废话，拍了拍后座让他坐上来，你不骑，我载你总行了吧。沈以诚觉得行，麻利地爬上了后座，头靠在背上，双手紧紧抓着腰。

　　于卓一无语，但担心误了时间，便随了他。

　　车骑了大概二十分钟左右就到了山脚下，于卓一把自行车停在了底下的停车棚里，连拖带拽地拉着人爬上山。

　　“大半夜的不睡觉爬什么山啊？这还要走多久啊？”

　　沈以诚一路走一路埋怨着，碎碎念个不停。

　　于卓一烦了，拉起帽子戴上，不想听他念叨，也不拉着人了，自顾自地往前走。

　　“干嘛啊，爬还不行吗。”沈以诚赶忙追上来，伸出手，皱着眉头，“拉着，脑子都没清醒呢，我等会丢了怎么办。”

　　于卓一拉过人胳膊凶的很，低着头的时候却偷偷抿嘴笑了。

　　山其实不太高，约莫四十分钟就到山顶了。到了山顶的一处亭子里就停了脚。于卓一拿出水瓶咕噜咕噜灌了几口水，拿起另一瓶水扔给沈以诚。

　　“大晚上的来这做什么？”

　　于卓一坐到他旁边，面无表情地吐出三个字，“看日出。”

　　这样想想好像还有点浪漫，啧啧啧，没看出来啊于卓一。“好吧，勉强原谅你了。”

　　他靠在了于卓一的肩膀上，理直气壮，“我累了，出来的时候叫醒我。”说完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

　　于卓一觉得热，刚刚骑着自行车又一路爬上来，光是拖着沈以诚就消耗了大半体力，现在坐下来能清楚地感觉到体内温度的升高，背后密密麻麻地出着汗，挣了挣手臂却被抓得更牢了，无奈地看着像是八爪鱼一样挂在他身上的人。

　　茫茫的天际弥漫着一层轻飘飘的烟雾，几颗残星点缀在上面，十分微弱的光亮，月亮也还没有消失。山林间传来清脆的鸟叫声，带着点湿意的凉风吹拂过背脊。

　　于卓一低着头，脚尖摩擦着地板，轻轻晃了晃身侧的人，“沈以诚，”肩上的人呢喃地唔了一声。

　　“你，知不知道，有个定律，叫能量守恒定律？”

　　对方这回没有答话了，只是孩子般地在他肩膀上蹭了蹭。于卓一侧头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静静地看向远方。

　　东方的旭日终于在山缝间露出了小小的一角，柔和的红色的霞光染红了周边的云雾。

　　“喂，醒醒。”于卓一用力地摇了摇沈以诚。

　　沈以诚慢慢坐直了身，睡意朦胧地瞧着远方的景象，揉了揉眼睛。

　　“哇，真的是日出啊！”兴奋地指着远处对于卓一喊到。

　　“……”

　　两人都站了起来，趴到了亭子边的栏杆上静静地看着日出。

　　“你刚刚是不是叫我了？”沈以诚突然想起来扭头问了句。

　　“没啊。”

　　“没有吗？”沈以诚狐疑地看着于卓一，“可我明明听见有人叫我了，还说了一个什么，嗯，重量定
　　律？质量定律？”

　　“你梦见你们物理老师了吧。”

　　沈以诚想了想，他大概是物理补习太多了，被吓怕了，都出现梦魇了，觉得十分有可能，重重地点了点头，“肯定是。”

　　于卓一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

　　“笑屁啊！”

　　太阳出来了，发散着强烈的光芒，惹得人要眯起眼睛，周围的云朵被红光撕扯得粉碎。一开始只是半圆，后来不断上升，上升，彻底从海平面挣脱出来，高挂在了天空上。光芒逐渐柔和，周边像是镶了道金边，晶莹透亮，万道光芒透过云雾，密密斜斜地照亮了整个大地。

　　沈以诚呆呆地仰头看着远方天边，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书上描写的千变万化，波澜壮阔的自然景象。

　　“喂，”晨光轻巧地跳跃再于卓一的脸庞上，可以清楚地看见他脸上细小的绒毛，他琥珀色的眼珠里清晰地倒影着自己的身影，弯着嘴角，对自己说，“生日快乐。”

　　沈以诚搜肠刮肚地想用尽毕生所学来形容此时的场景，却突然发现自己词汇贫乏，胸无点墨，脑海一片空白，突然有点后悔没有好好念语文书了。

　　只能听着心跳的声音清晰地从胸腔处传来，一声声剧烈而又有力，连喉咙都跟着在微微颤动。

　　嘘，拜托小声点，没办法思考了。他想。

　　然后他傻愣愣咧着嘴笑着看向于卓一说了句，“好啊。”

　　前言不搭后语。

　　难得得到的回赠是于卓一浅浅的，温柔的笑容。

　　山间的薄雾渐渐消散开了来，清晨的阳光不烈，柔柔地打在人身上，惬意而又舒服。于卓一走在前头，沈以诚追着跟在后头，“这怎么能算生日礼物呢，不行，必须给个实质性的。”

　　然后开始掰着手指头数，“前年我送了你一套钢铁侠的手办，去年还送了你一把吉他，今年还送了蛋糕，你都还没送过我礼物呢，不行，你这太敷衍了，看日出不算的，不作数。”沈以诚强烈抗议着。

　　钢铁侠明明是你自己喜欢，送吉他？我根本就不会弹吉他，也是你见别人玩想要还拿我当借口，蛋糕最后还不都是你吃了。于卓一在心里默默地一条条反驳到，然后吐出一句，“没钱买。”

　　沈以诚一听立马乐了，就这点事还不好解决，走到他前头，“我给你钱，你随便买。” 还替他出主意，“买双鞋也行，要不给我买个新的游戏机——”

　　话说一半，后背突如其来的冲力让他猝不及防地往前踉跄了几步，于卓一跳到了他的背上，双手勒着沈以诚的脖子，沈以诚脸都要涨红了，“你干嘛？！”

　　“背我下山吧。”

　　“我不要。”沈以诚左右甩着试图把于卓一甩下去，无奈于卓一手脚并用，牢牢地巴在他身上。

　　“你多重你不知道？”下山的路只走了四分之一不到，沈以诚觉得自己要是背着于卓一下去人可能会废。

　　“嗯，我困了。”于卓一脸趴在他的肩上，闷声说到，声音有点沙哑。

　　挣扎了一会，沈以诚才认命般地把人往上托了托，让他不要把脖子抓那么牢，否则他可能会先断气，然后又小小声地嘟哝到，“我今天生日也。”于卓一趴在背上听见了也当没听见，偷偷笑了。

　　“诶，那我那个生日礼物——唔。”没来得及说完就被人一巴掌死死地捂住了嘴。

　　“闭嘴。”刚要睡着呢就被吵醒，有完没完了。

　　于卓一的手不仅捂住了嘴还顺带把鼻子捂住了，呼吸瞬间不顺畅，沈以诚赶忙点点头，手松开来后赶快快速呼吸了几下，转头恶狠狠地说到，“于卓一，你信不信我给你扔了！”

　　于卓一倒是惬意的很，“不信。”

　　过了一会，背上的人手松松地交叉握在他的胸前，轻浅的呼吸萦绕在耳边，脖子有点痒痒的。沈以诚突然觉得下山的路或许可以再长一点，再长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