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叹》莫能言之

28、颍阳送别

　　就在赵轶珩带领一众人浩浩荡荡前往潜心观的同时，陈氏五兄弟已经悄悄来到了三江渡口的福兴号上。
　　自血洗潜心观那日归来，宋煜衣不解带、寸步不离地守着宋煊，总算等到宋煊好转。现在宋煊除了面色还有些苍白之外，站立行走，已经看不出是个刚刚受过重伤之人了。
　　“你们五个前来，可有人发现？”
　　“二公子放心，我们兄弟办事，绝不会留下隐患。”
　　“好，”宋煊轻轻挣开宋煜准备搀扶自己的手，自行站起身，“赵轶珩可是已经带人去潜心观了？”
　　“是，通判李芾和巡捕周圩带着一众吏员去找赵大人，赵大人决定今晚亲自守在潜心观。”
　　“但凡赵轶珩有点脑子，看到潜心观留下的一片狼藉，都能猜的到是怎么回事。”宋煜还是没忍住，扶着宋煊坐下，对宋煊解释，“临走前，子信兄弟把殿内布置了一番，才叫子义兄弟点的火，任谁去，看到的都是一群道士因为服用丹药狂性大发而与不堪其辱的少年们厮杀起来，终于两败俱伤，因为推翻了丹炉导致起火，所有人……都葬身火海……”
　　宋煊点点头，知道二弟还在为那个死不瞑目的少年而耿耿于怀，众人想起那一夜的惨烈景象，一时都静默无语。
　　陈子孝突然开口，“我留了几颗他们所炼的丹药，二公子说您跟世子服用后效果截然不同，这是我未曾想到的，等有机会了，可以再仔细研究。”
　　宋煊点头表示同意，“但务必要小心，这毒药若是落于歹人只手，后果不堪设想，我怀疑服用的效果因人而异，是将人最隐蔽的一面无限放大，叫人失去理智……”
　　“不错，”陈子忠想起那一晚宋煊和宋煜浑身浴血的模样，仍是心有余悸，“不如这样，这丹药还是放在二位公子这里，二位公子深知其中的危害，定可以妥善处理。”
　　宋煜自是将那小瓷瓶小心翼翼地收好，宋煊得知五兄弟已经辞谢赵轶珩后不免有些感怀，“赵府台没有福气，留不住你们五兄弟啊”。
　　“世子过誉了，是赵大人对我们五兄弟有恩在先。如今大恩已报，只希望赵大人今后珍重了。”
　　宋煊看着陈子忠说话的神情，分明还是有不舍，再看其余四兄弟，除了陈子孝跟大哥一样之外，另外三人到是神色如常，看来这五人也并不全是尽心效忠于赵轶珩，也对，不过是一个颍阳府台，哪里用得到这五兄弟齐齐出马，也许大多数时间，真正与赵轶珩有交集的，只是陈子忠和陈子孝而已。
　　想通这一环节，宋煊站起身，对着五兄弟深深一拜，“能得到五位好汉前来投奔，是我们兄弟二人的幸事，也是赵国公府的幸事，到了定安，我定会向父亲引荐五位好汉，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五位好汉又各有所长——子忠兄弟性格沉稳老练，子孝兄弟敦厚仁义，子仁兄弟人情练达，子义兄弟身手不凡，子信兄弟机敏过人，正好可以在军中一展所长！”
　　五人显然没预料到短短几天，宋煊已经对他们的性格了如指掌，更是准备叫他们在宋将军麾下效力，当然受宠若惊，齐齐抱拳拱手，“多谢世子、二公子知遇之恩！”

　　“不过，”宋煊话音一转，“赵府台心性耿直，且向来不喜武将出身的官吏，若是他日与父亲冲突起来——”
　　“我等既投在宋将军门下，就是宋将军的人，自然知道一心不侍二主的道理！”
　　“好！”宋煊又是一拜，“我先代父亲谢过五位好汉！”
　　“宋煜也谢过五位好汉！终于铲除张信玄这个妖道！我这就写信给赵大人，为我们交换路证，准备上路，这一路要辛苦五位兄弟，先扮成我军中士卒，以免引人生疑，待走过这段陆路，再换回自己的衣物。”
　　“二公子想的周到，在赵府台看来，这几日福兴号都停在码头等候，我等也是一直待在官邸，不应与两位公子有任何交集，若是被人发现我等如此迅速改投，的确叫人生疑。”陈子信迅速想通其中要害。
　　五人又是对着宋煊宋煜一再拜谢才离开。

　　林平远为五兄弟安顿好，又来到宋煊和宋煜处，“二位公子此行收获不小，只是世子的伤……”
　　“林先生放心，”宋煊神色如常，“一点小伤而已，已经无碍了，明日赵府台定会放行，我们在此耽搁了三日，只能在后面的陆路日夜兼程，把时间追回来。”

　　林平远没有再说话，但心里仍是担忧，他深知宋煊所受的绝对不是小伤，要追回这三天，他们就要日夜兼程两天两夜，宋煊如何承受得住？

　　第二日一早，宋煊和宋煜尚未起身，林平远已经换好了路证，码头的一众背夫都来帮忙卸货。
　　近万两白银和数万件臻品重达数千斤，需要五驾骡车，每架车需要配四头骡子，因为昨天赵轶珩收到宋煜的信后亲自吩咐，这才如此迅速备齐了骡子和拉车。等宋煊和宋煜下船，贡品已经装载齐整，码头的督公换成了真正的吏员，五供司的道士已经不见踪影。

　　正准备飞身上马的宋煊眉头一皱，当胸的伤口的确还是影响了他发力，就在抬脚要去够马镫的时候，直奔着他们而来的一群人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微微向后转头，尚未开口，身旁的宋煜已经迎了上去。
　　“不知赵国公的两位公子已到颍阳，有失远迎！下官是颍阳府台赵轶珩。”
　　“多谢赵府台的周到安排，我们已经装好车，这就准备出发了。这位是我大哥宋煊，我是宋煜，我们兄弟二人代父亲谢过赵府台。”
　　“二公子客气了，”赵轶珩走到了近前，对着宋煜微微颔首，而后看向宋煊，“这几日颍阳发生了一些事情，恰好就在二位公子进港的当日，不知二位公子可有听闻？”
　　宋煊只是抚摸着坐骑，淡淡看了一眼赵轶珩，“我们一直呆在船上，不知道颍阳发生了什么事。”
　　“世子确定，这三日从未离开过码头？”
　　林平远走到宋煊和宋煜身前，面向赵轶珩，“赵府台，我们的船三日前就抵达三江渡口，但是来了五供司的人，说是要封船，我们找不到赵府台，又担心五供司的人强行登船，只能守在船上，每天都给府台官邸去信，只盼着赵大人尽快放行，的确是不知道颍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要耽误赵大人这许多时日，若是延误了供奉进京，该算是谁的过失？”
　　巡检周圩看出赵轶珩被门客追责，赶紧上前解释，“在下颍阳巡检，这几日因为城中突然失火，耽搁了，而起火时间恰好就是福兴号进港的当日，我们也只是例行公事询问一下，还望见谅。”
　　宋煜轻拍一下林平远的肩膀，示意他不必与赵轶珩对立，随后向几人解释道：“被五供司的人扬言要封船的当下，我与大哥就去了府台官邸想要拜访赵府台，但是官邸有五个衙差说赵大人暂不见客，要我们去五供司找张信玄，可是一州事务哪里有叫一个道士执掌的道理，我们便回来了。不过——”宋煜仰起头扫视一眼码头，“近日竟然一个五供司的人都没看到，看来赵大人已经处理好州中事务了。”

　　赵轶珩闻言神情十分意外，与宋煜对视，似乎有什么难以言明的默契，周圩似乎还想问什么，赵轶珩抬手制止，“宋二公子说的对，这州中事务我是要好好治理了，为表歉意，多备了一些补给已经放到了骡车上，我已经修书至阜阳、邺阳两城的府台，为运送队快速交换路证更换新的骡子、提供补给，这就不耽误诸位了，请上路吧。”
　　宋煊和宋煜动作轻盈地一点马镫，飞身上马，少年英雄，意气风发之姿，的确羡煞旁人，赵轶珩带着众人让出一条路，对着马上几人拱手一礼，“可惜下官被琐事缠身，未能与二位公子促膝长谈。”
　　宋煊点点头，“赵府台为人高洁雅正，我兄弟二人倾心已久，虽然此次因有小人作祟未能相聚，但来日方长，我们定有重逢之日。”说罢抱拳还礼，便带着宋煜和林平远策马离开。

　　看着几人的背影，周圩小声嘀咕，“什么小人作祟，怎么赵国公的儿子说话这么阴阳怪气的。”
　　赵轶珩但笑不语，冥冥之中他总觉得宋煊宋煜的到来与潜心观的屠杀和失火脱不了干系，那些道士炼的丹药有问题已经由来已久，何以偏偏在宋煊宋煜到颍阳之日狂性大发？但无论如何，颍阳的毒瘤既除，他已经上书高相，这些年搜罗了妖道司马稷这诸多危害百姓，祸乱朝纲的证据，一定能让陛下下定决心，清理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