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云出不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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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风吹过，春茶的部分身体又变得透明，她身上的香味愈发淡了。她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对浔玉道：“我之前已经把谷里的侍女遣散了，姑娘请自便。我想在最后的时间里陪着主人。”
春茶深深鞠了一躬，起身时忧伤表情变得明媚起来。她看浔玉目光深沉，反而安慰道：“姑娘不必伤怀，这是我的宿命。还望姑娘保重。”
灵族诞生的理由不尽相同。对于春茶来说，为情而生，为情而死，生当如梦，九死不悔。
春茶说罢，便又回到了沈晏青的寝殿中，她最后对浔玉一笑，轻轻合上房门。
浔玉呼了一口气，说道：“她自己都看开了，我也就不纠结了。说到底，是她自己选择了沈晏青，所以无论发生什么，都要由她自己承担后果。”
南风看着她：“其实你很不喜欢沈晏青吧。”
浔玉转过身朝外走，脸上浮起一丝笑容：“是的。他在我眼里是根草，但在别人眼里是块宝。我只是有些心疼春茶罢了。”
南风跟在她背后，忽有所感，往身后方向看了看，只看见了刹那的蓝光，再想定睛看时，那蓝光却消失不见了。
是我看错了吗？南风皱眉。
走到浔玉之前的房间门口，浔玉回头看南风：“我们收拾一下，准备离开吧。”
南风点头，却不让开，堵在门口。
浔玉扒在门上，有些尴尬：“你没什么需要收拾的吗？”
南风摇头。
也是，他只有这一身衣服了。浔玉想了想，勉为其难道：“那你进来等我一下。”
南风也不客气，径直进了屋。屋里没有坐的地方，他就直接坐到了浔玉的床榻上。
浔玉：“……行吧。”
她自己则坐在梳妆台前，迅速擦干净脸，在脸上又涂抹了什么，很快便换成一张脸色暗黄又平凡的脸。南风盯着她易妆，不知在想什么。
她站起来，向他招手：“阿南，出去后可能会遇到危险，你也需要易容。”
南风起身向她走近，一言不发地坐下。
他感到一双微凉的手在他眉前轻触，小心翼翼地给他画着眉。她只是在他脸上触碰几处，他虽然有意控制，脸上的温度变化还是被她发现了。
她觉得好笑：“脸怎么红了？”
南风面无表情：“精神焕发。”
浔玉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什么时候会讲笑话了？”
南风见她笑了，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来。
浔玉让他看镜子里的自己，就是个眉目寻常的普通人。浔玉好像不太满意：“这里妆粉有限，只能化成这样了。”
“你既然可以用妆粉易容，为什么平日里要戴面具呢？”
浔玉吐吐舌头：“因为我懒呗。戴上面具不需要修容，一了百了。”
她难得俏皮可爱，南风心里痒痒的。他正想再说什么，浔玉突然想到了什么，从床板中取出翠玉头簪，将上面的灰擦干净，递给南风。
“你先帮我拿着它，我突然想到有件事，还要去问一问春茶。我去去就回。”
浔玉眼神纯粹，不像是说谎。但她如此宝贝的司南佩，怎么突然就要交给他呢？
见南风眼神狐疑，浔玉一笑：“我去去就回。”
南风便接过了这支头簪。之前虽然在暗道里取下来过一次，但只是为了逗弄浔玉。之后虽然机会很多，但他没有趁着浔玉昏迷的时候偷取过，故而并没有仔细观察过它。他此刻握着这头簪，心里又有一股异样的感觉。
这感觉和他上一次在燕宫为浔玉捡起司南佩时一样，头脑震荡，眼前一花。但与上一次不太一样的是，他这次觉得这玉好像很熟悉，捏在手中，心中震荡之后便是安宁。他觉得心旷神怡，呼吸都变得舒畅了很多。
浔玉观察他脸色变化，见他神情放松，自己心里也安心许多。
“我去了。”浔玉对他一笑，便出了门。
南风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她从前被押去燕王大殿时也是挂着这样的笑容，表面客气实则疏离，像是故意在把人推开似的。
南风立刻去推门，果然是推不开的。浔玉在屋外叹气：“你果然发现地很快，所以我设了一个结界。”
南风咬牙道：“你想做什么？”
“有一位故人在谷外等我，我左思右想，果然还是不能带你去。”浔玉语气轻松，眼神却有些忧郁。
南风觉得自己的耐性一向很好，但此时被这个女人气得火冒三丈，她如果是在他面前，他一定会狠狠揪着她的衣襟质问她：“你这个骗子！为何要食言！你就这么信不过我吗？”
浔玉苦笑：“抱歉了，阿南。三个时辰后结界自会解开，那时你就自由了。”
“你让我出来跟你说话！”南风无论如何敲门，门外都只有风声。浔玉真的走了。
“你只是不信我罢了。”南风背靠着门，觉得自己实在是可笑。纵使他愿意放下过往，忘记一切，只为和她多待一刻，她也完全不在乎吧。
只是她若真的不信他，为何要把这支头簪交给他呢？他看着这头簪，眼底疑惑更深。
浔玉将春茶给她的司南佩放入怀中，一步一步走向谷外的蓝色结界里。
那结界本质是这座山的生灵之水，内里无法得见，掩在自然气息里，本身是不该被发现的。只是玄武之力与朱雀相克，她对云不归的一切功法都非常敏感，因此立刻便能发现云不归布置了结界。但与此同时，云不归也能很快地发现她。
浔玉站在结界入口，目光冷凝：“师兄，你怎么来了？”
结界内部一片安静，连呼吸声都没有，浔玉觉得诡异，同时又很担心：“莫非是不归出事了？”
她想要进入结界查看，但想到迷蝶谷本身就是流苏的一个局，迷蝶谷结界刚破，云不归的结界就出现在这里，怎么想都不对劲。难道云不归和流苏合作了吗……虽然他们从前关系不好，但几百年过去，此时合作也不是不可能的。
浔玉更加犹疑。
就在此时，结界内传来一丝微弱的气音：“救我……”
声音虽小，但的确是云不归的声音。浔玉心中一急，便无视结界，冲了进去。
眼前的场景令她震惊。结界里并没有流苏，只有现出了原形的云不归。大蛇睁着一双黄金竖瞳，阴冷地看着她。
“不归？”浔玉一愣。
大蛇开口道：“我等你很久了。五百年来我一直很想亲口问你，你做出那件事，到底有没有对师姐有所愧疚？”
浔玉皱眉：“我愧疚什么？”
大蛇怒道：“在人间每次见到你，你都不肯露出真容，现在又扮丑，我还以为你有所改变。没想到你终究还是不可一世，连一丝愧悔都没有。”
浔玉笑出声：“我为什么要愧悔？我做错了什么？”
大蛇吐着冰冷的蛇信：“我都听到了，天帝对于你在人间强嫁凡人的处理。”
浔玉一愣：“你是说……”
“天帝李代桃僵，把罪名冠在二师姐头上，而你，获得了自由。”大蛇语气愈发冰冷，结界里也愈发冰冷。有什么东西落下来，落在浔玉手上，她伸手一看，原来是雪。
她面色有些苦楚，摇头道：“不，不对。”她的身体已经冻得发僵了。这么多年来，她的法术折损大半，毫无长进，倒是云不归精进了很多。他布下这不受外界察觉的结界，倒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大蛇冷笑：“若不是司南护主，宁为玉碎，你可能就直接到人界找你的情郎了。”见浔玉闭口不言，不像是他所了解的她，他忽然有些不确定：“既然你说不对，那你说发生了什么？”
浔玉眼神黯淡：“我发过誓，我不能说。”
云不归最后的耐性快要磨灭：“不知悔改，我今日便要代天处罚你！”
浔玉最后叹了一口气：“不归，不要冲动。你会后悔的。”
“不要学羽微说话！”
铁甲玄龟长啸一声，迅速爬行，隐匿在结界漩涡中。云不归的声音传入浔玉的耳中：“你在冰雪囚牢里待了几百年，想必已经习惯了寒冷。今日就让你试试新鲜的，看看我几百年来苦修的渊水阵，是否大成。”
落在浔玉身上的雪花早就化为了水滴，浸入她皮肤中，传来刺骨的疼痛感。云不归，我是应该恨你让我今日困在这里，还是应该感谢你，五百年来都想着为我报仇呢？
她按住怀中司南佩，闭上了眼睛。万千水滴化作利刃，在她身体上割过，疼痛尖锐，大量鲜血流出。她疼得“嘶”了一声。
浔玉怀中的司南佩突然发出青绿的光芒，将她护在光芒之中，利刃暂时无法伤害她。浔玉眼眶湿润：“即使是一块碎片，你也不忘保护我吗？”
浔玉咬出一滴指尖血，与青芒一起化作一只巨大的红凤凰，在空中盘旋着。无数利刃指向凤凰，凤凰口吐朱雀火，挡住了大部分的攻击，但还是有小部分划向浔玉，凤凰泣血哀啼。
浔玉强行清醒神智，逼自己冷静下来查看此刻方位。结界中看似处处刀锋，实则有规律可循。她发现头顶有一处不受刀刃浸染，若以那一处为阵心，那她现在则在坎位。
南方为火，北方为水，艮西北是水位，云不归从前便习惯把生门设于此方位，她咬咬牙，决定赌一把。
她在刀刃中向生门跑去，迎面来的攻击更甚。这坚定了她的想法，手上捏诀化出火焰，融化阻她之物。
她手中掌火，走出第一步，面前浮现出师兄妹五人一起修行的场景。流苏跑过来，一脸欢欣：“师姐，你跟我来！”流苏作势要牵她的手，浔玉心中一痛，将流苏推开。幻象骤然消失。
她定定神，走出第二步，新的画面再次出现。
她被捆仙绳缚住，被折磨得苦不堪言。有人在高位上冷眼旁观，半晌才说了一句：“这个罪你不能不认。我是天帝，我说你有罪，你就是有罪。”
“不！我没有错！”浔玉心神大震，对这画面用力一挥，天帝也消失在眼前。浔玉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她来不及擦干净，又往前走。
每走一步，都有一幕令她崩溃的画面出现，越往后，她的表情越发木然，只是机械地挥动手臂，让画面消失。
她今日才耗费心血为沈晏青拔蛊，现在又耗费如此大力气求生，她知道自己现在外强中干，强撑不久，必须再快些，再快些。
她双脚被刀刃割破，行走时流下一地的鲜血。
生门离她已经不远了，但她体力已然透支，跪倒在地，死死地盯着那个方向。
她已经很累了。这些路已经走过一次，她真的不想再走了。
记忆中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站起来。”
浔玉笑得伤感：“司南大人，这次……好像真的不行了。”
与此同时，南风手中的头簪开始剧烈抖动，南风心里出现一丝不详的预感。
他尝试着推门，发现门外的结界已经消失。
她只离开一会儿，已经没有力气维持结界力量了吗？
南风还在发愣，他手中的头簪迅速离手，像是受到了什么东西的感召，朝着一个方向飞去。
南风无比清晰地感觉到，是浔玉出事了。他胸前的红叶也开始发热，似乎在催促他赶快去救她。
南风苦笑：“也罢，就这一次了。”
浔玉虽然无情，他还是想倾尽所有最后救她一次，哪怕是他无力面对的危险。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云出不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