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旧事》阿引

3、妖与人妖

　　原来丹穴之山就是泰山……
　　我放下挡着由于长时间在黑暗的地底穿行不适应光明的眼睛的手，揪住变回小猫的猫的尾巴吼道：“你早说是泰山，我们可以坐火车或者飞机来啊，上山还可以坐缆车，干什么要像蚯蚓一样钻泥土。”
　　他挣扎了两下无效，只好努力用眼光杀死我：“我比火车飞机快多了，还省钱，再说你看这地方，是一般交通工具能到的吗？”
　　经他提醒，我才发现，这里与我旅行时爬过的泰山似乎不太一样。杜甫曾经用“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来形容泰山，可见泰山的巍峨险峻。可是这里虽然也是山间，甚至还能看得到日出，但是金黄的稻子和青色的小麦长在一起，旁边田埂上还开着洁白的兰花，不远处有一条弯弯的小河，河对岸还有一座小房子。我踩着滑溜溜的鹅卵石，穿过雕刻着精致图案的石桥，来到了房子前面。
　　不得不说这个房子让我有一点失望，方正的青砖墙面砌得齐齐整整，毫无特色，厚重的漆黑木门关着，门上有一块牌匾，但是上面没有字。
　　我怀疑地看了看老老实实地跟在我身后的黑猫：“凤凰就住在这里？”
　　“噢，我忘了你是来看凤凰的。”他说，“你一定要去看它吗？它脾气很坏的。”
　　“当然要去。”我斩钉截铁地说，开玩笑，不看凤凰我来这里干什么。
　　“那好吧，是你自己要去的。”他无奈地又变成大猫，趴在地上等我爬到他背上，飞快地奔跑着。
　　这次没有潜到地下，也没有用多长时间，我就看到了一棵高大的梧桐树。凤栖梧桐，啊啊，在经历了一年的血汗生涯后，我终于能看到凤凰了吗？
　　战战兢兢地趴在梧桐树斜伸出来的树枝上，我伸长脖子向树顶铺满金色细草的鸟巢看去，咦，怎么什么都没有？我揉了揉眼睛，还是什么也看不到。
　　“小心后面……”黑猫颤巍巍的声音响起。
　　后面什么？我回过头，看到了一生所见过的最美丽的火焰，仿佛世间所有辉煌和光明都集中在了那里。我不自觉地像扑火的飞蛾一样张开手抱住那温暖的火焰，感受着飞天般轻盈的极乐。
　　飞天？我惊恐地飘在半空中看着自己半透明的胳膊腿脚，再向下看，那只飞舞的五彩凤凰正在发出悠远哀伤的悲鸣声，全身冒着熊熊艳丽的火光，一瞬间就化为了灰尘。在它原来呆的地方，躺着一个焦黑的疑似人类身体的东西，明显已经不是活人。
　　我一寸一寸僵硬地转过头去，平静地注视着飘在我身边的黑猫：“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是故意把我引到这里来的。”
　　他有些愧疚的别开头，不敢看我：“是。”
　　“老子杀了你啊啊啊啊啊。”我暴走了，扑上去要掐他的脖子，可是透明的手怎么也碰不到他。从他的身体里穿过去几次后，我一屁股坐在半空中，越想越伤心，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你这只死猫，吃了我吃剩的饭菜不说，还赖上我蹭了一年多的饭。我欠你什么了，让你非要害死我。”
　　他手忙脚乱的变回人形，施法念了个咒，用衣袖给我擦眼泪，“你先别哭啊，你还可以活过来的。”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我顾不上追究他怎么可以碰到我了这个问题，抓着他被我的眼泪糊得一乱糟的衣袖不放。
　　他一副很想抽出来又不敢的样子，咳嗽一声：“但是……”
　　我紧张地望着他：“但是什么？”
　　“但是你得变成人妖。”他眼睛看着脚尖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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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无言的心情只能用这无数个省略号来表示，但我现在没有别的选择，认命的开口：“是泰国那个人妖么？有没有得商量？”
　　“泰国？那是什么地方？泰山之国吗？这样说也没错啦。只要把这个丹药放在你嘴里，你很快就会变成人妖。对了，你千万不要忘记，到时候你想变成多少岁的样子，在心里想就行了。千万别弄错了啊，变成什么样子，以后都不会再变了。”他小心翼翼地拿出一颗装在绿玉小瓶里的丹药。
　　我没好气地连丹药带瓶子一起抢过来：“什么意思？难道我要是想变成一岁，那以后就都保持一岁的样子？”
　　“没错。”他难得严肃地点点头，“虽然也不是不可以，但还是变成大人会方便一点。”
　　好死不如赖活着，我躺到自己身体上，等黑猫把丹药放到我嘴里，心中不停默念我要变成十六岁。
　　没有我期待的满天霞光，我焦黑的身体瞬间变白，手脚也迅速拉长。我茫然地坐起身摸摸自己的脸，再往下摸：“咦，我没有变成人妖啊？我还有胸部，但是木有小弟弟。”
　　黑猫比我更茫然：“你是从人变成半人半妖，又不是变成半男半女，为什么要有小弟弟？”
　　原来人妖是这个意思……
　　我死里逃生，又刚从变成人妖的不幸摆脱出来，开始考虑起一个比较现实的问题，我的衣服刚才被烧光了=我现在还光着=我一直在裸奔。
　　“把你的衣服给我脱下来。”我凶悍地扑上去扒黑猫的衣服，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害羞不害羞的问题，管他是公猫母猫，等会他不给出个满意的解释，就把他打成死猫。
　　他乖乖地把衣服脱给了我，还帮我把黑衬衫变成了古装式样的长袍，让我可以当裙子穿。
　　他不同寻常的乖巧让我不能不怀疑他是否有不良企图，毕竟已经有前科了。
　　“好吧。”他受不了我火辣辣的眼刀追随，光着上身坐在树枝上，摆了个讲故事的姿势。“你记得我说过被雷公从天上踢下来吧？我被女主人捡了回去，跟他们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小主人长大了，男主人和女主人也在慢慢变老，只有我一点也没有变。我不想再回到天上过孤独的日子，想要他们一直留在人间陪我，就做了一件错事。那时候我的法力已经恢复了，我偷偷溜到冥界，装成忘川河畔的引魂使者，混在不系舟上过了河。那天正是冥王出巡人间的日子，我很幸运地混到了他的大殿里，想把写着主人名字的生死簿抽出来烧掉。可是我怎么找也找不到，结果一着急打翻了案上的墨，弄花了好几本生死簿，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理解地点点头：“明白，这件事说明了自动化办公的重要性，要在冥界推广计算机啊……”
　　他像炸了毛的猫一样跳起来，不得不说没有人类比他更适合诠释这句话，他本来就是猫。他愤怒地指控我：“你太不严肃了，我弄花了几本生死簿，意味着这些簿子上的人，有的要提前死亡，有的永远也不会死啊。”
　　我淡定地瞄了他一眼：“不严肃的那个是谁啊？随随便便把人骗来烧成焦碳，再变成人妖。”
　　他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缩回去了，“好吧，我接着说。我弄花的那几本生死簿，上面记载的都是跟人类有关系的妖怪的寿命，像人类很熟悉的白素贞啊什么的，也许会让她在还是一条小蛇时就死去，根本遇不到许仙，这是很严重的事啊。冥界花了很大功夫才把生死簿弄干净，把已经扭曲的命运改回来。我犯的错误需要受到惩罚，鉴于跟人类有关系的妖怪越来越多，冥界和仙界共同决定，我的惩罚就是，成立一个人妖办事处，处理人类和妖族的关系。”
　　我不善地握紧拳头，“这关我什么事？”
　　黑猫挪得离我稍微远了一点，“既然是人妖办事处，人或者妖管理都是不合适的吧，只有半人半妖的人妖才合适。”
　　我眯起眼，“所以？”
　　“所以……冥王给了我一颗以前死去的强大妖怪的内丹，吃了它你就能继承那个妖怪强大的法力，以及他的全部知识。但前提是，你要在凤凰的涅磐之火下重生，所以我把你引到将要浴火重生的凤凰这里。”他这时候倒是有问必答。
　　“那为什么一定是我？就为了救你的主人，牺牲了我吗？你太自私了。”我努力深呼吸控制怒气。
　　“我找了很久很久，三百多年了，这颗丹药只对你有反应。对不起，是我做错了，但是我没有救到我的主人。他们还是慢慢地老去了，后来我偷偷地回去看过，主人一家都很幸福，可是我再也不能留在他们身边。”他突然有点悲伤地抱着膝盖缩起了身子，就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猫一样，那么寂寞。
　　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放软了语气，“好吧，现在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了，我要怎样用十六岁的样子，回去见我的爸爸妈妈，告诉他们我就是他们十三岁的女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