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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雪霁寒轻(二) ...
你过来,而不是你进来。
江辞在房门处站定:“少宗主有何事?”
文堪道:“你去喊周叔来,让他进来帮我。”
这折腾的。
看来文堪也不想看见他。
才见了一次,相看两相厌。
周叔不知晓此间的动静,碍于体内妖毒,一直也不敢过来。此时见江辞来请,忙忙出来:“少宗主好点了?”
好多了吧,怼人怼得那么起劲。
江辞默了下,只问:“您身上的妖毒要紧吗?”
“快拔干净了,倒也不要紧,只是不能碰少宗主。”
周叔扯住他,小声道:“怎么突然喊我过去,你没和少宗主生气吧?”
江辞自问他并没有生气。
至于文堪生不生气……
江辞简单道:“少宗主让我在外面守夜。”
周叔于心下急急叹了一声,面上只能端起劝慰笑意:“少宗主身子不好,难免说话行事皆冲些,你可千万别和他计较。”
江辞垂眸,无比大度:“我不计较。”
周叔还想嘱咐些什么,瞧着人低眉顺眼的老实模样,又想想文堪素日跋扈作派,一时倒也不知从何说起了。
他复叹一声,匆匆过去。
江辞拢了拢衣襟,又在廊下坐好。风太大了些,吹得头疼。
他起身挪了挪,避开些冷风,正理着袖口,便瞧见周叔抱着羽缎大氅并银狐雪帽出来了,塞进他手里。
江辞触手温软,疑道:“这是?”
“少宗主的衣裳。”周叔用眼神于他身上一比划,“肥瘦应当无碍,可能有点短。”
周叔低声道:“少宗主让我给你的。”
江辞一怔。
周叔将声音压得极低:“少宗主虽面上……但并非刻薄坏心之人,他特地喊我过来,刚才还说……”
他戛然一顿,神色有些不自在。
江辞明了,文堪定然又没说什么好话。
周叔支吾两声,讪讪笑笑:“反正是少宗主让我给你的。你虽结了丹,让这风吹一夜也不好受,穿上点。”
手里的衣物软得不像样子,是绝好的料子,还隐隐带些温热。
周叔盯着,江辞只得穿上,立时让一股微苦的草药味裹住。
赶人出来又送衣裳。
江辞心下蓦然有些复杂。
他躲着风,心道,罢了,这人年岁又小,伤病在身,又是自幼被宗主长老们捧着长大的,不能与他计较。
正这般想着,又一阵刺骨北风呼啸而来,远远吹断了廊下一盏琉璃灯。
嗯……
罢了,就这一晚上。
明儿一早,这事就翻篇。
不和倒霉孩子记隔夜仇。
江辞在风里守了一夜,文堪却没再叫他。
临近拂晓,风终于停了些,江辞眯了会儿眼,尚于半睡半醒间,便看见周叔自竹间小道上,提着食盒而来。
周叔道:“我吃了,你陪少宗主吃点,给你们打了一样的饭。”又嘱咐一句:“看着他,一定把鸡蛋吃了。”
江辞谢过,脱了一身厚重衣裳,再次叩门。
房内简短一声:“进。”
江辞进去,见得文堪已醒了,斜斜倚在榻上,捧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一抬眼瞧见他,神色如常地略点点头。
想来昨儿的事翻篇了吧。
江辞让这满屋子暖烘烘的热气扑了满面,顿时觉得周身都松快了些。
他不由跺跺脚,方放下食盒,便听得文堪的声音:“杞梓院的规矩是改了吗?辰时上早课,卯时二刻了还不起?近年来的弟子真是越发懒散娇贵了。”
这是嫌自己来晚了。
江辞在低沉北风中整整守了一夜,几乎吹得头疼耳鸣,统共才眯了小半个时辰,方一进来,就听见罪魁祸首数落自己躲懒。
行。
昨儿的事翻篇不了。
江辞忍下没理他,又瞧见文堪看他一眼,不满道:“还不去把衣裳挂好?”
江辞抱着大一坨,登时觉得又沉又重,一点不软了。
但衣裳是好衣裳,不能跟衣裳置气。
他还是将大氅挂好,理了前襟后摆,又打盆温水,洗手洗脸,仔仔细细地拿帕子擦净每一滴水,才抬头:“少宗主要洗漱吗?”
文堪头也不抬:“我只以为你忘了我在这儿。”
这语气。
江辞忍着:“弟子给您端过去?”
文堪瞧他一眼,将书倒扣上:“我自己会动。”
他作势要起身,方要掀被子,又望过来:“你不许看。”
江辞不想看。
他转过身,索性走进了东暖阁。
文堪这间卧房极大,隔成三小间,东暖阁也比寻常弟子的住处宽敞多了。
地方虽大,陈设却简单,桌案摆架无稀奇珍宝,反而四下堆叠的都是书。
江辞是个见不得杂乱的人,便上手收拾。
捡起一本,却发现书名——《许家小菜》。
江辞不由一愣,又拾起一本——《许家卤肉》。
他一案书全摞在一起,从凉菜到热菜,从素菜到荤腥,凑个成亲的席面都够了。
江辞怔了片刻,不由念起南华门下关于少宗主最离谱的那个传闻。
文堪这病来得蹊跷,又长久拖着不好,门下因此生出纷纷流言,其间最离谱的,便是有人传言,文堪去岁下山时看上了一个厨子,不顾人有家室,非要与人私奔。
长老们费了好大力气将他捉回来,禁足于山上,谎称养病。
“少宗主定然没病,不然究竟是什么病症,我们南华门的医修加起来,治了一年也不好?”
当时墙根下那小弟子信誓旦旦的说法,江辞还记得,眼下却有些糊涂了。
那山下的厨子似乎确有其事。
但文堪也确实病了。
江辞一时愣怔,又听得身后窸窸窣窣,忽哗啷一声巨响,什么东西打翻了。
江辞忙转过身,见文堪靠着书案颤颤站着,脚边两卷滚落的竹简,大约是被绊了一下,顺手扶了把,将笔架按倒了。
他凌乱披着外衫,几乎站不稳,大有弱不胜衣之态,江辞忙走过去,一错眼,却看见他胸前自颈下隐隐数道青红伤痕。
文堪生得白,这伤痕影影绰绰的,甚为惹眼。
江辞一怔,文堪一把扯紧衣襟,怒道:“你不许过来!”
你若是站得住我就不过去了。
江辞两三步走过去,一把扶住他,文堪蓦然一躲,身形晃了晃,嘴上还不饶人:“你走开,我让你过来了吗!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江辞一俯身,将他直接抱了起来。
文堪早没被人碰过,骤然羞恼:“江辞!”
他扑腾两下,却没什么力气,反而扯得周身伤口一阵疼痛,忍不住倒吸两口凉气,猛得咳了起来。
江辞冷眼看着他折腾。
怀中之人像只小猫似的,一口尖牙,一双毛爪,张牙舞爪地整天咬人。
抱着倒挺软。
江辞瞧他渐渐不咳了,转身将人放在了书案上。
书案被房中热气熏得日久,倒也不凉。文堪拽着胸前衣襟坐着,眼圈都咳红了。
江辞看他一眼,他蓦然缩了缩。
江辞自动忽略他抗拒的眼神,俯下身,将手伸到他腰间。
文堪眼神明显一慌,一手紧紧握住胸前衣襟,一手按住他手腕:“你做什么!”
文堪手指冰凉冰凉的。
江辞心下微微一颤,拂开他的手,沉声道:“别动。”
文堪一抖。
江辞也不理会他,轻手轻脚地理出他腰间散乱束带,一条条系整齐了。
晨光熹微,江辞仔仔细细地整理着他的衣衫,素白衣带绕在他骨节分明的指尖,他生得修眉俊眼,温润如玉,文堪瞧着,松了手,垂头默默不语。
江辞极轻地给他拢好衣襟,对触目惊心的伤痕只作不见,披好外衫,又给人简单束了下头发。
也不是贴心什么的,江辞就是有些毛病,瞧见不齐整就难受。
文堪一直没闹腾,在江辞碰他头发时终于偏过头,默了半晌,才寻出一句话,忿忿道:“我许你碰我了吗?”
江辞慢条斯理地松开手:“弟子冒犯了。”
说罢,向后退开一步。
文堪一愣,霎时羞恼,撑着桌案道:“你放我下来!”
这态度。
翻脸不认人的倒霉孩子。
这书案虽高了些,但以文堪的身量,稍微一撑也能下来,但文堪周身绵软,站着都吃力,手上更一丝力气也无,他怕摔着自己,根本不敢动。
江辞平静地望着他:“弟子不敢随意碰少宗主。”
文堪气得咬牙,按着桌沿,却不肯服软。
江辞心下好笑,面上只不显露,将铜盆端到他眼前。
文堪拿浸湿的帕子胡乱抹了把脸,摔在盆里,溅了江辞一脸水。
江辞无所谓地擦了擦,一甩手,又落了一地毯水珠子。
文堪蹙起眉,气得面红耳赤。
他脸上一丝血色也无,这般才有了点鲜活之色。
但江辞也是有分寸的,不敢再气着了他,便就此打住:“少宗主乖乖把早膳吃了,我就抱你下来。”
文堪抬眼,顿了半晌,方不情不愿道:“你说话算数么?”
“弟子不敢哄骗少宗主。”江辞低眉颔首。
文堪瞪了他两眼,江辞已然抬来一高脚小案,摆了一案吃食。
两碗白粥,一盘芝麻薄饼,四个灌汤肉包,四个素包,四只红壳鸡蛋,三小碟爽口小菜。
江辞抬眸:“少宗主介意一起吃吗?”
文堪不介意。
他吃得甚为艰难,根本不在意有无旁人一起吃。
江辞早就吃好了,站在一旁帮他端碗夹菜。
文堪一顿饭吃了小半个时辰,好不容易吃罢,还剩两个白嫩的鸡蛋。
江辞把壳都剥了,推到他眼前。
文堪满脸厌恶。
江辞端着碟子,微微笑笑:“少宗主还想下来吗?”
江辞:还治不了你了?
持续相爱(划掉)相杀中
第三章已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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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雪霁寒轻(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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