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篇为情愁》毁尸灭迹

9、9 醉落魄

　　春阴漠漠，海棠花底东风恶。人情不似春情薄，守定花枝，不放花零落。　　　绿尊细细供春酌，酒醒无奈愁如昨。殷勤待与东风约：莫苦吹花，何似吹愁却。

　　人情惜花，可恼为什么天情总催花零落？
　　早就立下了誓言，要守定花枝，可是，能有什么用？
　　人“不放”花零落，花就真的不零落了么？

　　一杯一杯复一杯，不是贪杯，不过是塌下心来要守到底罢了。
　　可惜，酒总要被人唤醒。醒来如何？愁不减去，风仍催花。

　　何苦？
　　何苦？？
　　何苦！！

　　不要再催花了，若风定要吹，何不吹散这消不尽的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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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咳咳……”轻轻的、淡淡的、熟悉的，咳嗽声猛然传入小云耳中，重重的敲痛了他的心。

　　“咳……李叔叔？你……你怎么了？”为什么眼前一片迷蒙？
　　什么也看不到，只有滚烫的、灼热的水，和滚烫的、灼热的身躯。
　　那是……李叔叔的身躯？
　　好烫，好烫。

　　“李叔叔，你怎么了？”小云焦灼的唤了起来。
　　为什么自己会在热水缸中？为什么李叔叔会在自己身后？为什么李叔叔会紧紧抱住自己？

　　龙小云猛的转身，激荡起的汹涌水波仿佛要把李寻欢卷入那漩涡中，淹没起来。
　　可是他的手臂却依然紧紧的扣住龙小云的腰。
　　龙小云吃力的在他的手臂中旋过身子，搂住李寻欢的肩头。

　　他和他。

　　他的手依然扣着他的腰。
　　他的手紧紧搂着他的肩。
　　挤压出身躯间的水，他和他紧紧的吸附在一起。
　　水滚热。
　　他们的身躯滚烫。

　　他看不到他。
　　他也看不到他。
　　只有这一个瞬间。
　　他们看不到彼此。

　　只有一个瞬间，就是无限的贪婪。

　　于是，所以，龙小云放手了。
　　或许由于水的吸附力，当两具身躯分开的时候，胸膛扯得好痛。
　　可是，痛总会结束的。
　　他和他分开了。

　　“李叔叔？李叔叔？”龙小云的呼唤依然得不到回应。
　　李寻欢的脸在氤氲的水气中几乎成了幻影。

　　“李叔叔？李叔叔？？”龙小云惊恐的抱起李寻欢，从水缸中站了起来，大喊呼唤，仿佛在呼唤遥远的、另一个世界中的人。

　　“寻欢！”门被猛的撞开，关天翔冲了进来，跟在后边的是传甲和律晓风。
　　“少爷！少爷怎么浑身湿透了？难道他也跳进水缸中了？都怪我，不该让少爷一个人进来的……”传甲恨不能一头去撞墙，可是他却必须先冲上前抱住李寻欢。
　　“传甲，别动他，”关天翔急忙制止，“他现在动不得。”

　　李寻欢的手臂依然紧紧扣住龙小云的腰，龙小云只得斜抱着他。
　　他的身躯滚烫，可是他苍白的脸上却透着青气，薄薄的嘴唇如同紫色的一粒海棠。

　　不过是从水缸走到床边的距离，李寻欢的身躯却已经极速变冷，只有一颗颗的水珠，顺着他的额头滑落在他那漆黑浓密的睫毛上，然后，垂落。

　　龙小云和关天翔就那么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扯着他的手臂。
　　可是，他的手臂却那么紧――仿佛宣誓着再也不放开。

　　李叔叔，你知道你抱着的是谁么？你知道你想“再不放开”的人已经早就不再了么？
　　不要再缠住你自己了，放手吧，为你自己想一想，让你自己能活下去。

　　“李叔叔，放开手好么？”小云低低的、焦急的央求。
　　李寻欢的手臂依然紧扣。

　　“……放开手好么，李叔叔？小云好冷，小云想穿上衣服……”龙小云一闭眼，痛得眼泪滚了出来。

　　手臂就那么突然的松开了。

　　关天翔立刻默契的抱起了李寻欢，将他裹入厚厚的棉被中。
　　李寻欢的身躯已经完全冷透，青灰色的面颊有种让人害怕的美艳，浸满了水的发丝纷乱的贴在面颊上，有种调皮般的楚楚可怜。
　　是的。
　　他只是睡了。
　　或者，
　　他只是孩童般的想逗逗人。

　　关天翔这样想着，于是笑了起来。
　　寻欢，你真调皮。
　　可是大哥会宠着你。

　　“关少爷，少爷他到底怎么样？”传甲看着关天翔轻轻握着李寻欢的手腕，不搭脉却浅浅的笑着，心中有些莫名的不祥。

　　律晓风一皱眉头，搭起李寻欢的脉。
　　“李探花他……已经气绝了。”

　　早就久病成疾，郁结于心；近日情绪跌宕，内力耗损；突然寒风热水，阴阳相冲。

　　气绝？
　　是么？十年来我天天在和老天争夺你的性命，今天就是赌局结束的时候了么？
　　这样也好，你终于不用再那么痛苦的挣扎在生死边缘了，我也一样。
　　你喜欢我娘是么？
　　李叔叔，我把你和我爹娘葬在一起好不好？
　　我可以每天坐在那里听你们谈天，看你的微笑。
　　李叔叔，我们走吧。

　　龙小云抱起裹着李寻欢的棉被。
　　精壮的、赤裸的上身，散发着丝丝白色的热气，把李寻欢轻柔的裹在氤氲中。

　　“不要动他！他……还有救。”关天翔仿佛突然从那句“气绝”中醒了过来，扣住龙小云的手腕，抬眼望着他――真诚、清澈、坦然。

　　龙小云仿佛无法听懂关天翔的言语，呆呆的过了好久，突然跪了下来，“关叔叔，你一定要救李叔叔！！”

　　“我……我可以救他，但是……”关天翔愧疚般的收回了手。

　　“求求你，关叔叔，无论任何代价，我都愿意。”龙小云跪着，昂起了头。

　　“不是……不是代价……只是……能治疗他的人……不喜欢被外人打扰……”关天翔仿佛做了错事一般敛下眼睑。

　　呆了呆，龙小云站了起来。

　　龙小云把李寻欢轻轻的交到关天翔手臂中，微微笑了起来，“我和李叔叔反正也分开了半年，还在乎这段治疗时间的分离么？请关叔叔带李叔叔去治疗吧，小云会乖乖的等着关叔叔的好消息。”

　　“你……你不怕我害他？你知道我不是中原人。”关天翔紧紧看入龙小云的眼睛。

　　轻轻抚过李寻欢的面颊，龙小云怜惜般的笑了起来，“没有人……没有人舍得伤害他的……何况……”怜惜的笑容转成了苦笑，“何况他现在的状况还怕人害么？”

　　“你知道我是鞑靼国的使臣，你不怕我救他的目的是要利用他进军中原，夺取天下？”关天翔轻轻捧起李寻欢纤细的手掌，这样的一双手，谁能相信居然能发射出人间奇迹的小李飞刀呢？

　　“我早就说过，只要李叔叔能活下来，天下人的性命又与我何干？关叔叔，你带李叔叔走吧……你看他的身子这样冷，一会儿会感冒的。”龙小云痴痴的为李寻欢理了理面颊上的发丝，是的，李叔叔只是睡着了，李叔叔一会儿就会醒的。

　　“晓风，备车。”
　　“是，三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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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殿下，你真的要用《怜花宝鉴》来救活李寻欢？”律晓风望向抱珍宝般抱着李寻欢的关天翔，忧虑的说。

　　“像李寻欢这样长年累月被酒和愁糟蹋的身子，早就阳寿耗尽，除了用《怜花宝鉴》，难道还能有其他的办法让他起死回生吗？”关天翔不经意的回答。

　　“可是，用了《怜花宝鉴》的话，对殿下您的身体会有极大耗损……何况，一旦李寻欢被《怜花宝鉴》治疗调理好身体，那他可就不会再是这个柔弱无害的李寻欢了，属下是担心三殿下您养虎为患……”

　　“欲得，必先付出；想赌赢，第一步就要先下赌本。”关天翔紧了紧裹住李寻欢的棉被，怜惜的低头凝视，“何况……我喜欢他，我要他健健康康的活着，活得像我们大草原上的烈马一样生机勃勃……我要与他携手君临天下，我要天下万众都来仰慕他。”
　　关天翔轻轻啄了啄李寻欢海棠紫的薄唇：龙小云说的对，原来男人也可以爱上男人的，原来爱上男人也是很甜蜜很幸福的。

　　寻欢，我愿为你沉醉，这一生都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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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云少爷，你要做什么？”传甲闷闷的问。
　　“当然是去找李叔叔，怎么，传甲，你不去么？”龙小云轻笑着挑眉。

　　“当然去！！”传甲低沉的情绪立刻高昂起来，“可是，我们可以去么？关少爷说……”
　　“我们没有说要去打扰，我们只是跟着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没有呀，”龙小云拍了拍传甲的肩膀，“何况，你难道真的打算眼睁睁看着李叔叔他被救醒后依然痛苦么？”

　　传甲看着龙小云皱起的眉头，不禁也眉头皱了起来，“是啊，要让少爷帮着关少爷去夺取天下，少爷一定会痛苦的；要少爷和关少爷为敌，少爷也一定会痛苦的……”

　　“所以……”龙小云侧过脸去笑了起来。

　　传甲痴痴的看着龙小云，这个笑容太熟悉了，小的时候，少爷每次调皮的时候都这样笑，可惜，从和五岁的少爷分别了之后到再遇到少爷至今，传甲再也没有见过少爷这样笑了。

　　以为，这辈子再也看不到了。
　　少爷，传甲好希望能再看到您这样笑……

　　醉是落魄，风莫催花，何不吹散万觞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