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水师噩梦（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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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幸中的万幸，是若怜确实估距偏短，再加上老宅多少有两位师傅残留的神力庇佑，所以，虽然若怜的强力清扫把老巢打扫的只剩下了两、三间塌了一半的房舍，但到底没有夷为平地，勉强有瓦遮头。书房相对完好，除了一根墙柱被剑风扫到，断了一半有些歪斜外，并未大碍，略微修修就能住人，璇玑果断带着两人，进了以前总不乐意进的书房。
环视一圈，璇玑一声长叹。
书房里红绸彩带、喜气洋洋，还有大红的“囍”字贴在入门的墙上，俨然一副洞房的模样。这么多年来，书房一直维持着迎娶四师娘前一晚的模样，精雕细琢地龙凤双烛放在桌上尚未点亮，璇玑满心忧郁，直可惜这么漂亮的蜡烛，再没有机会用了。
忧郁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璇玑就忙活开了，翻箱倒柜地搜罗值钱的东西，让若怜觉得他们这不是回家，而是土匪进村扫荡了！
刚想开口，土匪璇玑就把一袋子扫荡来的财物塞给了他，要求他拿去销赃：“行了，就先这些吧，阿怜你脚程快，拿去当了换钱吧。”
若怜一脸懵：“当，当了？”
璇玑无奈摊手：“不当咋办，这可是空了三百多年的宅子，你觉得屋里会有能吃的米面油盐吗？我拉你入伙，总不能让你陪我一起喝西北风吧。”
若怜反对道：“这些都是两位前辈留给你的，还是别当了，我们明天出去找点活干，赚点钱买吃的好了。今晚可以先忍忍的，我不怕饿。”
想起锦官城里的初遇，璇玑牙根犯酸：“算了吧，你我都不是挣钱的材料，不赔本都是好的。”而且，他不想饿肚子，他曾经三百年不饮不食、不眠不休，深深了解饿肚子是怎样一种烧心挠肝的感觉，无论如何不想再次体验，“饿肚子又不是啥好事，忍他干嘛。再说，就算你我能忍着不吃东西，小白可挨不得饿！”
摆手打断了若怜的纠结，璇玑翻着赃物招呼道：“你还是先过来，听我给你科普这些东西的价值吧，别卖亏了。”
若怜只得不情不愿的蹭过去，听着璇玑估价：“这个，这个笔洗是汝瓷的，现在已经是古董了，至少能卖三十两；这个笔架，紫檀的，卖个五十两吧；还有，还有……”
正专心记录，报价器却突然消了音，若怜一抬眼，见璇玑正对着团喜庆的艳红踌躇，似乎不知道该怎么给那个东西定价。若怜好奇拿过一看，是把精致奢华的团扇，入手颇沉，白玉为柄金丝做骨，细碎地各色宝石点缀着花团锦簇的扇面，不禁蹙眉：“这扇子好看是好看，可太重了，不好用吧。”
璇玑神色恹恹道：“一辈子就用一次，好看最重要，沉点儿就沉点儿呗。”
若怜把扇子颠来倒去地看，难以置信：“只用一次？太浪费了吧。这东西一看就挺贵，居然不能天天用？”
璇玑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乐不可支道：“天天用？那可是却扇，新娘子成婚当日遮面用的，谁没事天天成亲玩啊！”
若怜明白过来，却仍有疑问：“新娘遮面不是有盖头嘛，还需要这个？”
“盖头？那是近两百年才兴起来的玩意，以前新人成婚用的都是扇子，以结善缘嘛。”璇玑捏过扇子遮了半边脸，冲若怜抛了个含羞带臊的媚眼，唬得对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才哈哈大笑着道，“行了，这个我就不定价，只要有人要，你就卖了吧，就当是结善缘了。”
“当当当”几声门响，冲淡了当年寒酸中带着几分诡异温馨的感觉，也打断了师韶白的回忆。师韶白按着额角，宿醉的头隐隐作痛，没好气地喝道：“有事进来，没事滚蛋！”
静默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吱呀的推门声，师韶白有些奇怪，抬头一看，愣住了。门口不是他想象中死乞白赖跑来安慰的裴茗，而是那个跟他有过几面之缘的小家伙。
真儿眼眶通红，挣扎着叫了声：“小舅舅。”
师韶白被这个称呼噎得半死，却也无从反驳，勉强回道：“他们都告诉你了。”
真儿嗯了一声，耸拉着脑袋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前尘过往贺玄已经毫无保留地告诉他了，他心里并不如何愤怒，只是说不出的委屈，为什么他这么喜欢眼前的这个人，对方却对他那么的不屑一顾，眼睁睁看她坠入地狱，毫不在意。真儿心里清楚，那样的过往，再加上师韶白的态度，即便自己不跟他交恶，也该敬而远之了，可他就是不甘心，无论如何也要问上一句：“你，你就那么讨厌我吗？”
师韶白沉默良久，低声道：“你很好，是我的错，抱歉。”他并非不明事理，亦不是铁石心肠，虽然不后悔曾经的决定，可终究问心有愧。面对贺玄那个藏头露尾的黑心死鬼，他可以拒不认错嘴硬到底，可面对这个单纯直率，又对自己有着倾慕之心的“小姑娘”，他就横不起来了，终究是他欠了人家的。
真儿猛地抬头，生怕自己听错了，极快道：“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的，只要，只要……”真儿不想失态，眼泪却不由自主地往下掉，呜呜咽咽地说不下去了。他真的可以不在乎过往，只要师韶白喜欢他，他就能放下所有，毕竟自己曾那么喜欢他。
听他这么说，师韶白愈发良心不安，当年虽非刻意，到底害人家不浅，不由心软，帮他擦着眼泪，轻声规劝道：“你是个好孩子。可我并非你的良配。”他已想起过往，真儿的心思如何会不明白，虽然对这个孩子有亏欠、有愧疚，若有机会也想补偿一、二，可他真的不喜欢他，感情的事勉强不来，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真儿不干了，一把抱住韶白，哭叫道：“我们又没有在一起过，你不跟我试试，怎么知道你不是我的良配！”他看得出师韶白的抗拒，若不趁着他对自己还有几分愧疚争取一把，就真的没机会了。
师韶白蹙眉，轻轻推开他：“你这不胡闹吗！这也能随便试的吗？”说着，便起身逃避般往外走，却因醉酒一时脚软，险些栽倒，被真儿抱住，紧紧搂进了怀里。挣了两下没挣动，师韶白不由羞恼，低喝道：“放开！别胡闹！”
水师大人不知道的是，自己此刻脸颊微红的羞恼模样，带给对方一种怎样的冲击。一种男性本能的东西在真儿脑中觉醒，他想也不想，便捧住了师韶白的脸，亲了过去。
被意外袭击，师韶白气急败坏，狠狠地推开姓贺的小混蛋，他就不该心软！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跟“贺”这个姓氏犯克，大的小的都在找他的不痛快！师韶白深吸一口气，到底看在真儿曾是苦主的份上，强压了怒火，指着大门道：“出去，以后不准再来！”
真儿满脸受伤，他知道不可能说服对方跟自己在一起了，眼一闭心一横，既然一般的方法不能如愿，只能试试特殊手段了。于是，他毫不犹豫将阿娘给他防身的药粉吹了过去……
深夜，一通通灵将风师爹娘召进了风水殿。面对满面春风的真儿和脸色铁青的师韶白，青玄是懵的、贺玄是怒的。他们知道真儿早晚会来跟师韶白聊聊，可任他们怎么想，也想不到这两人会直接聊到床上去。
贺玄指着贺真，气不打一处来：“你说你要留在这儿，不回去了！你有胆再说一遍。”
贺真梗着脖子：“再说一遍就再说一遍，我不回去了，我要留在这里，跟小舅舅在一起！”
贺玄直磨后槽牙，恨不能当场抽这个上杆子倒追的丢人玩意，可还没等他发作，靠在床边的师韶白先吼了出来：“姓贺的，趁我还没后悔，麻溜带着你家这倒霉玩意滚蛋！”
贺玄怒极，上前一把揪住师韶白的领子：“你说什么，得了便宜还卖乖是吧！”
贺真慌忙上前，推开自家老爹，扶住师韶白关切道：“小舅舅没事吧，腰还疼吗？”被师韶白狠狠地甩开，贺真也不生气，依旧缠着对方献殷勤。
看他二人这相处状态，再想想师韶白领子下藏着的牙印，贺玄明白过来，难以置信地指着师韶白，对贺真道：“这么说，是你睡的他。”
师韶白脸色剧变，却没有出言否认。
贺真得偿所愿，正心花怒放，含羞带怯道：“嗯，小舅舅皮肤好白、身子好软。”
师韶白怒不可遏，忍无可忍地一脚将贺真踹出去好远。
眼看儿子挨打，贺玄却没有发怒，心情反而微妙地好了起来，生平第一次觉得真儿投胎为男子真是太好了：“哦，那算了。”
师韶白怒极反笑：“算什么算！有你这么教孩子的吗！”
贺玄故意气他：“我不主张压抑孩子的天性，有些事可以顺其自然。我们家向来恋爱自由，若你们两情相悦，我也可以忍了恶心，让你过门。”师韶白再也忍不下去，一掌拍了过去，被贺玄轻松避开。
贺玄抱着手臂，气定神闲：“这么说，你是不愿意了？”
“愿意你大爷！”师韶白目眦欲裂，恨不能立马打死这两个姓贺的混蛋，无奈药力未消，浑身无力、提不起劲来。
贺玄上下打量着师韶白，像在审视一件货物，末了，气死人不偿命道：“不愿意算了，反正我也不满意你这个儿媳妇。真儿，走了。”
贺真置之不理：“你不满意，我满意就行了，我不走，就不走！”
贺玄懒得废话，一把抚在儿子颈间，下令道：“出去！”
贺真颈间银针闪烁，虽不情愿，却也只得依令出门。贺玄拍了拍从弄清原委就张着嘴接鸭蛋的青玄，哄劝道：“你也先出去吧，我跟他单独说两句。”
青玄两眼发直，飘着就出去了。本来他儿子跟他大哥睡了就已经够让他懵逼的了，哪成想事实还能让他更加懵逼，被压的居然还是他大哥，这怎么可能！他哥是什么脾气他还能不知道，又横又狠，谁压得了他？退一万步讲，就算他哥阴沟里翻船让人压了，回过头来不整死对方一雪前耻，反而通知对方家长过来领人，怎么想都像是在做梦。唔，可能他真的是在做梦，青玄觉得，自己是不是该回去接着睡了？
师韶白缄默，青玄离开他是松了口气的，虽然很想跟这位不知该叫姐姐还是弟弟的故人叙叙旧，可现在明显不是好时机，他实在不想青玄看到自己现在这幅模样，太狼狈太难堪，比当初被贺玄踩在地上还要难堪。狠狠地剜一眼抱臂看着他出神的贺玄，冷冰冰地下逐客令：“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滚出去！”
贺玄似笑非笑道：“你没有想说的，我有啊，今天到底是我家真儿理亏在先，于情于理该给你一个交代。”他已从最开始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望着这张有别于水无涯的脸，心中暗道，其实也不用太惊讶，这小子像他爹的时候自然是块硬骨头，压不了啃不动，可他现在不是像他娘了嘛，被压挺正常的。
师韶白冷笑：“你能给我什么交代，不过是想看我的笑话罢了。不过，你也用不着得意，天道循环，这笔账我早晚会跟你讨回来。”
贺玄冷了脸，一把抓住师韶白的手腕，将自己为人时的记忆，源源不断地渡给师韶白：“天道循环，好一个天道循环。你怎么知道今天这事不是天道循环的结果？”
当初，贺玄入狱时，贺真尚未出事，这小丫头打小就精明，见准嫂子出事还讨不回公道，便涂黑皮肤刻意扮丑，以求平安。本来有她照顾双亲，情况还没有太糟，可她不知从哪儿听到了神隐峰要广收门徒的消息，便不管不顾地卸去伪装、梳妆打扮，希望能得仙师青眼，即便入不得仙门，能去见见心上人也好。这一去，果然就出了事，被采花大盗祸害、甚至珠胎暗结，终是受不了刺激，上了吊。
“前世，璇玑不愿你承担因果，钻了法则的空子；今生，你不熟悉法典，亦回避了命数因果。刻意也好，天意也罢，既然天道认可了，那你欠我的命数因果我就不跟你讨了。可你虽不担命数因果，天道循环你还是躲不掉的，你欠了贺家的债总还是要还的，你总共欠他们三件事，殒命之殇、丧亲之痛、失身之辱。黑水岛上，你送了命、离了魂，被迫与青玄分别，前两项姑且算你还过了，最后一项，今天正好补上。你说这算不算天道循环？要我说，今天的事就是你的报应！”
见师韶白脸色灰白陷入沉默，贺玄歇了落井下石的心思，道，“不过今天到底是你吃亏，你要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想跟人打一架出气，我随时奉陪。不过打之前你得先把生死契签了，以免我一不小心又把你弄死了，玄儿回家跟我闹。”
师韶白按着胀痛的额头，压抑地低咆：“报应，好一个报应！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还不如当初就死了算了！”
一个“死”字炸得屋外的青玄阿飘回了魂，真儿也惊得心胆俱裂，拼命挣脱束缚，双双扑回屋内，抱住师韶白嚎啕大哭：
“小白啊，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去跳河啊！”
“小舅舅，你生气打我骂我都好，别轻生上吊啊！那死法老难受了，肯定会后悔的！”
“跳河也难受啊，死法千千万，跳河我给零分！没有比它更难受的死法了！”
“明明上吊更难受，绳子在脖子上一点一点收紧，那窒息的感觉别提多酸爽了，我死到一半都后悔了，可也没力气下来了！”
“跳河也一样窒息啊，尤其现在是冬天，冰冷地河水会往你嘴巴、鼻子里灌，又冷又辣的，呛得要命喉咙生疼！”
听到旱鸭子和吊死鬼如此有营养的对话，师韶白噎得更狠，怒咆道：“滚滚滚，通通给我滚！”
见三人坚定地赖在屋里不肯滚，师韶白忍无可忍地甩开两块狗皮膏药，转身出屋：“你们不滚，我滚，这殿我不要了，归你们了。”
作者有话说第147章 水师噩梦（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