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卿卿共白首》水色天青

5、第五章

　　好山好水好风光。
　　又是日升月落，擎云寨即将在茫茫大山之中迎来了又一个清晨。

　　天只是蒙蒙亮。
　　林隽就一股脑从床上爬了起来。
　　瑶娘明令禁止她自己一个人出寨门，昨天那样快马入固阳城的事情是不能再做了，可想着徐卿，林隽就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要照顾她。

　　林隽翻身下床，推门闯进了小谷的屋子。
　　小谷人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做着美梦，就这样突然地被林隽抻着胳膊摇醒了起来。

　　“当家的……”小谷看清来人，有气没处撒，只好无奈苦着脸，“天都还没亮呢。”
　　林隽哪里顾得上这些，“你说卿卿会不会喜欢冰牛乳。”

　　呵。
　　闷热的天气，谁不喜欢一碗冰冰凉凉，放了糖，清清甜甜的牛乳呢。
　　可这牛乳好得，但……

　　“这可是正六月，哪来的冰啊。”小谷一个侧身，嘟嘟囔囔，继续睡自己的大头觉。
　　林隽也不烦她，她自然有自己的办法。

　　擎云寨算是个天生天养的所在，虽然有个劫富济贫的名声在，但擎云寨上下都是苦出身，就连瑶娘自己也是被逼无奈，入山落草。
　　大梁躬身耕织的勤劳百姓，但凡有条生路，她们就能够努力生活下去，所以擎云寨劫掠的绝大多数财物都被拿到稍远一些的暨南府换作了别人认不出的小银锭子，重新送回了被欺压的百姓手中。
　　当入了夜，谁家窗棂上多了一只印有云字眼的锦囊，就说明这邙山之中的山匪曾去过谁的家中。

　　金银财帛都送了出去，擎云寨反而是靠着自给自足养着这么一大家子人。
　　这里多是妇孺，少男丁，不过瑶娘曾经捡回来的孩子们渐渐长大成人，这小小的擎云寨倒是越来越像一个寻常百姓的村落。

　　一早一晚，山中沉雾，是这一天之中最冷的时候。
　　林隽偷偷摸出了一份牛乳，小心翼翼装在瓷碗当中，捧着走到了小溪边上。

　　没有能够入口的冰块，林隽就只能用这样最古老蠢笨的方式让牛乳变凉。
　　她有些庆幸自己起得很早，她有足够的时间去做这件事情。

　　一盏茶，又一盏茶的功夫过去。
　　当太阳终于从大山背后一跃而出，林隽早已经兴冲冲捧着牛乳跑到了徐卿的小院儿里。

　　“卿卿，卿卿。”
　　人还未到，声音先至。

　　徐卿老远就能听到林隽喊自己的名字。

　　她走过去，轻轻推开了门。
　　枝桠一声，一张灿若桃花的笑脸和山间暖阳一起照进了徐卿的屋子。

　　“尝尝，你快尝尝。”
　　兴高采烈的样子，让人不忍扶她的好意。
　　浓郁的奶香四溢，徐卿只好伸手去捧。
　　林隽却让开了她，柔声道，“我喂给你。”
　　徐卿拾到半空的手，略僵了僵，随后放下，凑到林隽的碗边，小口小口喝着。

　　清亮甘甜确实很解暑气。
　　“喜不喜欢”林隽问道。
　　徐卿没有回答，没有点头或摇头，她只是轻轻笑了笑。

　　这还是林隽第一次看到徐卿笑，极清浅的一个莞尔。
　　林隽迄今为止见过最美的景色，左不过就是摇晃漫山枝叶的山风，叮咚的溪水和夜晚躺在屋脊上，一望无垠的夜色与星辰。
　　那些她见得多了，不再像年幼时那般雀跃。
　　可就在刚刚，她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回到小时候发现了那颗最大景亮的星斗。
　　她想……想给徐卿最好的一切。

　　林隽放下手中的瓷碗，突然牵住了徐卿的手。
　　太快了，出人意料，让徐卿躲闪不及。
　　“我早上看到小谷之前在山涧撒的花种都开了，我带你去看。”
　　徐卿刚要挣开，可听林隽说要带自己出去，她便卸了力气，任由林隽牵着自己。

　　兴冲冲带着人跑到了小院儿门口，林隽就被人拦了下来。
　　“当家的，瑶娘说了，徐姑娘身子弱，咱们大山里头，山风硬，别再把人吹病了，让她好好在这院子里将养着。”

　　林隽皱眉，什么在院子里养着，这不就是变相将人关起来嘛。
　　“擎云寨，没这种规矩。”林隽冷了脸。
　　那人不为所动，“瑶娘也是为了徐姑娘好。”
　　对方搬出了瑶娘，就连林隽也没了法子。

　　两方僵持不下，最终还是徐卿开了口，“我就不去了，我知道，那花一定开得很好，”
　　“可是……”林隽不甘心。
　　徐卿松开了林隽紧紧握着自己的那只手，她没再说任何话，不说委屈也末见不满，她就只是悠悠转身，一步一步走回了个仿佛囚笼的屋子。

　　那背影，孤零零的，仿佛天地之间，她只是一个人。
　　林隽看着心头一酸。
　　“徐卿!”
　　徐卿听到林隽叫她，驻足回眸望去。
　　林隽朝着她用力挥了挥手，“等我，你等着我，我去去就来。”

　　林隽拉着小谷，将山涧边正开着的花都采了下来。
　　小谷龇牙咧嘴，满是心疼，“不摘的话，我们能看好久，摘了回去插瓶养在水里，没几日就要败了。”
　　林隽解释道，“卿卿被拘在屋子里，她都看不到，我不忍心。”

　　左一个卿卿，又一个卿卿，小谷想，她们当家的怕是中了叫卿卿的毒了。
　　反正她从小到大都是跟在林隽屁股后面，什么调皮捣蛋的事情没干过，她想做什么，想对谁好，自己陪着她做就是了。
　　小谷闭了嘴巴也不再抱怨，认认真真将花朵都采下来，拢在手上。
　　“差不多了吧。”
　　林隽满意点头，两个人正准备收工回去，小谷就见林隽脚步一顿，整个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怎么了……唔。”
　　话不给说完，小谷的嘴巴就让人给捂住了。
　　林隽原本手中的一大捧花也不管了，直接扬在地上。
　　“嘘，别出声。”她压低声音对小谷道。

　　小谷瞬间警觉起来。
　　她们是山匪，固阳郡的守官可从来没有歇了将她们捉拿归案的心思，难不成这是又有朝廷的人摸上了山？
　　一边想着，小谷的手直接按上了后腰，那里别着一把匕首，尖锐锋利，削铁如泥。

　　林隽见小谷将刀亮了出来，唬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
　　小谷一本正经，十分严肃，“我上，当家的，你先走，回去报信。”

　　林隽不解，报信，报什么信？
　　还没等她想明白，小谷已经报了决心，整个人飞冲出去。
　　林隽大骇，“你可小心，那兔子，我要活的。”

　　小谷人飞到一半儿，直接脚下打结，整个人一头栽倒在地上。
　　“兔，兔子？”
　　林隽一脸认真，“你看，就在那儿，我要活捉回去，送给卿卿。”

　　小谷气结，手中刀一摔，手里的花直接扬了林隽一身。
　　“我不干了，你自己去吧你！”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哎？”
　　林隽没闹明白怎么回事。
　　“怎么就生气了。”
　　不过她是当家的，还是要大度的，她将小谷的匕首捡起来，别在自己的腰上，还不忘朝着小谷遥遥喊道，“小谷，你别生气，你要是也想要，我改天再抓一只给你。”

　　小谷脚下一滑，差点又摔个跟头，她也不理林隽，直接朝着寨子快步跑了起来。

　　对于林隽来说，抓一只兔子而已，那真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雪白的绒毛，缎子一样，抱在怀里暖暖的，只是两只耳朵支楞着，看上去多少有些不安。
　　林隽抓了人家后，一边顺毛一边安慰，“我现在呢，带你去见个小姐姐，希望她会喜欢你呢。”
　　这么可爱的小家伙，谁会不喜欢，林隽希望徐卿看到它也会跟自己一样心情好。
　　当然如果她能再对自己笑笑就更好了，就像，就像早上那样。

　　林隽脑中勾勒出徐卿和小兔子相处的一幅画卷。
　　光是想想，她就已经醉了。

　　就当她献宝一样，抱着小兔子跑回去找徐卿的时候，对方的反应却明显没有她预想的那样兴奋。

　　林隽将兔子递给徐卿，徐卿也接了。
　　她有一下没一下，抚摸着它，怔怔出神，目光涣散，神情也暗淡下来。

　　她在想什么？
　　林隽好想知道啊。
　　可是她几次张了嘴巴，简单的几句话却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口。
　　她只是清楚知道，徐卿并不开心。
　　一只兔子，似乎勾起了徐卿的伤心事。

　　“你是不是不喜欢？”最终林隽沉吟许久，终于开口对徐卿问道。
　　徐卿自沉默中回过神，轻声答道，“不，我很喜欢，谢谢你。”

　　说完这些，徐卿抱着兔子出了房门，她走到小院儿里，四周看似无事在周围闲坐的人，立马保持警觉，目光貌似不经意全都落在了徐卿的身上。

　　徐卿的视线从这些人身上扫过。
　　正门两个，前后左右各一，徐卿微微抬头朝着远处望去。
　　不远处地三层塔楼上，还有一个。

　　徐卿也不难为她们，她没有朝着院门走去，而是在栅栏旁停下叫脚步，蹲下身子。
　　她将小兔子放在地上。
　　白绒绒的小家伙团成一团。
　　“去吧。”
　　徐卿将它往栅栏外送了送。

　　“卿卿……”林隽从身后快步跟上，见兔子要跑，立刻要捉。
　　徐卿却伸手揽住了她，“放它走吧。”
　　那一双眼睛，仿佛不见底的深潭，被它的主人注视久了，林隽甚至想不起自己要做什么，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