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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澜沧公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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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到燕平去住,一个是银子问题,二是纪清风心理问题。隐于简陋的山镇,还能以绿水青山遮目,恬然忘怀,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杀父之仇、弑母之恨。如果身处京城,眼见着月华皇朝繁华盛景,哪能不想起自己凋敝凄清的故国。每当想起,他就让自己再淡泊一些。他无心仇恨,令寝食难安的是愧疚,愧疚自己无能复国,庸碌一世。
矛盾了几天,纪清风终于对莲芳说:“芳儿,我们搬到燕平近郊吧。”
他轻轻地抚摸莲芳的鬓角。莲芳抬起头朝他微微一笑,不说话。她一直想给纪家传续香火,这样纪清风的愧疚能减轻点。她可看得出来,纪清风每天清清淡淡地过,但心里远不如表面安详。
一个孩子,两个人的共同心愿。
搬家的事情很繁琐。年奉梓提供了处所,说是他一个病人急于出手燕平西城门外的房产,二百两银子就行。把蓝塘的小茶亭爿了,收拾手尾,雇车等等。略去不提。
等到安顿好,盛夏已经过去了。纪清风悄悄去了王府把纤尘接出来。大家都看得出来,纤尘被养得很好,脸色红润,眸子灵动。想必是有人吩咐过好好待她。纤尘见以后都能和莲芳和苏小茉生活在一起,高兴得流下泪水。
西城外这一片是富贵区,街巷幽深安静,时常有大户人家雇的打手巡逻,治安很好。他们住的院子在一条小巷尾,对面是一些私塾,环境好到不行。当他们把家当搬来的时候才知道被年奉梓诓了,这样的地带房子怎么可能二百两银子搞定。不过年奉梓早跑的无踪影,找不到人。
月底一天,“茶缘小居”正式开张。这次他们不再是卖粗茶,而是真正的茶艺馆。三个人都对茶艺都特别爱好,都有一手上乘的茶道功夫,开茶艺馆再好不过了。而且这一带都是有钱人,不会喝不起一杯好茶。
茶艺馆刚开始的经营是艰难的。那些富人出入门都是车马伴行,一个小小的茶艺馆哪里能入他们的眼。平常只有一些私塾先生来品茶,是以日子很清闲,赚的银子勉强能够糊口度日而已。
苏小茉忙一些很琐屑的东西,没有空胡思乱想。有时候一边弯腰把茶叶铺在廊下晒太阳,一边对莲芳喜滋滋说:“莲芳姐,日后你生个胖胖的外甥,粉粉的脸,软绵绵的手,多好玩啊!”
莲芳现在每天被纪清风和苏小茉监督喝药。她白了一眼,“好像明天就能生一样。再说,生个孩子是给你好玩的么?”
苏小茉弄好茶叶,满头大汗跑到她身边咕咚咕咚地喝茶,“你和纪大哥每晚也要加把力嘛。”她朝莲芳挤挤眼。
莲芳镇定地说:“每晚?谁受得了啊。要不你来顶替一下。如我无所出,也希望清风纳妾,找外人不如给了自己妹妹。”
苏小茉急忙摆手,“莲芳姐,你别乱说话。”
“我是这么打算的。”
苏小茉白了脸,“你可别让纪大哥听了去,他会伤心的。谁都看得出他一片心对你。”
莲芳转了转眼睛,漆黑的眸子盯着苏小茉,“他对你,也很关心。”
她不像是开玩笑。苏小茉心生不安,勉强一笑说:“那不同。况我心里早有人了,我这辈子,除了他,不会跟别人的。”
夜晚睡在床上,苏小茉翻来覆去。
莲芳到底在担心什么。纪清风对她无微不至,茶艺馆的生意虽然淡了点,但仍算衣食无忧。孩子的事情,年奉梓那个有点斤两的讨厌鬼也说好好调养几年,会怀上的。真不知道她的担忧从哪里来。
哪像自己和宇深,重重困难阻隔。如果,如果,宇深也愿意放弃……
苏小茉不敢想下去。
离燕平近有一个好处,就是每天都能获知皇帝的大小公众活动。东家大娘,西头老伯,哪个嘴巴都不会闲着,昨天发布了什么上谕,今天去了皇家寺庙祈福,明天会在东华门送某某大将军远征,就连坤宁宫的小丫环打破茶碗被打了十个板子,都能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饭后话题。
苏小茉在一旁微笑着听,从不插嘴。
宇深,宇深,就这样远远地看着你,多好。知道你平安喜乐,知道你一步步往成功靠近。虽然骄傲的心情不能向任何人说,但藏在心中慢慢体会,别有一番美丽。
等待,在柴米油盐的磨砺中,变得不那么难耐。
但是文康十一年的三月份,忽然有消息传来,周边小国家给文康皇帝进贡了一位公主。对面卖豆腐的寡妇那嘴巴叫一个利索,抖豆子一样把打听来的通通说一遍:“送亲队伍下月就进城了,兵爷们刚到西德门展开阵势,每日操练准备迎亲,多气派!听说啊,那个公主出生在梅花盛开的季节,国王赐名‘梅影’,长得那是美若天仙、国色天香!男人看了都要丢魂儿的!”
苏小茉不信,疯了一般拔腿就跑,花了整半个时辰从城西走到城南,看张贴的皇榜。金黄锦帛高高挂在城门口,清楚地写道:“……我□□皇帝将迎娶澜沧国公主,永结秦晋之好,以示恩重,定国安邦……”
如被雷劈一般,苏小茉定定看着那张皇榜,一直到天黑。想不起来怎么走回茶缘小居,恍惚中看见纪清风和莲芳错愕的脸,她胡乱推搪说不舒服,连饭都没吃,早早回后院房间,扑到在床上。
那一晚,整个西城区都听到了苏小茉的哭声。
次月锣鼓冲天,炮仗齐鸣。道旁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争相探出脑袋要一赌公主真容。
装饰着万朵梅花的八人大轿远远地,传来扑鼻的芬芳。轿子两边除了内廷的护卫队,还跟着整齐的侍女队伍,着异国衣裳,手持花篮,一路走,一路洒花瓣,粉的紫的,飘了满天,如梦幻一般。
花轿三面挂着纱帘,颤颤巍巍缀着沾露水的粉瓣,名副其实的花轿,清新妩媚又灵动飘逸。轿中娇人面纱半掩,掩不住倾城倾国的貌、冰雪雕砌的质。那水做的眸子轻轻一抬,秋波荡漾,半条街的男子顿时丢了魂。
百姓交口称赞,“啧啧,这品貌!这气势!哪里像小国家来的,依我看,跟咱□□的皇后差不多的通身气派呐!唉……”尾音多出了点惋惜。唉,想这公主仙姿玉容,配了□□皇帝,他那不甚出色的五官……要换了英俊潇洒的康平王爷,那可是绝配呢。
说起当朝皇帝,既没有康平王爷的仪表人才,也没有先皇的雄才大略,在政治上被伊图卡和皇太后牵制得死死的,甚是平庸!好在不是什么商纣暴秦之辈……人们叹息着,看完热闹,各自回家。
只有苏小茉,丢了魂儿似的跟着队伍走啊走,从西城门一直跟到皇宫门口,被侍卫拦了下来。
人潮挤在皇宫门口,远远地看着宫门内,一身龙袍琉璃珠的皇帝从高高的阶梯上走下来,到花轿前扶出澜沧公主。这时礼炮齐发,彩花绽放。
“呀,皇上,我看到皇上了!”
“皇上万岁!皇上万岁!” 人群爆发出一阵冲天的欢呼。
这是两年来,苏小茉第一次见到文康皇帝。他长高了,往那里一站,君王的气势尽展,配那个公主一点也不差。
不是不知道他会有很多很多妃子,不是不知道皇后比自己更有资格伤心,不是没有警告过自己一定要平常心对待。本以为会很平静,但是当看到文康皇帝握住那个澜沧公主的手,虚造的世界一刹那崩溃。
“宇深,宇深!宇深,宇深……”苏小茉伸出手,喊哑了嗓子,拼命想要离皇帝近一点。
潮水般的人群和呐喊欢呼将她淹没得一点痕迹都不剩。卫兵组成的人墙将皇家贵族与平民百姓牢牢地阻隔开来,一只只热情的手从卫兵的头上、肩膀、腋下伸出去,哪里分得清哪只胳膊是她绝望的探触?
皇帝和公主慢慢地走上登天石阶,到了最高处回头,朝子民们挥手致意,招来百姓们热烈的回应。
苏小茉泪水满面,夹在人潮里徒劳地叫喊,“宇深,宇深,不要……”
混在人群中的内廷侍卫发现她比其他民众不一样,悲愤绝望,怕是什么极端分子,朝同伴使了个眼色,从两面向她挤过去,一人一边把她架起来,带离皇宫门口。
苏小茉死命挣扎,用脚踢那些人,“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去找宇深!”
内廷侍卫一听,竟敢直呼皇帝名讳!哪里来的疯子?更加用力地把她拽出道旁,七手八脚将人暴打一顿,拖到偏僻处拍手走人。
所有人都顾着看皇帝和外国公主去了,内廷侍卫处理了一个又一个怀疑分子,竟没有人发现。
直到天黑,曲终人散,纪清风回到茶缘小居,莲芳和纤尘已经在等他们吃晚饭了。
“茉莉呢,没跟你一起?”莲芳问。
纪清风愣了愣,“茉莉跟纤尘一起呀。我跟你们走散后,一直自己一个人。”
纤尘看着两人,一脸迷茫地打手势。
我没看到她。看完公主后,我自己一个人回来的。
莲芳说:“我也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那么大个人了,贪玩到天黑也不懂回家吃饭!”
纪清风想了想,说:“你们先吃,我去找找人。小姑娘家的,可能看到新鲜玩意,忘了时间。”
说完,转身再次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