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当时美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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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只见一妙龄女子款款行来，姿态优雅，腰间白玉脆琳琅。她脸上蒙着一层浅纱，隐约可见纱下玲珑鼻尖。她露在外的双目不说是顾盼生辉，却是清澈皎皎，有着少女独特的韵味。众人都屏息，这还是方才后院里的那姑娘么？
婵冰眼神轻轻扫过在场的客人，又很快移开，最后撞上了姬成打量的眼神。也许是没有被人这样直勾勾盯过，婵冰浅纱下的脸微微泛起晕色，轻轻一低头躲过了他的目光。
婵冰在前堂正中央向众人行了礼，便走向了偏门，阿秀为她拂开玉帘，她微微俯身进了门。进门时她似乎没太注意，头上的白梅簪子被玉帘所撞而松动，她没走几步簪子就掉进了水池子里。婵冰轻呼一声，但没有躬身去捡，站了须臾便走向石台上的梨木五弦琴。
她缓缓坐下，理一理宽大的衣袖。帘子一落下，她的手指便抚上了琴弦。轻拢慢捻，指节流畅滑动，五弦曲的乐声散至四方。
曲子并不长，不过是教习阿姆每日要求婵冰练的其中一首。一曲弹毕，客人们都对婵冰赞赏起来。婵冰从偏门出来，含着笑向客人们行礼道谢。
姬成脸上笑意深沉：“小姐琴艺实在出色，吾简直难忘啊。”婵冰父亲也笑：“能为贵客弹奏是小女的荣幸。”姬成看了婵冰一眼，她立在大堂中央，眼神却有些飘忽，这一眼看得他眸色更深。他对婵冰父亲道：“先生，吾看小姐今日也累了，不如让她下去休息如何？”婵冰父亲连忙道：“多谢殿下关心，”他看一眼婵冰，“婵冰，你先下去吧。”
婵冰也不推辞，行礼道：“是，父亲。”说罢便从偏门退出去，阿秀连忙跟上。
“小姐，小姐？”婵冰明显面色不善，阿秀只得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询问。“回房再说。”婵冰脚步不停，压低了声音道。阿秀看着她面色，顿时噤声。
婵冰走到房门口，一把推开门跨了进去。阿秀急忙提醒道：“小姐，阿姆教的礼仪……”岂料婵冰又上前几步，手一拂，桌上的东西悉数摔到地上，啪！“这时候还管什么礼数！”她几乎是吼了出来。
“小姐，这到底是……”
婵冰一回头，见阿秀怯怯的模样，心肠顿时便软下来几分。她深吸一口气，走近门口推开窗。谁知外面站了两个家仆，一脸恭敬地看着婵冰：“小姐，我们是老爷派来听候您吩咐的。”婵冰一愣，随即眼圈泛起了红，啪一声又把窗关上。
婵冰拉着阿秀低声道：“今日之事由我而起，要是父亲问起来，你就说你不知道，都是我任性。”说到这里眼圈又红了几分，“今日我让父亲在客人面前没了面子，指不定怎么责罚我呢。”
阿秀忙道：“小姐不逃了？”
婵冰苦笑：“没看到外面的人吗，现在还怎么出去？若不是因为我……我运气不好，现在肯定已经出去了。”
阿秀抿抿嘴道：“小姐，既然你没能出去，指不定是上天也觉得你不走是对的。小姐，”阿秀握住婵冰的手，“听奴婢一句劝吧，老爷不可能害你的。你在哪里，阿秀也跟着在哪里的，阿秀绝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这番话许是触动了婵冰，泪水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婵冰轻轻点头：“好，我留下来。”阿秀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主仆二人紧紧握着手，两张年轻的脸上充满了希望。
“你看着觉得怎么样？”“叽叽！”
女子和鸟的声音凭空响起，前者平静无波，后者带着一丝兴奋。浔玉顺了顺肩膀上鸟的红毛，继续道：“那好，你帮我看，我很累，要去睡一会儿。”
“……叽！”
“不管你答应不答应，反正我当你答应了。记得告诉我之后的故事。”浔玉说着说着打了个哈欠，凭空撕破眼前的画面走了出去。被撕破的画面很快变成了巨大的漩涡，飞笺毫不犹豫飞着撞上去，只听“砰”一声，它整个身体撞到一面坚硬的墙体，疼得它“叽叽”叫。飞笺的小脑袋还在往看不见的墙上蹭，刚才不该一头就扎上来，真是没想到这个结界墙这么硬。
算了算了，既然浔玉让自己看故事，那就看吧，现在也出去不了不是。哼哼，出去以后可是有好处的。“叽！”这才意识到自己撞得头疼，想揉揉自己的脑袋，却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有手。它又怒又气，一连在结界墙上蹭了好几下才作罢。
但飞笺飞出去的时候出了一点小岔子，它好像在蹭墙的过程中错过了什么，等它飞到那院子树上，已经看到婵冰身着嫁衣被抬出院子。
“叽叽？”……只是在结界边缘待了一会儿，结界中的时间过得这么快吗？
飞笺眼见着婵冰从院子里远远离去，急忙跟上去。
太子的昏礼是在宫中进行的，婵冰被众人迎进宫里，按着西周的严格礼仪着一身玄色纯衣纁袡礼服。她脸上的妆很是庄重，胡粉融着燕脂，使脸色看起来苍白透着红润。她唇上涂的是燕脂，眉上涂的是石黛，真正是粉白黛黑，施芳泽只。婵冰今日是极美的。或许是头顶的次冠沉重，婵冰的头始终沉着，眼皮不曾抬起。
耳边传来司仪庄重的声音：“趋！”
一行人跟随着婵冰缓缓朝前走，婵冰所经之处，从者皆低头行礼。
“止！”
婵冰停下，轻轻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夫君，太子成就站在自己面前。姬成今日头戴爵弁，玄端礼服，缁衪纁裳，白绢单衣，他素日里的平凡色，在这严肃的氛围之下却也衬得好看许多。
察觉到婵冰投来的目光，他对着她微微一笑。婵冰迅速低下头。
大婚过程极其漫长，待到沃盥以及食礼毕，终于到了最后一步，对席合卺。姬成婵冰相对而坐，从者在彼此匏瓜中斟满酒水后退下。
“饮！”
司仪的声音再次响起，姬成举起匏瓜，但婵冰却不见反应。她盯着匏瓜出神，眼皮不曾抬起，姬成也看不见她的眼色。昏礼突然陷入一阵沉默中。
“饮！”
司仪的声音更大，终于使婵冰的身子有所惊动。但她只是微抬头，对上姬成的不悦目光。婵冰这一抬头，姬成神色变了一变，目光变得冷峻起来。对视也不过须臾时间，婵冰复低头，举起匏瓜，与姬成手中的匏瓜相交换。两人举起匏瓜，喝下其承载的苦酒。匏瓜一分为二，其味苦，承酒必苦，预示着新人将永结同心、同甘共苦。
“礼成！”
喧闹的声音渐渐响起，正殿中的一对新人相顾无言，仿佛周围一切都与他们无关。婵冰此刻终于抬眼，眼神竟是清冷无比。大概是这眼神让姬成感到不适，他吩咐从者道：“可以先送夫人回殿里了。”从者急忙应了，伏在婵冰身边。婵冰收回目光，在从者的搀扶下缓缓起身，首先向姬成行了礼，才转身离去。
姬成冷冷地看着她的背影，撑着桌子站了起来。等他走到筵席之下面对着众人时，已是满面的笑容。
……
飞笺缩在大殿的梁上，将这宏大的昏礼场面看的一清二楚。真是大场面呢，不过人的昏礼拘谨的很，真不好玩。
结界里的时间忽快忽慢，唯有进行到婵冰自己印象深刻的记忆时，速度才会慢下来。眨眼间飞笺就见证了婵冰和姬成相敬如宾的六年时光。姬成对婵冰是很好的，甚至连媵妾也只有两三人。只是在飞笺眼里，婵冰总是面带着惆怅。按理说这个女子之前那样活泼，怎么现在寡言少语的，难道说人成亲前后性格会大变吗？看来成亲不仅不好看，还很可怕呢！
飞笺这边胡思乱想，另一边的婵冰已经怀胎六个月了。婵冰明显高兴了很多，每日都会缝做衣服，脸上总有一种飞笺看不明白的红晕。
这日姬成起身要上朝，婵冰为他更衣。姬成看着婵冰的大肚子，轻声道：“你有孕在身，不要太过劳累。”婵冰脸微红，低头回道：“谢太子体谅。”姬成大概是心情愉悦，继续说道：“等到孩儿出世，孤要给他这世上最好的东西！”
“妾身谢太子殿下。”婵冰轻轻一福。
“吾的嫡长子，本来就值得最好的东西！”
婵冰一愣：“太子如何肯定这孩子是个男孩？”姬成哈哈大笑：“吾就是知道。婵冰，可不要小看吾。”“是，殿下。”
姬成见婵冰又低下头，伸手揽住她的腰身又道：“婵冰啊，也不知你可有什么礼物送给孩儿的？”“妾身哪有什么好东西能比得上孩子的父亲呢？殿下说笑了。”
姬成不语，手掌滑下，突然摸到一块温热的硬物。“这是什么？”婵冰顺着他的手把一块玉从腰际取出来，面带一丝笑容：“啊，这是妾身父亲送给妾身的，说是保平安，所以一直带着。”姬成也一笑：“你看，刚还说没有礼物，这不就有了？”他把玉拿在手中，眼睛发亮：“这还真是块好玉，夫人送给孩儿最好了。”婵冰见他这样高兴，便温和答道：“是，殿下。”
半月过去，婵冰每日都呆在殿里不曾出门去，只为了做一双小鞋。阿秀端了补药上来，便见婵冰一脸的柔色，手中针线不停。阿秀将补药放在桌上，轻叫一声夫人。婵冰手中稍停，抬头对阿秀一笑。“夫人，你也该休息一下，别熬坏了身子啊。”
婵冰也不多辩解，拿起药自己喝起来。阿秀盯着婵冰的脸，半晌笑出声来。婵冰不解：“你笑什么？”
阿秀接过空碗道：“奴婢是笑啊，夫人及笄时有很多小女儿心思，但是如今也是过得很好的，太子对您真好啊。”听闻这话，婵冰本是微笑的脸却是一僵，半晌才回道：“是啊，你说的对。”阿秀见她脸色不好，一时心里发怵，明白大概是提到了从前让婵冰不高兴了，讪讪就要退下。
“阿秀。”阿秀闻言回头，婵冰恢复了和善的笑容，起身走向她。阿秀连忙上前扶住婵冰。“阿秀，你本比我小三岁，早就到了出嫁的年纪，都是为了照顾我误了时间。关于此事，自己可有什么想法？”阿秀的脸一红：“夫人……”
“我听说你近来和殿下的近侍走得很近，你若是有意，我便去和殿下说这件事。”婵冰抓着阿秀的手，笑得温柔。阿秀脸上浮现红云，轻轻点头。
……
这一场姐妹叙话，直到天色将暗才结束。飞笺不着痕迹地打了个哈欠，心觉真无聊。它不像这个结界的主人可以随意改变时间，只能默默守着婵冰的这块地界，虽然时间依然过得很快，但它看着婵冰等人日复一日的无聊生活，对它这样的性子来说真是如坐针毡。
它正打算闭眼歇一会儿，婵冰殿门口突然进来一个从者，向婵冰行礼后道：“夫人，殿下在议事阁有要事，让夫人先行用膳。”婵冰挥手让此人退下，拉着阿秀的手道：“那就我们两人用膳吧。”阿秀却皱起眉头：“夫人，这大好的机会，您怎么不抓住呢。”
“什么机会？”
阿秀见婵冰一脸懵懂，有些无奈道：“夫人，自然是关心殿下的机会啊。您看，我们先行用过膳了再给殿下送过去，既不耽误殿下的正事，又能体现您对殿下的关心啊。”婵冰轻笑：“你说的也是，那就听你的吧。”
两人匆忙用了膳，婵冰便与阿秀提了一盒子饭菜向议事殿去，中途阿秀要替婵冰提这饭菜，婵冰笑着拒绝了。
两人缓步走着，不时便到了议事殿门口。正想要敲门进入，忽然听见姬成和人交谈的声音。
姬成的声音沉稳：“父王快要不行了，你可有什么想法？”
另一个沙哑的声音回道：“臣愚钝，不明白殿下此话何讲。”
此人话音一出，婵冰原本挂在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了，脸色刷白，手上也开始发颤，饭菜几乎要握不住。
阿秀大惊，连忙扶住婵冰，轻声道：“夫人？”
……
“叽？”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当时美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