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卿卿共白首》水色天青

3、第三章

　　林隽痛心疾首。
　　“不是让你们拿最好的嘛。”
　　小石榴瘪瘪嘴，“就是最好的啊，我拿了前些天刚打下的枣子，还有当家的你最爱吃的桃子，谷子姐拿了自己没穿过的新衣服出来，就是瑶娘说好的那块料，夏天穿着又服帖又凉快，可她果子不吃，衣服也不换。”
　　“嘿!”瑶娘听得气不打一处来，“还跑来这里当起娇小姐了。”
　　就见瑶娘起身，紧了紧头发，挽了挽袖子，一副着急出门干架的架势，把林隽唬了一跳，她连忙拦腰将人抱住。

　　“误会，瑶娘，肯定是误会。”
　　“误会”瑶娘活动着手腕，“哪有什么误会，我这是怕她们几个小的招待不周，我这就亲自服侍大小姐、新娘子换换衣裳。”

　　林隽听着瑶娘似笑非笑的几句话，一些童年的记忆浮现于脑海。
　　她从小性格霸道，小谷刚来的时候，瑶娘做了新衣服，林隽便抢过来自己穿上，那时候瑶娘也是这般皮笑肉不跟小谷说要带自己进屋换衣裳，然后……
　　然后就是拎着脖领子将她往屋里一丢，身上衣服一扒，随后便是一顿胖揍。

　　陈年往事让林隽浑身一抖，她可怕瑶娘把徐卿吓着。
　　“我去，我去看看，您可别吓坏了她。”林隽说完，先瑶娘一步出门，一溜烟儿就跑没影了。

　　林隽一溜儿小跑，来到安置徐卿的房门前。
　　给徐卿住的屋子也是最好的，朝阳的一大间，位置最好的小院儿，开得大大的窗子，能晒到温暖的阳光，更能看到不远处挖下的一片小池塘。

　　林隽走到屋前，推门进去，就看到小谷为首的好几个人和徐卿隔着一张方桌，彼此对峙。

　　方桌上正如小石榴说的那样，摆了各式各样的时令鲜果，小谷面前还放着一件衣服，嫩绿鲜亮的颜色，材质轻薄，最适合即将到来的闷热天气。

　　房间里沉默的气氛，让林隽迈开的步子都有些小心翼翼。
　　徐卿还穿着那件大红色的嫁衣，紧闭的领口处是一个莲花纹盘扣。

　　会热吧。
　　林隽一边想着，一边目光向上看去，就见徐卿头上的钗环都已经卸下来，一头青丝如瀑，垂在身后。

　　她的鬓角有些乱了。
　　林隽的手显然要比她脑子快多了，这念头才刚从脑袋里蹦出来，她的手就已经抚上了徐卿的额发。

　　对于林隽突如其来的举动，徐卿下意识侧开头。
　　林隽惺惺收回手，小声提点着，“那个，乱了。”
　　徐卿微微垂手，轻轻理了理，低声道谢。
　　“不客气。”林隽干笑两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

　　小谷大睁着眼睛，有些好奇道，“徐姑娘，你是不是不喜欢这件衣服的颜色款式啊。”

　　有人起了话头。
　　太好了。
　　林隽立刻接上。
　　“对对对，你看看这衣服，花里胡哨的。”
　　小谷不服气，“当家的，这颜色可是当初你选的，是瑶娘做小了，你才老大不乐意让给我的。”

　　林隽可不想听小谷继续在徐姑娘面前揭自己的老底，她直接凑到小谷身边，一撞对方屁股将人从徐卿面前挤开。
　　“要不，不穿她的，穿我的，石榴！”
　　“哎。”
　　跟在林隽身后跑过来的小石榴，气喘吁吁往前站了站，“当家的，您吩咐。”
　　林隽笑着拍拍小石榴的肩膀，“去我房里，拿件干净的衣服过来，挑些颜色素气的，让徐姑娘挑一挑。”

　　徐卿听着林隽的安排，眉头微蹙了蹙，“不用麻烦……”
　　“哎，不麻烦，不麻烦。”林隽眼睛亮亮的，一动不动盯着徐卿看。

　　小石榴动作麻利，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她已经捧了衣服回来。
　　“当家的，你看行不。”
　　靛蓝、玄黑、静白，共三件。
　　说起来倒是真比小谷那身嫩绿看上去端庄不少。

　　“喜欢哪件？”
　　徐卿没说话。
　　林隽随手挑了白色，“这件好不好，衬你肤色。”

　　肤白如雪，眉弯如柳，剪瞳秋水……林隽手上捧着衣服，看徐卿又入了神。

　　“徐姑娘，快换上吧。”
　　“是啊，换上吧。”

　　七嘴八舌拉林隽回了神，可徐卿却还是站在那里，动也没有动。

　　林隽一拍脑门，恍然大悟。
　　眼前这是哪位，是固阳郡徐家的小姐，那还不是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要人伺候着。
　　林隽一点也不介意做伺候人的活，“我来，我来。”
　　说着，伸手就要上前解徐卿的扣子。

　　就这一个简单的动作，让徐卿仿佛惊弓之鸟，她一个转身，闪开了林隽，死死攥着自己的衣服。
　　“别碰我。”

　　热血上头的林隽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完了，对方这一定是把自己当成了话本子里的登徒子了。
　　林隽想着曾经看过的那些故事，接下来该不会被自己揽了腰，摸了手，以死明志吧。

　　林隽一边想着，一边退开了一丈远，“好好好，不碰你，你别乱来。”
　　接下来就是更让人意想不到的。
　　林隽直接摸向后脑的束发带，一个用力，直接将它扯了下来，一头乌丝披散肩头。
　　刚刚还英气俊秀的少年，不过转瞬之间就成了眼前眉目如画的姑娘。

　　“我抱了你的腰，摸过了你的身子，可你别想不开啊，我虽然是女儿身，可我也能为你负责的。”

　　此话一出，众人大眼瞪小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独自站在一旁的徐卿，微不可查叹了口气，只得直白开口。
　　“能不能请你们先出去一下，我可以自己换衣服。”

　　……
　　什么毁了清白。
　　什么以死明志。
　　人家不是不想换衣服，更不是不肯换衣服，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没办法换而已。

　　林隽干咳一声，“如果需要帮忙……”
　　话还没完，人直接被小谷挽着胳膊拖走了。
　　小谷觉得，对于徐姑娘来说，她们当家的少说两句废话，立刻出去，就已经是最大的帮忙了。

　　出了屋子，林隽嚷嚷道，“我还没说完呢。”
　　小谷指指里面，“当家的，你怎么就看不出事儿来，没见人家姑娘不好意思当着咱们的面换衣服嘛，你多留一分，她就要穿着那厚重的喜服，多难受一分。”

　　林隽细一琢磨，有道理啊！
　　“你很明白啊。”林隽有些兴奋。
　　“那当然。”小谷有些得意。

　　林隽立刻拉着小谷在小院儿的石墩上坐下，“那你说，怎么才能让一个人开心呢。”
　　小谷很痛快给出答案，“吃好吃的。”
　　林隽白了她一眼，“那是你。”
　　小谷不服，“难道你不是，你每次吃瑶娘的叫花鸡，眼睛都要笑没了。”
　　“也对啊。”
　　林隽若有所思。

　　瑶娘最拿手的绝活就是叫花鸡，外酥里嫩，撕一块入口，满齿留香。确实是能够让人忘记所有的烦恼，很多时候林隽都在想，所谓娘亲的味道，左不过也就是如此了吧。
　　听了小谷的话，林隽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为了庆祝此次出山满载而归，林隽作为擎云寨当家人决定要在今晚大肆庆祝一番。
　　山寨里摆起了流水席，各色美食酒水轮番上阵，也算是对大家的犒赏和谢意。

　　对于林隽的安排，瑶娘是甚少插手的，擎云寨本是一家人，一家人偶尔聚在一起乐呵乐呵也无妨。
　　在饮酒一事上，瑶娘最是豪爽，不过酒过三巡，瑶娘才发现，似乎这当家的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瑶娘四下看了看，没看到林隽的影子，随口对身边人问道，“当家的呢？”

　　林隽在哪儿？
　　此时的林隽正和小谷一起，摸进了山寨的后厨。

　　“这个，这个拿一点。”
　　小谷拎着一只烤鸡对林隽道。
　　“对对，这个好吃。”林隽打开自己抱在怀里的食盒，让小谷将烤鸡放了进去。
　　“还有这个，这个怎么样。”小谷问道。
　　林隽点头，“嗯，这个也装些。”
　　说着拿筷子挑起了好大一块酱肘子，装进碗里，放入了食盒。

　　“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直到食盒满满当当，林隽终于满足了。
　　两个人兴致勃勃来到了徐卿所在的小院儿。

　　瑶娘对徐卿始终怀有警惕，这终究是个外人，瑶娘不放心她在寨子里走动，直接找人守着小院儿门，名义上是照顾徐姑娘，实际上不过是让人盯着她。
　　林隽不喜欢这样，可她犟不过瑶娘，所幸徐卿不爱热闹，林隽要带她出去，她便强硬地缩回手，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小池塘。

　　徐卿越是这样，林隽就越想哄她开心。
　　她和小谷拎了慢慢一盒子食物，兴致勃勃从后厨赶过来。

　　烧鸡，烤鸭，酱肘子，卤牛肉，还有一小坛子闻着就香甜的果子酒。

　　林隽看着摆满了一桌子的好东西，只感觉自己馋虫都要被勾出来了，她笑得一脸谄媚，眼巴巴看着徐卿。
　　结果徐卿，一碗碗冒着油花，看上去肥厚香腻的食物望过去，最终就只是在林隽直白的目光下，执了碗筷，伸手端了一碗白粥来喝。

　　一小口一小口清粥入腹。
　　徐卿将碗筷放回桌上，目光回望向林隽。
　　林隽傻眼了。
　　“这，这就吃饱了？”
　　徐卿点点头，一双沉静的眸子，毫无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