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他深藏不露》雉色

57、伍陆

　　这场子没清干净啊……居然有人报官……

　　沈妄反应贼快，她掉头就跑，将做贼心虚这个词诠释得淋漓尽致。一干人都被她丢在身后，面面相觑。沈妄一个人风风火火，见身后没有动静，便停下来站在楼梯上回头望那几个傻徒弟，恨铁不成钢地道：“都傻站着干什么？没见官来捉贼了吗？跑啊！”

　　唐云眉毛一抖，鄙夷她道：“你慌什么？贼又不是你。捕快的眼睛是白长的？贼就站在他面前，他还能抓上我们不成。再说了，真要抓你回去问话，你动手了？”

　　沈妄道：“你主子动手了呀。”

　　唐云好笑道：“我主子能被捉住？被捉住了能供出你？”

　　“林清衡不是也长了嘴。”沈妄嘴上反驳着，但终究是返了回来。她猜测林清衡有嘴也不敢瞎说，毕竟是他们先动手的。再者，真说了又当如何。他们是江湖人士，打打杀杀是家常便饭，只要不危害朝廷，官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沈妄在法治社会活得久一些，比起这里杀人不眨眼的人，相对较怂了一些。

　　沈妄是真的怂。

　　她不想管这一堆破事，只想找个没人认得她的清净地方，安安静静的过日子。逃避一时爽，一直逃避一直爽。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着她，等着她说接下来的话。

　　沈妄默了半晌，有气无力地道：“行了行了，我什么也不管了。散了吧，散了吧……咱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她指着浮黎：“我已不想知晓以前那档子破事，日子过下来也没那个心思探究原因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便是最好的结果。咱们之间就恩怨两清了吧。你回去吧，曲水没有给你喂毒药，都是哄你的。啊……记得好好跟方涣说道说道，别去招摇宫找麻烦，毕竟我也不回招摇宫了。”

　　曲水一听她不回招摇宫，疑惑地看着她。

　　沈妄掰着手指道：“我当不好宫主，你回宫之后和流觞他们商量谁继任吧。实在都不愿意干的话，就解散了，省得管着事心烦。”

　　“至于你们两个……”沈妄眯着眼睛看钟翠翠，又看看面瘫小矮子，纠结了一番，道：“从今以后我便不是你们的师父了，但毕竟师徒一场，我会给你们找好下家的。”

　　钟翠翠：“……”

　　凌铮：“……”

　　这特么也能找下家？！

　　都交代完之后，沈妄淡定自若的从众人面前走过去，步伐轻快的再次下楼。

　　季褚一直都在紧张地看着她。她连浮黎都有话说，却没有看他一眼。季褚眼神冰冷，握拳的手紧了紧，出声道：“师父没有给我交待，想来是这众人里只认我一人了。师父去哪里？徒儿定当相随。”

　　沈妄脚步一顿，心中暗骂：随你mmp。

　　沈妄背对着众人，皮笑肉不笑，轻声道：“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我为何要对你交待？”

　　季褚有些想发作，众人在场，他只隐忍道：“一日为师……”

　　沈妄接过他的话道：“终身为师……你真真儿的师父还在蜀山埋着呢，我杀了你师妹，你却如此这般认贼为师，像什么样子。我劝你回去看看你师父的坟头，指不定他气得从地里爬出来了，那你也算了做了好事一件。”

　　沈妄不想讽刺别人的师徒之情，但是她也不想季褚缠着她。本来就是假师徒，没有真心相待，何必作假成真。

　　她收了五个徒弟，个个不是省油的灯。虽说钟翠翠单纯没想着杀她，但也没多看重师徒情分。钟翠翠要的只是安身立命之所，恰好沈妄给得起她。

　　而曲水流觞他们……他们只是看重原沈妄而已。

　　所以，沈妄说到底什么也不是。

　　沈妄很懒的，是那种连难过都懒得的懒。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突然就勤快性发作，花功夫难过了。在这个早晨，突然就把周围的人全部刺了一遍，尽量把他们想坏，将他们与自己撇清。她着实是有些累了，想抛开所有的事情，躲起来理理思绪。

　　她想找个地方好好的孤独孤独。

　　刚把季褚怼回去，她并不想听季褚接下来的屁话。便把浑身的悲愤发泄出来，一脚踹在楼梯的木栏杆上，栏杆不太结实，一排都倒了下去。沈妄也是看着这店偏僻，店小，下头没有人，才敢下脚。

　　她想用这一脚的狠厉震住身后那些人，好叫他们知道，她现在是真的很不耐烦很生气，不要跟上来也不要叭叭了。

　　踹完之后，沈妄伸手往怀里摸银子，想给这踹坏的栏杆赔偿。

　　很摸了几下。

　　妈哒！一个子儿都没有！

　　不赔了！她还发不发脾气了！江湖魔头怎么能赔银子呢！叫头后那些人赔去！

　　为了掩饰摸不出银子的尴尬，沈妄抬脚把另一边的栏杆也踹下去了。然后昂头负手，像个大爷似的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出了客栈门，大爷样子也不装了，使上轻功疯跑。生怕有人跟上来。

　　不知跑了有多远，她歇在人家屋顶上，才敢回头看一眼。

　　没有一个人跟上来。

　　心中既是了然，又是失落。

　　她看着远处的黄昏，没来由的一阵酸楚，眼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她伸手去抹，越抹越多。便索性任由它们落下，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裳一点一点的被浸湿，就像雨点落在地上那样，很快便湿了个透彻。

　　“姑娘，下来吃个饭罢。”

　　屋下有人喊她。

　　过了很久，沈妄才知那人是跟她说话。她俯视那人，见他坐在轮椅上，青衫洗得泛白，附着多处补丁，白皙的皮肤透着些许病态。他端着个碗，碗中剩有半个窝窝头。

　　沈妄不知回什么话。

　　那人道：“吃完再哭罢。”

　　沈妄：……

　　这人家里着实很穷，家徒四壁，他尚且可以坐着轮椅吃饭，她就只能坐地上吃了。沈妄并不介意坐在地上，她拿了另一只窝窝头，坐在他家门槛上啃了起来。看着天边晚霞下饭，滋味还是不错的。

　　男人坐在屋里吃，沈妄坐在门槛上吃，两人都没有说话。吃完之后，沈妄想给点饭钱，突然想起自己临走没有拿一个子儿，只得作罢。她打量屋内那人，见他吃相秀气，慢条斯理，把餐盘中最后一点咸菜用窝窝头搜刮着吃了。他吃完后稍作歇息，便收拾桌子要去洗碗。

　　沈妄道：“我来。”

　　沈妄接过他手中的活，麻溜地端去门外那口井边，打水洗碗。过程中直觉背后有目光灼灼，沈妄不自觉心跳如雷鼓，有种不好的预感。

　　洗完了碗，沈妄端着一盘一碗站起来，忽然一阵头晕目眩，稍稍踉跄了几步。待眼前黑雾褪去，沈妄视线渐渐清晰。她看了男人一眼，他坐在屋中，半张脸都隐在昏暗里，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沈妄后脑勺一阵阵的发麻，耳边传来了摔破碗的声音，她看见那男人自轮椅上站起来，走到她身边，狠狠地踩了她几脚。

　　沈妄：你妈的，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