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妃教她硬核宫斗》燕清忱

3、第三章 毓秀风波

　　“承顺府府丞宋徽之女宋凝琬，年十五。”司礼太监又唱了一个秀女的名字，苏嫣右侧一个高她稍许的女子脱列而出，软声道：“臣女宋凝琬参见皇上，皇上万岁吉祥，万福金安。”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又加了一句：“臣女参见皇后娘娘。”

　　苏嫣瞧着皇后的脸色变得难看了几分，大抵是因为这个宋氏压根就不把她放眼里，一心只扑到皇帝跟前去了。

　　皇帝面上倒没什么，语气如常问道：“凝琬？是哪两个字？”

　　“回皇上，是肤如凝脂的凝，圭有琬者的琬。”宋凝琬的声音倒是十分清亮动听。

　　苏嫣稍稍看了眼前头的宋凝琬，她穿的衣裳颜色极为亮丽，水红色绣牡丹织锦缎裳，月橘色勾绣蝶戏牡丹齐胸蜀锦襦裙，一对金晶芙蓉堆花双蝶钗簪在发髻两边，且她的长相亦不媚俗，算是前来应选秀女中姿色上等的，不出意外大约能入皇上的眼。

　　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苏嫣又仔细看了眼她的服色，眉头已微微皱起。虽说她的衣裳是水红色，依制并不算冲撞中宫皇后独有的正红，但终究是与红色相近的，若是皇后真想抓错处，这点怕是逃不了。且她又着了与皇后一样的带有牡丹图案的衣裳，加之华丽非常，如此吸睛，苏嫣料定她自是会被皇后编排。

　　想来原本皇后大约还没怎么在意，但经过方才宋氏这一番话说下来，怕是早已得罪了这位皇后，引得了她的注意，若又发现与自己有所冲撞，只怕这宋氏再想入宫是指望不上了。

　　“圭有琬者的琬？”皇后眼中仍是盈盈的笑意，转身面向皇上道：“皇上，这琬字……”

　　“皇后，朕知道你要说什么。”皇帝拍了拍皇后的手，示意她不要多言，皇后这才把身子正了回来。

　　皇帝的目光停留在了宋凝琬外裳上绣的金色牡丹上，道：“凝，定也，是个好字，但这琬字不好。”

　　皇后知会，笑道：“妾身倒想起一诗来。侬既剪云鬟,郎亦分丝发。觅向无人处,绾作同心结。”

　　“长发绾君心，此意甚好。不如改作绾作同心结的绾，朕赐你一新名字，凝绾，可好？”皇帝念了一句，又向宋凝琬道。

　　宋凝琬没注意皇帝的目光所在，还不知这其中深浅，开口声音依然动听：“回皇上，家父为臣女取这名字时曾说，琬是上等的圆润玉器，希望臣女亦如琬一般做人圆滑融意。臣女谢皇上恩典，但臣女还是喜欢从前的名字，望皇上恩准。”

　　苏嫣摇了摇头，这宋凝琬虽长得美丽却没甚脑子，自以为回话回得圆满，难道听不出皇上话里有话吗，皇上分明就是让她舍了这个“琬”字，她竟天真地以为皇上真是在好意赐名，还大度地询问她的意见。

　　“宋徽对女儿的一番寄托倒是不错，必是想让你将来能找个好人家。”听皇帝如此说，宋凝琬立时滋滋地欢喜起来，皇帝见了浅浅一笑，目光最后在宋凝琬衣服上的牡丹花上停留了一会儿，复又转头对皇后笑道：“这衣裳倒是鲜艳，皇后，你觉得呢？”

　　皇后早已发现皇帝先前的眼神，当下佯装刚发现宋凝琬衣服上的牡丹图案，惊讶地出声：“哎呀，这秀女衣服上也绣了牡丹，不是与臣妾一样了吗？”

　　“咦？”皇帝也故作才刚发觉状，目光移到宋凝琬身上，声音立马沉了下来：“况且她还着了与你衣色相近的颜色，更是冲撞了你。”

　　皇后凤眼一挑，转头看向已经吓得整个人跪伏在地的宋凝琬，正声问道：“秀女宋氏，你可知罪？”

　　“臣女知罪，臣女知罪，臣女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宋凝琬一边抖着声儿告罪，一边拼命扯着身上的华贵衣裳，衣钗凌乱，十分狼狈，又跪在地上如筛糠一般不住地颤抖。

　　皇帝厌恶地看了一眼伏在地上狼狈不已的宋凝琬，不同于他看起来的温润如玉模样，决绝的声音响彻大殿：“花都不用赐了，秀女宋凝琬，选秀时冲撞皇后凤仪，来人，把她拉出去，永不许再选秀。”殿内回音波荡，殿内众人俱是一惊。

　　“皇上，皇后娘娘，臣女知错了，臣女再也不敢了，臣女再也不敢了，请皇上饶了臣女！皇上！皇上！饶了臣女吧！皇上……”宋凝琬跪在地上不停地叩首，带着哭腔连连求饶。

　　随着殿内司礼太监的两声击掌，立刻进来几个力大的内监进殿拖走了她，内监拖着她从苏嫣等人面前经过时，她仍在不停地哭喊求饶，叫声凄厉。

　　待宋凝琬被拖出了钟灵殿，皇后方才开口道：“皇上，宋氏犯了先皇后名讳竟毫不知罪，又与臣妾冲撞，如此胆大妄为，皇上为何不加以严惩？”

　　“永不许选秀于她已是极严厉的惩罚了。”说完，皇帝目光忽然变得迷惘了几分，“唔，琬瑈啊……”

　　皇帝的声音远远传来，虽模糊不清，却依旧听得出那是一个人的名字。

　　苏嫣将“琬瑈”二字在口中咀嚼一二，发觉这是安仪皇后的闺名。

　　听得皇上念着“琬瑈”，皇后面露难色，转念静静笑道：“皇上又思念先皇后了。”又将手覆在皇上的手上，柔声道：“皇上，咱们先去偏殿歇息会儿吧，看了那么多秀女，臣妾都看累了，想必皇上也有些乏了。”

　　“也好。”皇帝从龙座上起身，吩咐司礼太监：“让后头的秀女先候着，朕与皇后去偏殿休息片刻。”司礼太监应声去了。

　　苏嫣随众人一同垂首恭送帝后，不免思索了一番，原来宋凝琬落选真正的原因是因为她冲撞了先皇后的名讳，服色冲撞皇后，不过是寻了个由头惩治她罢了。

　　琬瑈，安仪皇后独孤琬瑈。

　　苏嫣方才看皇帝那极为迷惘的神情，从前似乎很是钟爱安仪皇后。罢了罢了，那也是他们的事了，还轮不着她去想。

　　看到皇帝与皇后进了偏殿，众秀女这才敢放松一些，方才宋凝琬的事倒让人大为吃惊，更让人惊讶的是，苏嫣这一批秀女六人中只宋氏一人因意外落选，想必其余几人也是出挑的。

　　苏嫣谢了恩，跟着这批其他几个秀女一同在老太监的带领下走出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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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她们这一批秀女殿选完出了毓秀宫，天色已是有些暗了下来，偶尔能听见几声鸟雀扑棱拍翅的声音。

　　“恭喜二位小主得选宫嫔之喜。”一个宫女掌灯为苏嫣二人引路，苏嫣与苏瑶各自取出荷包拿了锭银子赏她，那宫女满心欢喜地接过银子道谢。

　　走出毓秀宫还没几步路，为她们引路的宫女示意她们停下，自个儿行起了参拜之礼，甬道上的其他宫女太监亦是行着礼。

　　二人正纳闷着，就见一个衣着华丽宫装的女子向这边走近，众宫人口中念道：“参见万容华。”

　　苏嫣二人也跟着行了个礼，虽然并不知道这人身份如何。

　　而宫人们口中的万容华却像是没有瞧见众宫人一般，一脸自傲的神情，搭着贴身宫女的手经过毓秀宫门，见她走远了些，众人这才起身继续走动。

　　苏嫣皱眉，又想到此人便是往后要一同相处的宫中妃嫔之一，心中更是厌烦。

　　“哎，我问你，她是谁啊？”苏瑶拉过宫女，迫不及待地问道。

　　“启禀小主，她是衍庆宫的正四品容华万氏。”宫女只说了只短短一句，苏瑶听得皱眉，又掏了几粒碎银给这宫女，道：“你且多说些。”

　　宫女自是欢喜，接着说道：“万容华所出有一位公主，只可惜后来染了顽疾薨了，万容华虽入宫得早些，也不算很得宠，但她却是容妃娘娘跟前儿的人……”宫女说到后面声音忽的变小，此时已没有再说下去。

　　苏瑶纳闷她为何不继续说，刚要追问，就听见了一个女子娇媚的声音响在耳畔：“你们是哪儿来的？”

　　苏嫣抬头，正是方才自毓秀宫前走过的万容华。万容华衣衫通身紫色，上着浅雾紫云霏君子兰缎织飞蝶锦衣，下着玫瑰紫缀玉芙蓉凌波裥裙，一支紫碧玺坠珠长簪挽着堕马髻，耳上一对紫翡滴珠耳环，加上万容华原本就有几分姿色的容貌，更是显得华贵出众。

　　“回万容华，这两位是今日新得选的小主。”宫女低头回答着。

　　“哦？”万容华柳眉轻扬，略过宫女上前，一指苏瑶道：“你，叫什么？”

　　苏瑶一愣，没反应过来，就见万容华的脸几乎贴到了她的面上，只听万容华“呵”地一声媚笑：“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气息几乎喷在了苏瑶耳边，苏瑶被万容华气势有些吓到，倒退了一步，战战兢兢地回答道：“我……我叫苏瑶。”

　　万容华眸中骤然闪过一道冽光，冷笑道：“放肆！在本位面前竟如此不识规矩，你也能自称我么，好大的胆子！”

　　苏嫣蹙眉，她虽然一向不喜苏瑶，但苏瑶终究是他们苏家的人，外人伤她终究是伤了苏家自己的颜面，眼看着她要被人发难，也没法冷眼看着不救。

　　苏嫣在旁悄悄捏了捏脸，摆出一副全然挑不出错处的得体笑容，上前道：“万容华容禀，家中二妹对宫中之事知之甚少，不懂宫中规矩，让您看笑话了。往后我们姐妹入宫，还望万容华您多加教诲呢。”苏嫣就这样安静看着万容华的眼一字一句地说着，苏瑶在一旁看得却是心惊，只敢嗫喏：“长姐……”。

　　万容华压根没料到苏嫣敢出言顶撞她，被自己的错愕一时弄得也有些恼，疾疾两步走到苏嫣跟前，用她戴着金嵌琉璃珠护甲的手抚上苏嫣的脸。

　　金质护甲划过面颊时的冰冷触感赫然袭来，苏嫣的身体不住地打了个寒战，但她仍安静看着万容华，不为她所动。

　　万容华的手指慢慢自苏嫣的脸颊而下，忽地捏住苏嫣的下巴，笑道：“呵，好一个美人胚子，还如此伶牙利嘴。”旋即媚眼一挑，又道：“不知我这护甲算不算锋利呢，若是一不小心用错了力道，你这张可人儿的小脸该怎么补救呢？”

　　苏嫣扬起脸，直视她的媚色眼眸，开口道：“万容华不敢。”

　　万容华愕然，暗道这新人还有点脑子，知道自己不能对她明着下手。她万茹在郢华城里待了六年，见过聪明的女子，也见过蠢笨的，但像苏嫣这样没名头的虾米都敢和她杠上，着实在她意料外。

　　有一瞬的无言以对，她随即狠狠地松开了苏嫣，理了理自己的发髻，道：“罢了，我今日不与你计较。苏瑶的长姐是吧？我可记下了。来日入宫，有你的好日子过！”说罢唤侍女上来扶她的手离去。

　　苏嫣等她背影都快看不见了，这才舒了一口气。方才苏嫣其实一直紧绷着，一刻都不敢松懈，就怕露怯被万容华看穿。旁边的苏瑶险些软了身子跌到地上，引路宫女连忙扶了一把。

　　苏嫣垂眸，万容华方才说来日，那么来日，她所要面临的，就是这整日的勾心斗角吗？

　　尽管离出宫还有很长一段路，但这一路上苏嫣和苏瑶识趣地什么都没说，让宫女领了她们出宫。

　　“小姐！小姐！这儿呢！”刚踏出郢华城的青霄门没一会儿，苏嫣便听见了贴身侍婢素染兴奋的高喊声。

　　想来前头已有宫人往外递了消息告知苏府二人得选。

　　“越发没了规矩，小姐既已得选宫嫔，咱们又是在郢华皇宫墙根儿底下，自然要称一声小主。”素雪倒是稳重，在一旁数落着素染，手上一刻没停地为苏嫣披上了披风。

　　苏瑶见到此番情景，又见苏嫣的侍女二人全然无视她这府中二小姐，放到平日定是要发怒，但一想到方才苏嫣对她的襄助，就只是轻哼了一声，自行拿过她侍女巧翠和巧翡手中的披风披上，也不让人扶着，自己踩了轿凳上马车，巧翠和巧翡只得一脸疑惑地跟着上了马车先回苏府。

　　“二小姐今日竟不与我们闹。”素雪看了一眼苏嫣。

　　“谁知道呢，不过二小姐刚刚那脸色可真不好看，想来是因为我们只在乎小姐得选了吧，看她那样子我便爽快。”素染说完就被苏嫣瞟了一眼，自知失言，低下了头。

　　“来时同你说的话，看来你就没放在心上。也罢，往后有的是时候再说你。回去吧。”苏嫣搭着素雪的手上了马车，最后看了一眼落日已沉华灯初上的郢华城，这才放下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