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路柒汐

35、第三十五章 高三

　　很显然，韩紫萱也不是能藏得住话的那种人。所以，顾铭一回来她就逮着问，一副你不说我就不吃饭活活饿死的架势。

　　顾铭劝不住，只好寥寥几句解释了一下，钱是跟一哥们儿借的。并且想借机转换话题转移注意力。

　　韩紫萱抽起了不知道哪条筋，明显不接他的忽悠。

　　这手术费、治疗费一看就不是小数目，顾铭全身拆了零售都不一定能摆平。先不说什么神仙朋友能借那么多钱，这单人间就不是借钱就能搞定的事儿。哪怕说顾铭借了高利贷，都不现实。

　　这种心里没底的不安让韩紫萱恐慌，于是，他们第一次掀起一场真正的、毫无嬉笑打闹的争执。

　　说是争执，其实也是韩紫萱单方面发起并持续的，她的不安和焦虑情绪已经到了临界点。

　　顾铭拒绝坦白的一味安抚反而起了反作用，让韩紫萱觉得像是自己胡搅蛮缠而恼羞成怒，又急又气，差点心脏病发，口不择言地戳穿了顾铭辍学在酒吧打工的事。

　　这话一出，整个房间就突然安静得绣花针落地可闻。

　　顾铭难以置信地看着韩紫萱，面部表情一度失控，怔愣了好一会才轻飘飘地丢出一句，“你怎么知道？”

　　韩紫萱气鼓鼓：“我看见了！”

　　顾铭疑惑道：“你在哪看见的？”

　　“你工作的酒吧。”韩紫萱毫无感觉地脱口而出。

　　突如其来的安静，和顾铭的难得一见的凌厉眼神，才让韩紫萱猝不及防地一阵心虚。她不动声色地把刚刚因为激动，而稍稍离开枕头的脊背重新靠了回去，以获得一点那已经离体的淡定，像模像样地靠着，眼观鼻鼻观心。

　　“你去酒吧干嘛？”顾铭眼睛紧紧盯着她，因为总是半开半闭而显得漫不经心的桃花眼，现在整个睁开。微挑的眼尾因为眼睛过分睁大而露出几分咄咄逼人。

　　韩紫萱想起何至清刚刚还过来溜达了一圈，虽然不知道自己出于第六感的哪一部分相信对方没有恶意，可是这人一看就不是什么良民。顿时心虚地缩了缩脖子，眼神飘了飘，“我觉得你不对劲，就偷偷跟着去了。”

　　“你去了怎么不告诉我？你一个女孩子大晚上的去那种地方……不对……”顾铭眯了眯眼，双手不自觉地撑在腰间，一脸的理解困难，“我平时都是骑车去的，那速度绝对不是你十一号跑车就能跟上的，你怎么跟上来的？！”

　　“那肯定不是十一号跑车。”韩紫萱眼珠滚了滚，不敢看着顾铭，“我那天也就是运气好，刚好遇到一个骑车载客的大叔……”

　　“骑车载客的？！”

　　顾铭突然提高了音调打断她。

　　“大叔？！”

　　“运气好？！”

　　韩紫萱不敢吭声。

　　顾铭接着训：“韩紫萱同学，你长没长脑子！大半夜的，你一个女孩子就敢上人家的车，还是个大叔！你是不是平时新闻看得太少了，一天一天的播出那些强|奸|杀|人分|尸的，对象就是你这种无知少女。人家长身体，你只长胆子，能不能长点儿心眼。”

　　顾铭训一句，韩紫萱头就低一点，只剩下眼珠子四处乱飘，往上瞅着顾铭的时候，委委屈屈的，像极了做错事理亏而不敢吭声的二哈。

　　久违的大型训狗现场，给彼此之间那种小心翼翼的压抑气氛调剂了不少。

　　大概是看韩紫萱认错态度良好，顾铭训了几句见好就收。于是叹了口气坐下来，慢条斯理地拿出保温壶和小瓷碗。

　　韩紫萱突然来了一句，“那钱是怎么来的，你还没说。”

　　顾铭正在拧保温瓶的手顿了顿，脊背骤然一僵。

　　顾铭：“……”

　　“你别想着撑开话题蒙混过关。”韩紫萱静静地看着顾铭把保温壶的盖子，轻轻放在小桌子上，小心地把里面稠度合适的、散发着淡淡米香的白粥缓缓倒出来。吞咽了一下，说：“反正你不告诉我，我就不吃了。”

　　顾铭：“……”

　　最后还是没拗得过，顾铭寥寥几句轻描淡写地交代了。

　　钱确实是跟朋友借的，那原本是一位到顾铭工作的酒吧消费的客人，见多了便多聊了几句，一来二去就熟了。

　　钱也不算无偿借的，那人是做服装和影视生意的，纯属当了一回星探，淳淳善诱地签下顾铭，合约一签就是五年。

　　顾铭答应了。

　　顾铭还翘着二郎腿表示，这是自己赚了，多少人上赶着还没这个机会，自己就瞎猫碰着死耗子。指不定一个不小心红了，那就是豪宅香车美女信手拈来了，这声色犬马的诱惑还是很大的。

　　然后就被韩紫萱一个枕头砸向脑袋。

　　其实，她有所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可就是说不清到底哪里不对。问是问不出来的，她从来说不过顾铭。

　　接下来几天算得上风平浪静。

　　何至清总是趁着顾铭回去弄吃的当口偷偷溜进来，带点小零食，吃不完还得拎着往回走，一来二去终于怒了：“你就不能藏起来，你哥不在的时候再吃，非得我拎着这么点玩意儿来回跑，爱吃吃，不吃就扔掉。我他妈就没这么憋屈过，探个病还躲躲闪闪的，跟偷情似的。”

　　“谁他妈跟你偷情，不会说话就闭嘴。”韩紫萱照例一个枕头扔过来。

　　每日一吵结束后，放完狠话的某人依旧习以为常地把东西收拾好，该带走的带走。

　　然后第二天再屁颠屁颠地跑过来。

　　顾铭好像很忙，居然也没有发现异常。

　　很快就开学了，原本医生建议多修养几天，但韩紫萱坚持出院按时回校。这倔起来九头牛都拉不住的性子，顾铭自然是拗不过。

　　于是，开学那天，韩紫萱也跟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挤进了学校。

　　进入高三，女生宿舍搬到了一楼，倒也方便，提个热水什么的，就几步路。

　　虽然已经到了九月，但花城的天气还是很闷热，下午五点的太阳离下山不算很远，但热量依旧惊人。

　　从校门口走进来，就感觉衣服要汗湿了。

　　韩紫萱上了宿舍楼前的几级楼梯，才刚拐弯就听见童璐的笑声，霎时脚步一顿。

　　“怎么了？”顾铭也跟着停了下来，狐疑道：“你……”

　　声音还没发出来，韩紫萱就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走了两步才慢悠悠地传来一句低沉的“没什么。”

　　韩紫萱淡定到没朋友，这个点来的肯定是最后一个了，宿舍只剩下一张空床，而且就在正对着门口的地方，这个距离几乎可以和门口融为一体。关键对面还是男生宿舍，这门一开，比楚门的世界还公开。

　　这个点很多人出去吃饭了，宿舍只剩两个人，她们兄妹逆光而来，走进来的时候看不清。而且顾铭还颇有绅士风度地走到门口就停住脚步了。

　　韩紫萱刚进来，季瑶就热情地打招呼：“紫萱，你怎么这么晚？吃饭没，她们都出去吃饭了。”

　　“瑶姐，我吃了才过来的。”韩紫萱进门扫了一眼，默默地把东西扔床上去了。心想，下次一定要早点到。

　　顾铭看韩紫萱选定了位置，也没走进去，就着门口的位置往前跨了一步，直接把东西从上下床中间的框架里塞了进去。

　　唐颖在斜对面的上铺，边看着顾铭边从床上爬下来，好奇道：“紫萱，你家里人帮你拿行李过来吗？太贴心……哎呀妈耶……”

　　韩紫萱：“……”

　　顾铭：“……”

　　她爬下来的时候，顾铭刚好抬起头看过来，这落地的最后一步就像踏进了水里，腿不正常地小幅度折了折，手机被顺着力道抛了起来，接了一次没接到，接了两次也没接到，最后急了两手一扑，才像夹心饼似的紧紧夹在两只手掌中间。

　　手脚并用得跟耍杂技似的，关键唐颖还穿着白色的飘逸小长裙。

　　唐颖：“……”

　　此刻心里已经泪流满面，心想，“看见男神的那一刻，我想一头撞死在手机屏幕上！”

　　“唐颖，你没事吧？”韩紫萱担忧地上前两步，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担心道：“不会摔着了吧？也没摔啊……”

　　顾铭看了眼唐颖呆滞的眼神，忍着笑“咳”了一声，“没摔，别怕，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顾铭走了好一会，季瑶才从石化状态开裂出来，“卧槽，是校草吧，刚刚那是我们屹立千年而不倒的校草吧？我没看错吧？妈呀，想不到呀想不到，我居然还能见到毕业多年的校草。我的人生终于圆满了。”

　　“我的人生终于塌方了……”唐颖回身抱着爬到上铺用的小铁梯子，一脸的生无可恋。

　　韩紫萱：“……”

　　第一次发现，宿友们有点憨。

　　高三是个复习的过程，进入了这个过程以后，时间就像按下了快捷键。

　　韩紫萱还是一心扑到学习上，童璐和徐晓媛偶尔会来找她，不咸不淡地聊几句。

　　顾铭的工作大部分都是在京城，好像很忙，回来时间越来越少。但是联系从不间断，好像越是不在身边，反而越是不放心似的。

　　不过可能顾念着韩紫萱要复习，夺命追魂call是不存在的。只是基本每天晚自习下课后都会打电话过来，有时没时间就发个信息，好像每天都有回复才安心似的。

　　在学校还好，要是周末韩紫萱一个人在家，顾铭就几乎每隔一两个小时就来一个电话，也不说什么，反正就听听声音，也不会聊很久，很多时候都没超过一分钟就匆匆挂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