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他深藏不露》雉色

56、伍伍

　　季褚是蜀山的人。唐云就告诉了沈妄这个。

　　就这一句话，沈妄就清楚了来龙去脉。

　　首先收到她要收徒的消息，蜀山派了季褚前来，目的自然是杀她。她不清楚季褚是因找不到杀她的时机，或是过于谨慎，而迟迟没有动手。最后被浮黎抢先了一步，引她前去五毒，使她重伤。碍于她被五毒掌控，季褚更是没有下手的机会。久久等不到季褚的消息，蜀山急了。所以一等她出了五毒，落脚在玉城，他们便过来埋伏她。

　　她的行踪，除了同行几人，是没人知道的。

　　既然季褚是蜀山的人，消息无疑就是他放出去的！

　　这个叛徒！

　　沈妄看季褚的眼神都冷了几分，她收起笑容，往季褚身前靠近了一步，骂道：“逆徒！贼人！你不就是过来补刀的吗！我身上两个窟窿，现在脆弱的很，你着实挑了个好时机。动手吧！”

　　沈妄尽量说得愤怒和绝望，表现得像一个死到临头的反派人物。而实际她心里想的是，若是季褚真的动手了，她便捡起地上的剑给他一个快准狠。

　　两个窟窿算什么，就是有十个窟窿，她也动得，杀得！

　　季褚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什么都没说，她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季褚勾起唇角讥笑，他差点以为她方才真的要自杀。现下想来，不过是做给他看的罢了。不然就不会在知晓了一切还安然待在客栈里，不过是为了等他过来。所以她说什么自己现在很脆弱，都是装的。季褚敢肯定，若是他动手了，这女人一定给他捅个透心凉。

　　其实沈妄真没想自杀，也不是故意做给他看的。想捅他倒是真的。

　　僵持了一会，季褚捏着沈妄的双腕把她往窗口前带，沈妄也不挣扎，淡淡地问他：“你不是想带我走吧？”

　　季褚没回头，他道：“消息是我放出去的，但我没想过要杀你。”

　　沈妄打断他：“你不觉得你这样的说辞很搞笑吗？假设你真的没想过杀我好了，但把我交给你的师兄弟们，和要杀了我有什么区别？你当真以为我神通广大无所不能，不惧他们的刺杀？”

　　季褚身形一顿。

　　沈妄几乎是吼着出声：“我差点就死了！”

　　季褚心头上仿佛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微痛，有些泛酸。他好似从沈妄的语气中听到了委屈。在此之前，季褚从未想过沈妄能被什么人杀死。一直以来，沈妄在他心中就是不畏天地，不惧鬼神的。她那样厉害，怎会死于他人刀下？顶多不过一些皮肉伤，而她是不在乎这些伤痛的。

　　季褚总是记着几年前的沈妄，那抹染了血的纤细身影挡在他身前，手中握着一把断剑，狼狈不堪，又坚韧异常。那副画面横在脑海中，致使季褚从未去想，沈妄也是怕疼的。

　　他回头看着沈妄，手上的力道稍微减了一点。默了一会，他低声道：“对不起。”

　　沈妄从他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季褚任由她动作，只接着道：“请你相信我，我从未想过叫你去死。你欠师妹的，已经够了，不必再还。他们还在找你，也的确给我通过信，但我只是来带你走的。”

　　说着，季褚伸手又要去拉沈妄。

　　沈妄一甩袖子挡开他，又气又好笑道：“什么叫我欠你师妹的？我都不认识你师妹，如何杀她？我凭什么要还她的？”

　　这是真话。她连李纯什么样都不知道，也没有继承沈妄关于这妹子的记忆。人是沈妄杀的，与她何干？

　　季褚皱眉看着她，沈妄冷笑道：“再说了，我用得着跟你走吗？我根本不怕你的师兄弟们找上来。且他们主动找我还好些，免了我花功夫去找他们。就他们那点功夫，来一个我捅一个。不报身上俩窟窿之仇，我就不是人！”

　　想了想，她说的不过是气话，又不会真的动手杀人，不做人这个话放得太狠了。顿了顿，她接着上头的话的最后一个字修正道：“……人……人们口中的魔头！”

　　“哼。”季褚突然笑了一声，他当她要说出什么话来，说到底，她还是心软。不管从前，还是现在，一直都是。他知道，她根本就不是什么魔头。

　　思及至此，季褚眼中染上一层笑意，眼中更是千重柔情，他向沈妄伸出手，语气诚恳：“跟我走吧，阿妄。”

　　沈妄：“你叫狗呢！”

　　季褚：“……”

　　沈妄：“我最讨厌别人叫我阿旺了。”

　　沈妄说着就捡起剑，以看不清的速度将剑架到了沈妄脖子上，她吼道：“别动！动一步我砍一刀！”

　　跟踪季褚过来的站在对面屋檐上的林清衡及众蜀山弟子：“……”

　　天爷！您架的是脖子。砍一刀就没了，您还想砍多少刀？

　　季褚伸手去拨脖子上的剑，沈妄手腕微动，剑锋一转，季褚的脖子上立马多出来了一条血痕。沈妄怒目瞪他：“没听清我的话吗？叫你别动！”

　　季褚无奈地笑笑，他道：“你不是对他们说的么？怎么就对我说了？”季褚指的是对面屋顶上的那一群人。

　　沈妄道：“有区别吗？”剑刃又往季褚的脖颈里面去了几分。

　　季褚只好放下拨剑的手，任由沈妄伤害他。想起来什么似的，季褚好心提醒沈妄一句：“师父，我以为你调查过我的。我早就不是蜀山弟子了。”

　　沈妄：“什么？”

　　不等季褚解释，对面的人就一个接一个用轻功飞了过来，季褚眼疾手快，一脚蹬向窗口，将两扇窗门合了起来。第一个飞过来的人一头扎到闭合的窗户上，撞得震天响。沈妄听见了他掉下去的声音，砸破东西的声音，师兄师弟担忧的喊叫声……还，挺团结的。

　　这蜀山挺团结的啊，怎么就不顾及季褚的死活？

　　沈妄疑惑地看向季褚。

　　季褚淡道：“我偷学师门秘籍。”

　　似乎怕沈妄误会他什么，季褚慌忙解释道：“我学的是我上一个师父留下来的秘籍，他们说我偷学，要废我武功。我算是逃出来的。”

　　想着正好借这个机会把所有的事情一并解释了，季褚继续道：“他们叫我将功赎罪，我只想把上一个师父的秘籍拿回来。”

　　“哦。”沈妄了然地点头。季褚还要说些什么，沈妄伸手示意他不要说话，自己却道：“我知道了，我没有一本秘籍重要。我知道的，我理解的，毕竟那是你师父留给你最后的遗物。”

　　“不……”季褚仍旧想澄清什么，沈妄扔了剑，往房门口走去。房门被人由外推开，外面站了一堆人。双手环抱倚着门的唐云，一脸懵逼的翠翠，冷眼的曲水，漠然的浮黎，还有个够不到第一现场的小矮子凌铮。

　　季褚：“……”

　　沈妄：“……”

　　她以为只有唐云在外面，怎么都在？不对，青世呢？

　　“你主子呢？”沈妄问唐云。

　　唐云正要开口回答，窗外响起一片惨叫，叫声忽高忽低，或闷哼或扯着嗓子嚎。沈妄连忙跑过去打开窗户看，窗下姿势各异趴了一地的白衣弟子，青世带着银色面具，手中悬着一把利剑，正对准了林清衡的心口。沈妄的心跟着那把剑一样悬了起来，她正要喊住手，仍是没来得及。

　　刺激过后，沈妄一愣。

　　青世并没有杀人。

　　他的力度掌握得很巧妙，刺进去的深度很刻意，仿佛和沈妄心口的那一剑深度相同。

　　解决了林清衡，青世扔了剑，掏出帕子擦手。身后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个黑衣人接住他扔下的剑，等了一会，又接住他擦过手的帕子。后头又出来了几个黑衣人，把蜀山一众人的身体排成一排放在路中央，每人喂了一颗黑色药丸，大概是什么软筋散之类的药物，这些人吃过之后，都不再动弹，倒还是醒着的。

　　这里着实是城中偏僻之地，往来没什么人，且青世应是清过场，附近住户门窗闭死，足不出户。

　　沈妄看着排成一排的小白人，每人心口都有一点红。看起来格外诡异，又有些搞笑。

　　可真是他妈的刺激，沈妄抽了抽嘴角。

　　然而更加刺激的是，穿着红色衣服的捕快们一路跑过来了。抽出腰间的大刀对着青世和他身后的几个黑衣人一阵乱晃，同时操着一口浓重的玉城方言厉声喝道：“干什么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