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司南隐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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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跟随着那支头簪，一路奔至谷外，肉眼只见山中一片平静，没有任何人的踪迹。
只是头簪行至空中某一处，像是被什么东西阻挡了一样，僵在半空中无法继续前进。
南风试探着伸出手，去触碰头簪所指的方向。他的手轻松地穿过去，并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南风皱着眉，看着那头簪焦急地颤动着，自己的心也随之变得焦灼。
“我应该怎么办？”南风自言自语。
那头簪突然转过来，在南风手上划出一道伤痕，借着南风血，瞬间冲过去，消失在结界中。
南风懵然地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口，再次伸手去探，这次果然遇到了阻碍之物，触之冰凉，像是流水一般。南风把手伸进去，只觉得无数刀刃在手上刮过，疼得让人颤栗。
他深吸一口气，用双手将结界撕开一个口，艰难地挤了进去。奇怪的是那头簪去而复返，发出一道青芒，将他护在光下。他的血似乎也很好用，那些水滴化作的刀刃遇血即化，因此他虽然也会被刀刃割伤，伤害却小很多。
他一眼便看见浔玉艰难地在前方行走，她头顶的红凰被一道青芒护着，振翅泣血，好不壮观。面前这一幕让他觉得心中被撕裂了一般地疼痛，这疼痛不像是来自他本人，更像是来自于早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前一世。
他走出一步，头脑一震，面前显现出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那人身穿一身青黑长袍，面无表情地看着趴在地上的小姑娘。那人缓缓开口，语气冷漠：“站起来。”南风心中酸痛，冒出无数后悔、欣慰、不忍的情绪。
小姑娘听到那人的声音，挣扎着爬起来，露出一张倔强的小脸。
“是浔玉吗？”南风一惊，往前迈了一步。
眼前景象忽然消失，转变为另一场景。
青黑长袍的男子虽然背对着他，但南风就是知道，他眼里写满了痛苦隐忍的情绪。浔玉好像长大了，但是浑身被绳子缚住，像个粽子。浔玉神情恍惚，一直在嘴里念着“不是我，我无罪”，那男子的眼神也愈发痛苦。
他蹲下身将她抱在怀里，语气温柔：“哪怕所有人都不信，我也相信你无罪。不要怕，羽微。”
南风心中大恸，待他稍微清醒时，发现自己已吐出一口鲜血，沾染在自己胸襟上。胸前的红叶又在发烫，好像在提醒他眼前皆是幻境。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
青黑长袍的男子站在高台上，墨色的长发随风飞起，引来无数目光。一看不清脸的白袍男子飞身而下，沉声道：“司南上神，你何苦以此要挟我？”
那男子面色冷淡：“天帝无德，若是护不了朱雀，我的存在又有何意义？”
白袍男子愠怒道：“大胆！”
他手中神杖一挥，无数金光闪烁，想将青黑长袍的男子困在牢笼中。那男子手中青芒闪烁，徒手便接下这些金光，砸在无数石柱之上，石柱瞬间坍塌。
白袍男子还想再出招，青黑袍男子说道：“司南正式向天帝发出战约，若是我胜，你必须还给朱雀一个真相。”
白袍男子语气冰冷：“若你败呢？”
那男子平静道：“司南甘愿陨落，化作青灰，永不入轮回。”无数神仙在旁发出惊呼，还有人想劝他不要如此决绝，但他置若罔闻，只是平静地看着白袍男子。
白袍男子冷漠一笑：“一言为定！”
……
越来越多的画面进入他的脑海，南风越发觉得那青黑袍男子非常熟悉，他感他所感，痛他所痛，甚至深切感受到幻境中他对浔玉的情意。随着幻境中那男子真身化作无数碎片散落至人间，南风也仿佛身体碎了似的，身体传来巨大的撕裂疼痛。
南风已经吐出无数鲜血，他半跪于地上，看着离他不远还在苦苦挣扎的浔玉，只想不顾一切地拥抱她，告诉她，羽微，不要怕。
他或许知道自己是谁了。
只是他现在凡人之躯，已经来不及再去救她了。
他意识逐渐模糊，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双手还朝着浔玉的方向缓慢爬行，拖出一道鲜红的血印。
……
浔玉身上的司南佩与南风身上的青玉头簪似乎有所感应，两者越过重重阻碍，交融在一起，发出刺眼的青芒。
在这青芒之下，浔玉与南风身上的伤口以可见的速度愈合，南风神智比浔玉先行恢复，他挣扎着爬到浔玉身边，唤她的名字：“羽微，醒醒！”
浔玉半睁开眼，见是南风，迷糊道：“你怎么来了……我是在做梦吗？”
南风紧紧抱住她，仿佛她是他遗失的宝物，勒得她肋骨都疼：“我不会再放开你了，永远都不会。”
浔玉看着头顶两块融合在一起的司南佩，喃喃道：“司南大人……”
南风一僵，把头埋进她的脖子里，像个终于归家的漂泊旅人。
结界外。
飞笺缓缓转醒，云不归已经恢复人形，就在她旁边看着她。
她觉得头晕，问道：“浔玉呢？”
云不归似笑非笑：“她已经进入了渊水阵，逃不了了。”
飞笺急忙爬起来，往山坡下看。以她的目力，只能看到一个巨大的蓝色结界架在平地上，完全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云不归嗤笑：“别看了，连我都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更何况是你呢？”
飞笺觉得很是伤心，豆大的泪珠掉落下来，砸在地上。“你现在得偿所愿，是不是很开心？”
云不归强扯一个笑容道：“我这五百年来一直都想报复她，现在她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自然高兴。”
飞笺看着他，充满敌意：“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云不归面无表情：“你说。”
“天帝的女儿，生来会是地位低下的红凤吗？”
云不归一愣：“不……她是一只金凤。”
飞笺“哇”地一声哭出来，指着那结界说：“可是浔玉是红凤啊！”
云不归身体一震，掐住飞笺的脖颈，狠狠道：“你说什么？”
飞笺的眼泪落在他手掌上，一字一顿地说：“浔玉是红凤。”
“什么？”
云不归回想起先前在结界中他质问浔玉的场景，浔玉明明有想说的话，却以发誓为由始终不肯告诉他。在人间重遇这一年来，她也从来不以真面目对他，难道……真的是他认错了人？
可是当年司南陨落，天界怨愤深重，天帝不得不公告真相，将流苏公主当众关入冰雪囚牢，百年前才把她放出来到人间寻找司南碎片。如果此刻在渊水阵的真是羽微，那么……便是天帝说了谎！
云不归胸中一股怨气骤然而生，更多的是无比的愤怒和愧疚。羽微，我竟然害了你……
他眼睛发红，对着天空长啸一声，无数的草木都因这吼声而剧烈颤抖。飞笺难受地捂住耳朵，带着同情看着他。
他身上的蓝光也向外发散，方圆百里受到这蓝光的影响，草木都迅速地生长，渊水阵的结界也缓缓地消散。
春茶在迷蝶谷内感受到外面有巨大的异动，安抚了沈晏青出来，便接受了星点蓝光的洗礼。春茶呆呆地看着这蓝光，有些疑惑。
“春茶！”沈晏青在屋内叫她。
她答应一声，看了一眼外界，又推门进屋了。
云不归胸腹间气息渐弱，瘫坐在草地上，神色懊丧。“我苦修五百年，最后却用错了地方，我还是无用。”
飞笺站起来问他：“你做了什么？”
云不归看着那渐渐消失的结界道：“渊水阵启动便覆水难收，我散去了五百年功力，结界便因为我弱而变弱了。”
飞笺一愣。
云不归失魂落魄地转身要走，飞笺拦住他：“你要做什么？”
“我没脸见羽微了。待到结界消失的时候你去看她吧。”
飞笺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啪”地给了他一巴掌，怒道：“自己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你没脸走了，难道要我一个人去照顾浔玉吗？”
云不归顶着五指印，神情复杂地看着飞笺。
“我不许你走！”飞笺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冲着他大吼。
云不归还站在坡上发着愣，飞笺惊喜地看着那结界散开后的人影道：“浔玉！”
再仔细一看，便发现是两个紧紧拥抱在一起的人。
飞笺愣住：“……”
云不归看着那紧紧搂着浔玉的男人，有些惊讶：“司南大人？”
飞笺：“啥？”
刺人的刀刃渐渐消失不见，两块司南佩融合在一起，变成一块青色瓦状碎片，落在浔玉怀里。
浔玉伸出手指查看，身上的血迹不知何时消失了，虽然疼痛依然，但身上完好，并没有多的伤口。倒是南风先前被头簪划破了手臂，伤口虽然没有再流血，但手横在浔玉面前，狰狞伤口被她看见，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南风身体一颤。
是幻境啊。浔玉惘然。
云不归终究还是心软的。
“浔玉！”飞笺冲过来，眼泪汪汪地看着她，“你还好吗？”
浔玉这时总算清醒了，她意识到自己被南风抱住，有些羞赧。她轻推南风，南风也意识到有些不对，便放开了手。
浔玉看飞笺一脸关心，不似作伪，心里一暖。“我没事。”
飞笺又看着沉默不语的南风，闻到他身上气味有些熟悉，突然想到了什么：“我想起来了，魏国悬赏令上和浔玉一起的人就是你吧？你叫阿南是不是？”
飞笺这么聒噪，南风有点头疼。浔玉打断她道：“安静些。”
飞笺乖巧地闭上嘴，但还是好奇地在两人之间看来看去。
云不归缓缓走过来，站在浔玉面前。他挣扎着开口：“师姐。”
浔玉有些伤感：“是我。”
云不归跪在地上，双拳捶地，眼里红得快滴出血：“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呢。”
浔玉愧疚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瞒着你。我只是发了誓，不能说。”
云不归指着天道：“是不是那人逼你的？”
浔玉垂下眼睛，点头默认。
云不归埋头在地，面前的土地变得湿润。浔玉叹气：“这么多年了，你行事还是如此莽撞，怎么能独当一面呢。”
南风看着云不归与浔玉之间的微妙互动，心生不悦，但并未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云不归表情痛苦：“我犯下大错，还欺骗飞笺扔下你，实在对不起。你打我吧。”
飞笺眨眨眼，与正看向她的南风对上眼，纯真一笑。南风心道，原来那只小鸟也修成了人形。
浔玉苦笑：“我法力失了大半，又在你阵中待了这么久，哪里有力气。”
飞笺看着他两人一直道歉，撇撇嘴道：“现在出了结界，多了三个病人，我觉得咱们还是先出去再说吧。”
语音刚落，天空有一只小白鸽忽然朝他们飞过来。这白鸽瘦弱不堪，风尘仆仆，身上还有很多血迹，必是曾与其他鸟类争斗过。它发现了浔玉，眼睛一亮，兴奋地发出“咕咕”声。
飞笺挡在浔玉前面，对着小白鸽说道：“你是谁派来的？”
小白鸽“咕咕”叫了两声，焦急地对着浔玉扑扇翅膀。浔玉伸手道：“让它过来，它是阿里的信鸽。”
小白鸽飞到浔玉手上，浔玉取下它脚上的木筒，打开里面的布帛。
上书：国君相逼，子仪决心去赵国议和，还望相助。
小白鸽完成了使命，终于闭上了眼睛，原来它早已被其他鸟类啄伤，命不久矣，坚持到这里已经很不容易了。
浔玉将白鸽放在地上，紧紧捏着这布帛，望着天空。
“子仪……”到底发生了什么，还要堂堂澹台家主去议和？
她心中忧思甚多，体力又耗费过大，几欲晕倒。南风越过云不归，一把扶住她，眼里尽是担忧。
云不归看着南风，一脸疑惑。虽然他看这凡人第一眼，觉得很像司南，但多看几眼，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但普通人进了他的结界，居然还能平安无事，这又实在怪异。
“我要去齐国。”说完这句话，浔玉体力不支，终于晕倒。南风自己也体力不支，勉强扶住她，摔在地上。
飞笺傻眼了，看着脸色愈发苍白的云不归说：“他俩不行了，你不会也不行了吧。”
云不归勉强一笑，白眼一翻，倒在土地上。
飞笺懵然：“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我只是个孩子啊！”她对着天空大喊，回答她的只有稀疏的鸟叫声和簌簌的风声。
……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司南隐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