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杨戬嫦娥】眉间雪》落月同尘

3、桃树

　　广寒宫里的日子温温吞吞，没有凡间的寒来暑往秋收冬藏，却也淡雅如水，颇有几分岁月静好的味道，而这时的杨戬道法已经有所突破。
　　这日，他提着不知是哪里得来的长戟，正照古籍练一路戟法。斜劈直刺、勾挑啄割，招式凌厉倒也有模有样。
　　广寒清虚仙云袅袅雾气皑皑，嫦娥在那一泓水镜前兀自站着，垂眸看着月下的世间苍生。

　　白衣胜雪，詹然淡泊，他心下一动，收了兵器来到她身边：“你一直在这，都没去过别处，是不是在等着谁？”

　　嫦娥目光沉静如水：“我谁也没等。谁也不会来。”

　　“你一个人这么久，就没想过去别的地方看看？”

　　“我……”，她目光黯然。

　　良久，“我怕我一转身连你也不见了”。

　　杨戬来到她身前挡住了她的视线：“我会永远守着你”，而后一笑：“我带你去个地方”，说着他扯着她的衣袖带她走远。

　　冰雪为树玉为路，是那日饮酒的林子，只不过在林子前头却多了棵桃树，茫茫寒冰玉色中只这一点郁郁青青。
　　“可还喜欢”，他问。
　　她走到树前轻轻抚摸粗糙的树干，是生命鲜活的气息，竟还带了些许人间的温暖，她嘴角不觉扬起，目光含笑。
　　“道法同源，能过渡调和广寒宫的冷煞之气，让这树生根，你法力又精进了”。
　　“不止这些”，说着杨戬幻来一尾琴于木案上。他低首抚琴，琴声空明悠扬，婉转缠绵。一树桃花于满天月华中缓缓绽开。
　　而她，一袭白衣在桃树下站着，桃色满目，风华绝世。
　　以音为术，催开桃花。嫦娥心下不禁感叹于他的悟性和慧根。可随即眉目黯然几分，这样好的天赋，由她教导，便是误了他。
　　见她目光恍惚，他心下一黯，开口问道：“世人都说广寒仙子为情所困，苦守月宫千年，不知这首《月赋》可是戳了仙子心思”
　　“后羿他是个英雄……”，她唇齿微启，几近呢喃，千年前的事情，她已经记不清了。
　　而后轻轻叹息：“与我也无关了”。
　　广寒宫的月神须断情绝爱，旧事她也早已释然，如今便只想看着杨戬和玉兔，简单度日。
　　然而在杨戬听来，“后羿”两字却极其酸涩，他如鲠在喉，手中挑抹不停，但神思却乱了。
　　良久，他轻轻叹道：“人不如故罢了”。
　　但听铮的一声，琴弦断了，刹那间大雪落下。
　　嫦娥一怔，茫茫然望向苍穹，抬手接住落雪。“看，下雪了”。
　　大雪纷飞中，杨戬看着她，目光晦涩不明。英雄而已，他杨戬也是做得的！
　　此时胸中愤愤，欲与后羿在她心中争个高下。但他想不到的是，若干年后，当他真的忍辱负重走上那条不归路时。即便他再委屈，再痛苦，即便连她也误会于他。他都不敢把自己的计划告诉她，只是怕一步差错万劫不复，牵累于连她。当然，这是后话。
　　杨戬亦是抬头，任落雪纷纷覆于眉目之间，眼中孤寒落寞，仿佛凝了一泓潭水，深不见底。
　　见他不语，只怕是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嫦娥走到他身边，为他拂去眉间落雪：“心境难复，就不要弹琴了”。
　　杨戬定定看她：“等我救出了娘亲，带你去别处看看可好？”
　　“好”，她温柔浅笑。

　　灼灼桃树下他长身玉立，凝望着冰冷琼楼上的她。临风垂眸间孤清詹然，在这九重天上，她定是看尽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沧海桑田。
　　许是他目光太过灼热，她有所感应，回望于他，浅浅一笑跃下琼楼。
　　孤寒冷月中 ，她携了满天月华，走向他，杨戬心中有恍惚，仿佛淘尽阴郁杂念，只觉温暖。
　　“这几日广寒宫风雪不断，应是你那株桃花惹的，违逆天时，乱了风水，改日把它送回下界吧”，走到他身边时，嫦娥幻来一件斗篷递与他：“广寒宫的风雪不比人间，不要着凉”。
　　杨戬目光闪了闪，回过神：“我见你喜欢得紧，就施法多留了几日雪。放心，一棵树而已，没多大作为”，说着接过斗篷系上丝绦，满目温柔。暗想，今日她也是披了一件毛绒绒滚边的白色斗篷，甚是可爱。
　　“你怎么长高了许多”，她踮起脚为他整理后衣领，似是有些费力。
　　杨戬心下好笑，当初他来时不过十六岁，如今已经过了两年，哪有不长高的道理。
　　他垂眸，看她认真的模样，面上燃起些许意气，说：“有朝一日杨戬定当名震三界，让他也比不过我”。
　　原本，他只是想修得无边法力，救出娘亲一家团聚。然后带她去凡间，看看她心中欢喜的一方风雪。
　　可是自那日听到后羿两字在她唇齿溢出后，他便满心酸涩，再不满足于此。他想比后羿更强大。
　　“什么”，她抬头，许是风雪大了，又或是那间走神，她并未听清他的话，只隐约听到“名震三界”。
　　她三分懵懂的目光看得他心头灼烫，抬手扯着她的衣袖，目光潋滟温柔：“我说，任他三界风起云涌，浊浪滔天，你我永不分离”
　　闻言，她笑的温暖：“那是自然，我就只有你这一个徒弟”。
　　徒弟 他目光忽然黯淡。
　　“怎么了？”，嫦娥见他神色有异忙问。
　　“没，没什么——”，他放了她衣袖将脸别过去。
　　嫦娥一笑，心中却郁郁难解，当真喜欢名震三界吗？
　　转眼又见他衣襟略为臃肿，便伸手为他整理：“都这样大了，怎么连衣服也穿不好”，不想竟从他怀里扯出了一段白绫。嫦娥一怔，随即却觉得好笑，想来那日一摔，他怕是吓得不轻。
　　“如今你法术已有所成，不必整日揣着这白绫”，她说。
　　杨戬忙扯着白绫的一角不撒手：“这是你送我的！”
　　嫦娥不由得无奈一笑，眼中有了宠溺：“既然你这么喜欢它，改日我把它做成衣带，你整日系着可好？”，说着她拿着白绫在他腰间丈量。
　　杨戬闻言一笑，有如朗月清风： “好！”